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樂殿,林澤批復完一份奏折,伸了伸懶腰,臉上露出恬靜的神色。
與道圣翻臉,不必再看他臉色的感覺,真的蠻爽的。
扎根于天道之中的自我大道,更是格外的活躍,瘋狂汲取天道碎片補益自身。
忽然間,林澤神色微動,面無表情看向大殿外:“師兄既然來了,何必遮遮掩掩讓人誤會?”
莊周漫步踏入大殿,意味深長問道:“師弟還肯認我這個師兄?”
林澤淡然一笑道:“師兄何出此言?這十幾年來,雖然師兄偶爾有不靠譜的時候,但一直對師弟照顧有加,可謂情深義重。”
“師弟并非生性涼薄、忘恩負義之徒,一直都有記在心里,會永遠將師兄當親人看待。”
莊周燦然一笑道:“師弟這話說的挺好聽的,但愿他日我有求于師弟,師弟莫要翻臉不認人。”
林澤當場起身,走下臺階,平視莊周,神色誠懇:“當然不會。”
莊周臉上笑容越發燦爛:“師弟這話我記住了。三日后鯤鵬會借建木神樹勾連天地之機祭天開天門,屆時或許會出現超脫境機緣,老師讓我來邀請師弟,辰時前去觀禮。”
林澤細細咀嚼莊周這番話語,喃喃問道:“觀禮?”
莊周解釋道:“說是觀禮,其實是老師打算分一份機緣給你。”
林澤不可置否道:“是嗎?”
話剛說完,林澤揮手關閉殿門,果斷發動逆天命神通。
一陣蒙蒙霧氣迅速彌漫至大殿周圍,像蓋了一層布,將方圓幾里天機遮掩。
“請師兄說實話,老師要你通知我明日觀禮,真的是為了顧念舊情分機緣?而不是拿我祭天?”
莊周悠然道:“身負億萬生靈的性命,拿你祭天,天都不敢收啊。放心吧,據我所知,老師真是一片好心。”
林澤圍著莊周隨意走動了兩步,淡然道:“昨日老師措辭嚴厲令我主持祭禮,被我斷然拒絕一事,師兄可有聽聞?”
“恐怕老師如今心中視我為逆徒,巴不得清理門戶,師兄卻說他老人家一片好心,就不怕對不起你我之間的師兄弟之情嗎?”
莊周微微皺眉,語氣平靜道:“我從不說謊。”
林澤笑了笑,眼神有些微冷:“十年前,剛吞噬佛祖的玄棠與我私下見面,言及若要建木神樹短期勾連天地,需以圣人祭天。”
“就在昨日,我親眼看到如來佛祖,不,泰山神君被老師祭天,從而讓建木之靈化為人形。”
“如此算來,早在十幾年前,老師提議泰山神君桃代李僵入主佛門時,就提前布好了局,”
“推人及己,師弟一直在想,老師當年收我為徒,是否也是出于某種見不得人的謀算?”
“師兄跟隨老師時日良久,不知有何可以教我?”
莊周望著林澤沉默良久,微微嘆了口氣道:“老師收下師弟主要是為了爭奪天命,再用天命換取超脫境機緣,師弟不是一早就知道嗎?”
林澤哈哈笑道:“師兄莫要說笑,以老師的算計和深不可測的修為,若他老人家志在天命,又豈會被我橫插一手奪去?”
“師弟已動用秘法將天機屏蔽,事到如今,師兄還不肯說些實在點的嗎?比如,為何師弟不能開天門?”
莊周坦然道:“我無話可說。”
林澤身形霍然停頓,緩步走上臺階,神色漠然:“請師兄回去答復老師,我近日政務繁忙,三日后要召開大朝會,商議增設基層官員一事,無暇前往。”
“辜負了老師一番厚愛,心中甚是愧疚,他日有暇,必定登門向老師謝罪,望他老人家諒解。”
思來想去,林澤打算采取龜縮大法,拒絕去觀禮。
畢竟誰也不能保證,作為觀眾不會被殃及池魚。
如來佛祖坐在祭壇上用信仰之力供奉建木神樹,還不是被作為觀眾的道圣給祭天了?
莊周聞言臉上浮現復雜之色,遲疑道:“師弟真的要如此決然拒絕老師的邀請嗎?雖說昨日師弟和老師之間鬧得有些不愉快,可老師派我來請你三日后觀禮,未必沒有想緩和彼此之間關系的意思。”
“師弟毫不留情拒絕,恐怕會讓老師誤會師弟懷恨在心,師徒之情將會因為關系惡化而蕩然無存,錯過今日,以后不一定會有如此良機與老師修復關系。”
林澤對此很是不以為然,師徒之情固然重要,可和小命相比,連萬分之一都比不上。
不過這種無情無義的話說出去太得罪人,林澤只能委婉說道:“不不不,師兄誤會了,師弟是真的抽不出空,師兄若是不信,三日后可見分曉。”
莊周見無法靠情誼說動林澤,只好換個方式:“三日后,儒圣和通天師叔亦會到場觀禮,此事關乎超脫境機緣,師弟難道就一點都不動心?”
林澤淡然道:“師弟根基淺薄,超脫境遙不可及,沒指望能通過所謂的機緣踏入超脫境,嚴格來說,還真的不動心。”
這是林澤的心里話,他晉升圣人境才多久?
十來年。
嗯,兩世為人,加起來總共不到七十年。
相比道圣儒圣以萬年為單位的等待,林澤似乎沒必要太著急。
尤其這機緣看著像包著糖衣的毒藥,讓人心懷忌憚,不敢下手。
東西再好,得有命拿才行。
莊周長嘆了口氣:“歸根結底,師弟還是擔心老師和我會害你。”
林澤笑道:“沒有的事,老師慈祥,師兄友愛,又怎會害我?”
莊周微微皺眉:“虛情假意的話師弟就不必說了吧。”
林澤默默道:本來就是你先說的。
莊周見林澤沉默不語,頓時心里明白,若是不打消他的疑慮,對方不可能答應前去觀禮。
“師弟想知道什么?”
林澤聞言眼神微亮,問了一個關鍵性問題:“為何非要我?”
莊周頓時陷入沉默,不肯開口。
林澤見狀微微笑道:“師兄不便回答就算了,當我沒問過,對了,替向老師問好。”
言下之意,不說拉倒,趕緊回去吧。
莊周沉默半響,遲疑道:“師弟當真想知道?”
林澤神色認真:“愿聞其詳。”
莊周欲言又止,忽然想起來一件事:“我若如實相告,師弟還是不肯答應去觀禮,該當如何?”
林澤想了想道:“師弟正好會一門辨別真言假話的神通,待會師弟會施展這門神通,若師兄所言屬實,師弟二話不說,答應一定準時前去觀禮。”
“若師兄有半句假話,請師兄推門而出,莫要回頭,他日相見,你我依然是師兄弟,但情義不復。”
莊周不假思索應道:“好,請師弟施展神通。”
林澤微微點頭,知天命發動,一股充滿玄奧的氣息落在莊周肩上,無數關于莊周的雜亂訊息,浮現在林澤心頭。
“師兄可以說了。”
莊周心如明鏡,淡然道:“此事歸根結底在于師弟本身,如我沒猜錯的話,師弟本不是這方天地的生靈。”
林澤強行按捺心中震驚,故作平靜道:“師弟生于此,長于此,怎么突然不是這方天地的生靈了?”
莊周輕笑道:“師弟好心性,可你說的這句話,正好暴露了你不是這方天地生靈的事實,正常而言,你不該問,難道還有別的天地嗎?”
林澤神色依然平靜,摸了摸下巴道:“圣人境小天地,難道不是別的天地?”
莊周凝視著林澤,微微搖頭道:“師弟別否認了,當年老師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認出了你不是這方天地的生靈。師弟可知,你并非第一個從不知名之處來到這方天地的生靈?”
林澤回想起有次和道圣見面的場景,確實有說過自己穿越過來的話語,遂不再強行否認,而是試探性問道:“另一個是原始道人?”
莊周聞言臉色微變,急聲道:“師弟慎言,不可直呼祖師名諱。”
截止現在,莊周說的話沒有一句虛假。
林澤微微吐出一口濁氣,原始道人的身份確定了。
那么問題來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真的是意外嗎?
“我的身份,和觀禮有什么關系?”
莊周臉上浮現一抹思量之色,沉聲道:“師弟可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天地間本無超脫境存在,祖師開創的先河。”
“除了祖師以外,遠古至今,天地間涌現出的那些驚艷絕倫存在,無人突破圣人境的桎梏。”
“遠古神魔、巫族祖巫、妖族帝皇、神道天帝、人族三皇,俱為橫壓一代的偉大存在,卻止步圣人境巔峰,最終湮滅在時光長河中。”
林澤聞言忍不住插話道:“等等,圣人不是長生不死的嗎?若能做到橫壓一世,又怎會湮滅?”
莊周指著上方:“天要亡你,為之奈何?”
“圣人境小天地,可是汲取天地的養分而成,若無限擴張下去,天地豈能容你?”
“師弟作為一國之主,又豈會容忍諸侯壓在你頭上?”
林澤一下子就聽明白了,天地可以允許圣人境某種程度與它平起平坐,可一旦對它有了威脅,天地就會啟動“殺毒模式”,將有威脅的圣人抹除。
如此推算,末代妖帝斬斷建木神樹,未必是為了什么奪取天界保全自身,而是為了向天地爭命。
“聽師兄的意思,只有像我這種不屬于這方天地的生靈,才有可能晉升超脫境?”
莊周微微點頭道:“這是老師認真推算了數萬年得出來的結論,三日后超脫境機緣顯現,師弟若是不去,那就是個笑話。”
“包括老師在內的一眾圣人境,有一個算一個,哪怕將機緣捏在手里都沒用。”
林澤神色復雜,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