清音聲脆,萬幻的云,無形的風,還有周圍一切事物,盡皆為之一滯,秦風眼中還帶著驚詫之色,便在剎那間嘭的一聲,化為一團血霧,徒留下一個儲物戒與一件小山形狀的法寶,漂浮在半空中。
赤發青年輕輕一吸,頃刻間血霧如長虹,倒旋入口,而后他凝目遠望,臉上帶著一股若有若無的笑意,自顧自地說道:
“咦,三目老怪的離魂人偶替劫之法,可惜只得其形未得其神,不過以這小輩的修為能做到如此已是驚艷。之所以能做到這般,悟性非凡,是因為那所謂的悟虛之法嗎?真是一門獨辟蹊徑的法門,以元嬰身悟洞虛法,強提修為入化神,果妙非凡。只不過這法門到底是從何時在靈寰界中流傳開來的,于如今靈氣枯竭的此界修士而言,確是絕境逢生之法,但對此界卻是掘源斷根的禍患,是三目他們幾人,又或者是哪一位道友落的子,真是將世間修士自私自利的心性給摸了個通透,好一個陽謀手段,其心可誅啊!”
說完后,他轉身消失不見。
而遠在數千里外,秦風在山林間踉踉蹌蹌,最后倚著一顆老樹緩緩癱坐在地,閉上了雙眼,嘴角微微上提,臉上帶著一絲無奈的苦笑。
三日后。
在玄遠秘境內,一老一少步行走于山林之中。
“不知老祖喚我前來,所為何事?”張世平落后青禾半步跟著后頭,開口問道。
“聽說前幾日秦風來過了嗎,想不到你是那家伙的后人,為何兩人卻是半點也不一樣。老夫在你身上可沒看到他的影子。”青禾踏著落英,緩步而行。
“老祖說笑了,三日前秦風來過青火谷,不過我看他的狀況好像不太好,氣息不似以前那么厚重如山如淵,連我這個金丹修士都能看出有些許起伏,應該是在內殿中受過傷,莫不是老祖出手了?”張世平回應說道。
“不是我,不是我,我也想出手,但老胳膊老腿的動作慢了點,被一只老火鴉搶了先。不過也好,那畢禹實在是怪異,方才數十年不見,它竟平白無故年輕了那么多。”青禾搖頭說道。
“畢禹?二十余年前在那赤沙島時,我遇到過一位元嬰后期的火鴉真君,在進南無法殿時,又恰好見過這位,確實是變得年輕。它這般變化可不止在容顏上,而是從內而外的,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這一位應是老祖口中的畢禹吧?”張世平稍微回想了下,這才開口說道。
四不相所吞服的靈液,蘊含這龐大的生機,但是若說能讓一位活了三千余年的元嬰期老火鴉重回年輕,幾乎等同于重活了一世,張世平卻是不相信。縱使那老火鴉以青年的容貌在他眼前出現,他此時也覺得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世上六階級數的妖物不多,火鴉更少,應該就是它。這并不是你的錯覺,我在內殿時候遇到過它,確如你所說的。”青禾沉聲地說道。
妖物元嬰初期為四階,中期為五階,后期為六階。這是人族修士對于妖物的劃分,并不被妖族所承認,若在元嬰妖君當面稱呼它們為幾階幾階的妖物,本就帶著一股鄙夷之意。
“能奪舍一位元嬰大修士的,莫不是化神尊者出手?”張世平猜測問道。
“誰知道呢?這種事情不必太過好奇,老夫也不知道,多問無益。”青禾對畢禹的事情,似乎毫不關心,也看的很是通透。
畢禹身為一位元嬰后期妖君,縱使年邁將死,但也不是一般元嬰修士能夠匹敵的。這種事情怎么看都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情,若事不關己,又無甚益處,那不如高高掛起!
兩人一問一道,結伴而行,途中所過宗門弟子見之,或是立足退于路邊,或是御物停滯于半空,俯首抱拳,行禮過后才接著趕路。
小半盞茶后,兩人走出林間小道,行至一處清潭邊,潭水泓碧。
青禾席地而坐,拍了拍旁邊的草地。
“老祖說的是。”張世平點頭應道,他雙手枕頭愜意地躺下。
青禾看著張世平朗聲笑起,而后他遙指前方,那是一處位于半山湍瀑下的懸空斷崖,水霧迷蒙間隱有一處洞府輪廓,石洞上寫著‘水云間’三字,開口說道:“老夫記得那處洞府,好像是你族中小輩的吧。我記得那小子好像是雙靈根,如今怎么樣了,可有望結丹?”
“泓兒資質不錯,也有幾分修為在身,但心志不堅,若無所改,這輩子也就止步筑基,結丹已是無望。修行本是個人事,他不上心那也怨不得別人了。二十余年前,我就停了他族中的多余供應,一切都隨他去吧。”張世平搖頭說道,只是從他臉上看不到什么失望之色。
“一個雙靈根的后人,你倒也是舍得。宗門族里總有些不如意的門人子弟,不過你現在還很年輕,也等得起。后人自有有人福,這道理看起來顯淺,但是老夫花了兩百余年才看透,這一點倒是不如你了。”青禾將手中的銀絲拂塵放在身旁。
“家父臨終前曾抓著我的手,低聲囑咐我要照護看家族,傳承不斷,更勝往昔。這百余年來,亨運結丹,余下筑基不斷,我對此也算是有個交代,不需再多做操心了。添泓資質雖好,但那路已經走岔了,還不如添武。那小子反倒是更像我。依我看來,若說我張家‘添’字輩中,再有人能結丹,那多半就是他了,其次是添瑜,后者才是添泓。至于再往后那些‘志’字輩,‘必’字輩的后人里,還沒到他們撐起族中頂梁的那時候。同世元亨泰,添志必文天,想不到這一晃我與那些小輩都已出了五服,這才兩百年不到的時間。老祖你當時歷經此事,心中是有何感想?”張世平輕聲說道。
“我等修士長壽者,皆有此經歷,其中親酸苦辣,各有感慨,外人不足道也!”青禾喃喃說道,他半瞇著眼,似睡了一般。
“唯心自知。”張世平低聲回應了一句。
而后兩人就躺臥聽水觀云,靜默無言。
許久后,張世平從玄遠秘境中回到濱海城,封閉了青火谷。
自此似水流年,一晃五十載不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