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黑的海水,翻涌的白浪直貫天穹,橫亙南北。
沖向穹天的海水,又神奇地在原地沖刷下來。
瀑流縱橫,奔涌八方。
劇烈激浪沖擊著海面,發出猶如惡龍咆哮一般轟鳴的巨響。
這一幕,永不停歇,似乎也會持續到無數年以后。
然而就在這一日。
巨大的瀑流背后,忽然浮起了一道陰影。
而很快,這道陰影便迅速放大,旋即轟然沖出了瀑流!
一條雙眸猩紅,頭生黑色犄角,渾黑修長,渾身流動著粼粼光芒的黑色鱗片,生有四爪的龍形靈獸在高空中盤旋,巨大的獨角黑色龍首微微晃動,甩去了身上的黑水。
而就在這時,龍首張開了嘴巴,一眾身影迅速魚貫而出。
“齊師弟的這頭鬼眼螭,果真不凡!”
一個貌似老農的身影從龍口中飛出,回首身后的巨大瀑流,不由得感嘆道。
面對他的夸贊,一位灰發中年身影卻面色平淡:
“閑話稍后再談,此片海域咱們一開始便來過一次,即便只是到對面的那道海障處便截止,可南北縱度極大,范圍也是極廣,如今再度搜羅,咱們也不能就這般盲目去做,總還是需要有個章程。”
老農聞言,頓時點頭。
一旁,一位身著綠袍,發梢隱有綠意的修士微微沉吟,迅速開口:
“還是老辦法,先讓胡載熙勘尋地脈,看看這附近有無地脈活動的跡象或是舊址,以此為中心,咱們入海搜羅,海中情況多變,咱們最好還是一起行動,雖然稍慢了些,但也穩妥。”
“你這法子,他能活著等到我們?”
幾人之中,一個面上沒有半點表情,凌厲孤傲的身影卻忽然開口。
聽到這質疑的話,綠袍修士頓時微微皺眉:
“魏融,你有什么更好的辦法?”
魏融干脆地搖頭:“沒有。”
“沒有你在這說什么,行了,不要浪費時間。”
綠袍身影冷笑著嗤了一聲。
魏融聞言,也不說話。
而綠袍修士的話,倒是贏得了眾人的認可。
“那,就照靈威子說的這般,咱們便先從附近開始吧?”
老農提議道。
“行。”
“可以。”
五短身材,有若童子的胡載熙當即點頭。
旁邊的千流峰峰主苗繼龍也隨即附和。
然而卻在這時,一道身影卻徑直往深處飛去。
眾人一愣,旋即紛紛吃驚地看去。
“魏融?!”
“你要做什么!”
魏融的聲音遠遠傳來:
“找王師侄。”
“這個梗腦子!簡直胡鬧!他知道王魃在哪么!”
綠袍修士忍不住怒罵了聲,旋即回首眾人,氣惱道:
“咱們也跟著去!”
幾人面面相覷,只得也跟著飛了過去。
殘缺佛像。
梵音縈繞在整個海域上空,金光如墜,有若佛國。
慈無看著佛掌之中的戰鼓與箜篌。
無數道佛光匯聚。
戰鼓的響聲,間隔得越來越久。
而箜篌琴弦的彈撥,也變得低吟。
兩件五階法寶之上,白衣童子和絕色女子的虛影也越發淺淡。
慈無雙掌合什,目露悲憫和苦意,卻也不再言語,只是低頭不斷地念經誦文。
而就在這一刻,慈無身后海障之中。
一道身上涂滿了色彩,環佩金色羽蛇紋飾項圈,腰掛金色蛇口腰扣,手持金色羽蛇骨杖,頭扎三根金色羽毛的大漢,破水而出!
剛一出來,便頓時被眼前的殘缺佛像,以及佛像手中的戰鼓、箜篌所吸引。
不著痕跡地看了眼慈無,眼中劃過一抹深深的忌憚,旋即他便飛身而上。
落在了困縛戰鼓、箜篌的佛掌前,面露異色:
“竟是兩件五階法寶。”
他盯著戰鼓,又旋即落在了箜篌上,竟越看越是喜歡,越看便越是心動。
弦音裊裊。
大漢雙眸之中,貪婪之色幾乎都要滿溢出來。
他心頭一動,旋即便飛向慈無,笑哈哈道:
“神僧果然厲害…只是這兩件法寶就這么毀了著實可惜,不如交給本尊來處理如何?神僧也不用擔心犯下殺戒。”
然而慈無聞言,卻只是合掌微微搖頭:
“阿彌陀佛,烏衍族長,你被惑了。”
“被惑?”
大漢烏衍面容一愣,眼中卻在這一瞬間,閃過了一絲狠厲之色。
下一刻,他嘴巴猛然張開,一條羽毛、鱗片皆是金色的羽蛇從中躥出,磨牙吮血,只是瞬息之間便極速膨脹,蛇身迅速纏上了殘缺佛像,蛇首朝著佛像胸口處的慈無咬去!
這一番變化著實太過驚人。
然而慈無的眼中,卻沒有半點異樣,合攏的干枯手掌分出了一只,輕輕一握。
一只佛像大手,轟然從佛身上生出,旋即舉重若輕地掐住了蛇首,連同烏衍,一起抓在了手里。
烏衍有若著魔一般,瘋狂掙扎,甚至以自殘逃脫,卻始終都無法掙開佛掌,反而被壓制得無法動彈。
慈無卻看向了另一只佛掌之中的箜篌,低聲道:
“檀越好手段。”
“噔!”
佛掌之中,頓時傳來了一聲不甘而激越的弦音!
慈無似是聽出了對方的意思,微微搖頭,眼中的悲苦之色,越發沉重:
“二位既然道心似鐵,若不毀了檀越,便救不得這位烏衍族長,吾也只能破…”
卻在這時,慈無忽然心有所感,抬起了頭,看向了遠處。
目光仿似能夠穿越無窮的海水。
他看到了視線盡頭處的海障。
在海障之外,天空之上,本便渾黑的天空,竟仿佛被人從中劈開了一截,露出一片晴朗透亮的湖藍天空。
在這片湖藍天空中,能夠看到燦爛的陽光、恢弘的大日,看到云卷云舒。
而很快,在這片晴朗透亮的天空中,忽然斷斷續續地匯聚起了一片沉重的烏云。
這烏云似是蘊藏著無窮的威能,令他目光只是接觸,便忍不住心生波瀾。
“化神劫?有人,在這里渡劫?”
下一刻,他似有所覺,驀然再度抬頭。
大晉。
萬象宗。
純陽宮內。
正閉目盤坐在香爐前的邵陽子忽然心有所感,睜開了眼睛。
臉上露出了一抹若有所思的神色:
“漁陽祖師的氣息…”
他徑直看向了西海國的方向。
目光深邃。
似是穿過了大晉的城池、原野、高山、深湖,穿過了西海國,越過了海障。
看到了深海上空的那片殘缺的天空。
一瞬間,前因后果,便悄然浮上心頭。
“原來如此…此處天地規則與小倉界不合。”
他的目光不再逗留,迅速朝著漁陽祖師的位置看去。
很快,他看到了一尊殘缺佛像。
看到了佛像掌中的戰鼓和箜篌。
也同時看到了佛像胸口處的僧人。
而就在這一刻,僧人仿佛也心有所感,驀然抬頭,四目遙遙相對。
旋即僧人微微合掌,面露鄭重:
“阿彌陀佛,西陀洲罪僧慈無,見過檀越。”
邵陽子的臉上微露異色,不過旋即便也開口道:
“風臨洲大晉朝萬象宗邵陽子,見過大師。”
兩人明明一個在風臨洲內,一個在深海之上,卻仿佛近在咫尺,隨意交談起來。
“大師將我宗祖師困在此地,不知可否給在下一個面子?”
邵陽子忽然道。
僧人的臉上,頓時露出了一絲憾色:
“若罪僧僅止自己一人,自當恭送貴宗祖師回程,只是此事已非罪僧一己私事。”
“檀越,還請見諒。”
邵陽子聞言,并無意外之色。
這兩位祖師比起一般的化神修士都要珍貴得多。
換做是他,也不可能任由其離開。
當下嘆息一聲:
“看來大師非要與我萬象宗做過一場了。”
“阿彌陀佛。”
慈無宣了一聲佛號,卻不再多言。
而就在這時,一道悠然的聲音也同時在兩人耳畔響起。
“也算上我長生宗吧。”
僧人慈無頓時面色微沉。
純陽宮內,邵陽子微微沉吟,旋即抬起手指,一道流光在指尖流轉,旋即他輕輕一彈,那流光便飛出了宮殿。
他隨即輕聲道:
“徐瀛,去太和宮,請三長老去‘八重海’走一趟,迎回漁陽祖師。”
殿外,頓時傳來了恭謹的聲音:
“是。”
數息之后。
萬象宗上空,飛出了一道周身奔涌著雷霆的修長身影,旋即瞬間消失在了天際。
而與此同時。
大晉,長生宗。
一位長須老者目光看向西海國的方向,旋即便消失不見。
這一刻,烏沮的心中,只有這一個念頭!
盡管他不知道,為何只是半日的功夫,那柄劍修的劍器便能給他一種半神才有的感覺。
可是他距離半神僅有一步之遙,這個時候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冒這個險。
巨大的羽蛇迅速游向了上方。
而它的尾部,伴隨著他神魂意志的逃離,由元磁之力和海量法力凝聚的蛇尾迅速崩潰起來。
然而他不敢有絲毫的停頓,他能夠清晰地感覺到,身后那柄散發著半神氣息的劍柄,正朝他極速追來。
下方。
王魃迅速從大福的口中游了出來。
眼看著一把只剩下了劍柄的劍器,追著一頭巨大羽蛇,眼中頓時閃過一絲意外和困惑。
“這,這到底是成了,還是沒成?”
“可是能讓這條羽蛇不戰而逃…這么說的話,須彌師叔成功了?”
想到這里,他連忙招呼大福。
“走,咱們趕緊逃走!”
不管成沒成功,他都已經盡力了,接下來的事情也與他無關,也千萬不能有多余的好奇心。
走為上計!
說話間,他立刻抓住了大福。
大福也不含糊,迅速便朝著上方游去。
只是兩側的鼓包卻顯得頗有些阻礙,速度反而不快。
嘭——
也許是海水以及元磁之力阻礙的緣故,須彌元嬰投入進去的劍柄,速度反而并沒有趕上羽蛇。
很快,蛇首便沖出了水面,剩余的羽蛇身軀頓時在水下崩開,化作了無窮的亂流和元磁之力。
然而就在這時,即將刺破水面跟著沖出去的劍柄,卻忽然轉了一個彎,徑直飛回到了王魃的面前。
旋即直接跌落在王魃的手中。
王魃登時面露疑惑:
“師叔?!”
他怎么也不繼續追了?
“快走!”
劍柄之中,卻傳來了須彌帶著虛弱的聲音。
“您、您沒成化神?!”
王魃不由得有些錯愕。
不過他心念電轉,立刻意識到須彌剛才恐怕只是虛張聲勢,連忙將大福叫停,從中抱出了須彌的肉身和秦凌霄。
旋即收起了大福,迅速貼著近海面的位置,不再吝惜萬法母氣,憑著《云水真空訣》,猶如一條游魚,在水浪之間極速穿梭,拼了命往遠處游去!
而劍柄中,也終于再度傳出了須彌一貫冷淡卻又帶著一絲遺憾的聲音:
“尚差少許。”
與此同時。
海面上,隨著羽蛇身軀崩解。
烏沮的神魂意志,也順利從這具羽蛇身軀上,收了回去。
“大頭領!”
聽著周圍修士的聲音。
烏沮匆忙環顧四周的羽蛇部落修士以及那幾個僧人,頓時急聲道:
“都撤退!”
“有半神!”
羽蛇部落的修士們頓時一怔,旋即不禁面面相覷。
他們帶著的辟海獸已經被斬,普通四階,根本無力從中橫渡。
即便有六角元磁陣可以勉強操控元磁之力,可在川流不息的海障中,想要維持陣法,絕沒有那么容易。
沒有大量的練習,短時間內想要達成,幾乎不可能。
眼下縱然得知敵方有半神存在,一時之間,反倒是進退失據。
然而這個時候,正欲先行撤退的烏沮目光飛快掃過波濤起伏的海面,卻不由得心生疑惑:
“那劍修的劍器,怎么沒有跟上來?”
就在這時,烏沮心頭忽然浮過一片陰影,連忙抬頭。
只見上方昏沉如霾,卻似乎陡然間被人撕破,露出了一角晴朗天空,以及天空中緩慢匯聚的烏云!
“半神劫!?”
他心中瞬間大悟,勃然怒道:
“風臨洲賊劍修!被騙了!他還沒有渡劫!”
而就在這時,僧人明符忽然面色凝重地開口道:
“大頭領,就在方才,似乎有東西穿過了六角元磁陣!”
“什么?!元磁陣怎么會…罷了!追!一定要追上!肯定就是他們!”
烏沮急怒道。
一位頂尖劍修一旦渡過半神劫,其可怕簡直難以想象。
然而就在這一刻,天空中凝聚出的那片烏云,卻仿佛受到了無形力量的影響,迅速消散開來。
不光是那烏云,便連那片晴朗的天空,竟也緩緩縮小。
察覺到這一幕,烏沮反而愈發堅定自己的猜測:
“此處天地規則和外界不同,雷劫都進不來,他就算有這個能耐成就化神,如今也只是徒具其型,更何況之前他耗盡了全力…追!他現在已經是油盡燈枯!”
周圍眾修士立刻便往明符所指的方向飛去。
而烏沮卻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了明符:
“等等,方才他忽然消失,似乎有藏匿的本事…明符,你們幾個西陀洲的一起用六角元磁陣,立刻掃蕩此片海域,把他們逼出水面!”
明符面色為難,不過在看到烏沮陰沉的面孔時,他還是不得不點了點頭。
“是!烏沮大頭領。”
說罷,他與另外三位四階西陀洲的僧人,一起開始催動起了六角元磁陣。
很快,四位僧人的臉上,便都迅速蒼白起來。
下一刻。
下方海水之中,無形的元磁之力如同波浪一般,借著海水,極速朝四面八方擴散了出去。
而只是瞬間,明符便察覺到了什么,指著遠處的位置,高聲道:
“大頭領,他們在那里!”
烏沮頓時大喜:
“好!這次若能斬殺了這劍修,我定會向僧王真匯報你的功績!”
僧人明符的臉上,卻并無太多的喜色。
只是低頭念了一聲佛號,眼中,隱有痛苦、悲憫之色。
其他三位僧人,亦是一般模樣。
烏沮目光掃過,心中冷笑了一聲。
這些禿驢既當又立,首鼠兩端,著實可笑。
聽說這些人中居然還有‘真神’層次的大和尚,竟跑去以身鎮眼,這在他的眼里,簡直愚不可及。
也不知道是怎么修到這般境界的。
不過他并沒有心思浪費在這些上,當即便迅速朝明符指的方向飛去。
后發先至,很快便超過了其他人。
在明符等人控制的元磁之力示警下,他也立刻便察覺到了海中的變化。
“跑得還挺快!”
烏沮的眼中,帶著一絲冷笑。
下一刻,一條金色與黑色夾雜的羽蛇,從他的腰腹間躥了出來,迅速變大,直直撲入了海中。
海水中的元磁之力在明符等人借助六角元磁陣的作用下,完全影響不到羽蛇,很快便看不到羽蛇的蹤跡。
然而僅僅是一息之后。
幽黑的海面上,陡然間一道臃腫的身影破水而出,旋即腳下猛然躥出了一條金黑夾雜的蛇首!
烏沮定睛看去。
卻見一個僅僅二階的小修士夾著兩具身軀,瘋狂逃竄。
其中一具,赫然便是不久之前差點就斬了自己的那個無臂劍修!
“他果然要不行了!”
感受著對方身上的空蕩氣息,烏沮頓時大喜過望。
只是之前的連番打臉讓他已經不敢像之前那般張狂,當即動念驅使,自己落后尾隨。
金黑夾雜的羽蛇雙翅一震,便立刻沖向了那道二階小修士。
然而就在要撲中的瞬間,那身影竟忽然轉身,面露得意之色!
早已提防的烏沮,頓時露出了一絲得色:
“呵呵,果然有詐!”
幾乎是動念之間,那羽蛇便瞬間完成了蛇首后仰,甚至在后仰的過程中,做出了足足四十五種躲避的姿勢。
然而讓烏沮錯愕的是,下一刻,這二階小修士竟是直接喚出了一把三階的飛行法器,瞬間便飛了出去!
“我…”
“該死!他竟敢詐我!”
烏沮勃然大怒,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痛!
被那個劍修打臉也就罷了,畢竟對方實力確實強,哪怕是他不愿意承認,心中也清楚無比。
但是被一個僅僅二階的螻蟻欺騙,這種感覺卻簡直令他心頭爆炸。
然而對方的舉動,卻也讓他終于確認了一個事實。
“那個劍修…他果然已經山窮水盡了!”
意識到這一點的烏沮,終于不再壓著自己的速度,身形爆進!
而羽蛇也發出了一聲憤怒的嘶鳴!
旋即飛速躍起,承載住烏沮,一人一蛇,踏浪而行,直追那二階修士。
或許是因為元磁之力壓制的緣故,那二階修士盡管已經竭盡全力,速度沒怎么減,但高度卻越發低垂。
只是縱然是三階飛行法器,在全力飛行的四階極品羽蛇面前,亦不過是眨眼之間,便輕松趕上。
看著前方被二階修士夾在肋下,似乎已無氣息的無臂身影,烏沮的眼中閃過一絲感嘆:
“你也算是一個不錯的對手,但終究還是敵不過本頭領…待斬下你的頭顱,我會以你頭顱為酒器,你將是我在半神之前,最大的戰利品!”
動念之間,羽蛇猛然加速,烏沮的臉上,也露出了一絲極度的期待。
然而這抹期待,在下一瞬,便僵在了臉上。
被二階修士夾在肋下的無臂身影,竟驀然睜開了眼睛!
下一刻,一柄只剩下了劍柄的劍器,凝出了一道無形劍身,從無臂身影的身上霎時間飛出,在烏沮的雙眸之中,極速放大!
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的反應。
那無形劍器輕松穿透了羽蛇的蛇首,沒有沾染任何一絲血跡,旋即在烏沮的脖頸處輕輕一轉。
正欲回轉,卻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
“還有儲物法器!”
劍器微滯,旋即迅速從烏沮的身上穿過,無形劍器卷起一只臂環和一只袋子。
便徑直飛回了無臂身影的身上。
烏沮猶自呆愣的頭顱,頓時沖天飛起。
旋即烏沮的丹田中,驀然跳出了一道與烏沮面容極為相似的元嬰。
他驚恐地朝后方的修士們飛去!
“大頭領!”
羽蛇部落修士們頓時大驚。
而烏沮元嬰看到這些人,面孔之上,不由得露出了狂喜的笑容。
“快!救我!”
“他沒有余力了!這次他肯定沒有余力了!”
然而僅僅是一瞬間,那抹狂喜便再度僵在了臉上。
他低下頭,看著元嬰身軀上破開的一道道傷口,傷口中流出了一道道精純的法力。
目光中不由得露出了一抹困惑、恍然、不甘和絕望…
下一息,烏沮的元嬰,轟然化作了一股濃烈的法力亂流!
而緊隨其后的,便是不遠處的一聲低沉嘶鳴。
在羽蛇部落修士們的驚駭目光中。
那羽蛇的身軀,瞬間化作了一塊塊勻稱的殘體,灑落向四周的海水中。
頓時引來了離這里并不算太遠的海障中的兇獸們,無數陰影從海面之下涌來。
而天空之中,也隱隱有兩道并不明顯的血光一閃即逝。
看著眼前這一幕,羽蛇部落的修士們,一個個面面相覷。
“大頭領…就這么,沒了?”
“怎么辦?咱們該怎么辦?”
“大頭領都沒了,咱們就算回去,也會被族長責罰,殺!為大頭領報仇!”
“沒錯!殺!他殺了大頭領卻不敢停留,必然已經徹底竭力!”
五尊羽蛇部落四階修士瞬間便達成了共識,朝二階修士殺去!
然而方才速度不算快的那個二階修士,此刻卻反而速度暴增。
五人竟也花費了十余息,這才勉強拉近距離。
然而就在他們即將出手之際。
迎面卻飛來了一只平平無奇的劍柄!
“不好!”
五人心中大震,本就已經提著的心,頓時一個激靈,紛紛朝四處散開,并且竭盡全力,做出了防守的姿態。
然而那只劍柄,卻是迅速隨風跌落向了后方,猶如一塊頑石,徑直墜入了海中。
“這…”
五人再度面面相覷,旋即終于體會到了不久之前烏沮的感受,也終于反應了過來:
“混蛋!我們被騙了!”
“追上去!我要讓蛇尊在他的身體中產卵!”
一個羽蛇部落修士暴怒道。
這一次,五人再次追了上去。
很快,又有一只看起來平平無奇的劍柄迎面飛了過來。
五人之中,頓時有人冷笑:“還玩這個把戲!”
抬手一彈,一道法力迅速將那劍柄擊成了粉末!
然而很快,沒等五人追上,便又有一道劍柄飛來。
“故弄玄虛!”
“別大意,小心他故意這么做。”
“穩點!”
五人同時將神識放出。
很快,對方似乎也沒有多余的劍柄可以扔了,開始丟起了符箓來。
只是對于這些最多也僅是三階的符箓,五人俱是約莫元嬰前中期的修為,自是完全不放在眼中。
鼓動法力屏障,瞬間擋住。
這些符箓也僅能給五人帶來少許不值一提的影響。
最多只是拖慢了一點點速度而已。
但三階飛行法器的速度又如何能與元嬰相比,僅僅是數息之間,五人終于還是追上了對方。
只是對方卻似仍不甘心,又連忙灑了一把翠玉色的珠子。
五人神識一掃,并未從中察覺到什么危險的感覺,頓時再度鼓起了法力屏障。
然而卻在這一瞬間,那翠玉色的珠子,竟是陡然間爆發出了一陣刺目的光亮!
五人下意識便將神識探出,然而僅僅是掃過這片光亮的一瞬間,他們竟恍惚間,失去了對神識的把握!
“不好!”
“這是針對神識的!”
“快躲!快躲!”
而此刻,看著身后的翡玉翠珠爆亮起的光芒,王魃的眼中閃過了一絲遺憾。
“師叔,就真的沒有一點余力了么?”
一旁的須彌肉身上的劍柄中,幽幽傳來了一道細微的聲音:
“無。”
“那真是太可惜了。”
王魃面露遺憾。
不能像方才坑那個大頭領一樣,坑這些人了。
當然,這也完全靠著須彌師叔之前給對方帶來的巨大威懾,才能讓這些人亂了方寸。
說話間,他的速度非但沒有降下,反而愈發加快。
他有青黑色令牌的庇護,下方的元磁之力對其和腳下的飛行法器并無太大影響。
同時他抬手從儲物法器中,丟出了一堆不太明顯的一次性爆炸法器。
這是他執行任務之前,特意去玄武坊市采買的。
符箓都已經用完,再接下來,他也只剩下這些東西了。
以極快的速度布置完這些,王魃低聲道:
“師叔,咱們距離您說的惡龍渚旁的海障,到底還有多遠?”
“往前,三千二百里。”
劍柄上,須彌的聲音越發微弱。
“三千二百里…”
王魃心中微沉。
神識回顧后方,但見五尊修士的身影已經從中穿了出來。
他的面色便不由得更加凝重。
沒有絲毫的遲疑,他立刻心念一動。
布置在翡玉翠珠爆之外沒多遠半空中的那些三階一次性法器以及少許的翡玉翠珠爆瞬間同時爆炸!
“啊——該死!”
原地,頓時響起了一陣暴怒甚至隱隱有些崩潰的聲音。
數息之后,待幾人從爆炸中狼狽飛出,便見王魃幾乎就要消失在了視線中。
“追!我要將他挫骨揚灰!”
“殺!”
一位羽蛇部落修士終于有些按捺不住,猛然抬手,取出了一柄石矛,灌注法力,瞬間朝王魃擲去!
然而石矛卻在下方元磁之力的影響下,速度迅速下降,法力也被飛速消磨。
最后在距離王魃僅有里許之地,歪歪斜斜地落入了海水中。
“遠攻不行!還是要追上他!”
五人無奈,只能再度追了上去。
這一次,他們要小心謹慎許多,并沒有沿著直線追上去。
果然,五人分散之后,便再沒有遇到任何的埋伏。
與王魃的距離也迅速逼近。
察覺到五人的應對,王魃也只能心中微沉,無可奈何。
他已經盡自己所能,若仍不成,此天命也。
感受著五人逼近,王魃手中暗扣著兩片玉葉符,腰間的靈獸袋,微微搖動。
他的目光掃過下方的海水。
“大福…”
他很想跳入海水中,借助元磁之力來躲藏。
然而之前他清晰地感受到元磁之力似乎被人操控,讓他著實有些忌憚。
“或者,陰神之力…”
王魃遲疑了下,心中隱隱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而就在這時,一尊羽蛇部落修士已經抬手,一道石矛出現在對方的手上,旋即用力朝他射來!
王魃沒有絲毫的遲疑,立刻激活了手中的兩枚僅剩的玉葉符。
兩張玉葉符瞬間亮起。
旋即立刻化作了一道翠綠屏障,擋在了王魃的身后。
石矛刺在了屏障中,緊接著,又有幾道石矛扎中屏障。
翠綠屏障頓時轟然碎開。
而就在這一瞬間。
正在海面上一處處搜尋的胡載熙等人中,一道綠袍身影忽然心中一凜,愣在原地。
“玉葉符的波動!”
“這附近,怎么會有玉葉符的波動?!雖然有些微弱。”
“玉葉符…王魃走之前,我給了他玉葉符!難道…”
他的臉上頓時閃過了一絲驚喜,然而旋即便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連忙收斂,面容沉肅快速道:
“諸位,我察覺到了之前我送…我弟子蘇成送給王魃的玉葉符被啟用的波動!”
“什么?!”
老農一般的修士立刻驚喜地飛了過來,其他人也連忙圍了上去。
“他在哪?”
“距離此地應該不遠,我能感覺到大致的方向!”
綠袍修士快速道。
“玉葉符?你弟子做的你能感覺到?”
魏融面露質疑。
綠袍修士頓時一滯,旋即惱怒道:
“你去還是不去?”
“去!”
魏融滿臉理所當然。
氣得綠袍修士面容都忍不住直咬牙。
不過心中倒也有些慶幸,玉葉符的波動所能傳遞的范圍有限,若是按照自己之前的計劃,他們此刻仍在海障附近,他也根本不可能察覺到玉葉符的波動。
也幸虧魏融擅作主張…算了,這梗腦子完全就是瞎貓撞上死耗子。
綠袍修士在心里迅速將殘存少許的慶幸直接抹掉。
隨后仔細感受了下,便立刻朝著某個方向飛去。
來了這里,沒有天象的指引,又被元磁之力蒙蔽,他們也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純憑感覺。
與此同時。
“竟還有余手!不過你也到此為止了吧?”
一位約莫元嬰中期的羽蛇部落修士飛速趕來,終于順利地將王魃攔住。
看著王魃以及他夾著的無臂身影,他的臉上也不由得閃過了一抹即將完成獵殺的喜悅笑容。
而很快,另外四道身影,也立刻圍住了王魃。
“是么?”
眼看著其他四人也紛紛圍來,王魃下意識再度掃了一眼下方的海水。
那個元嬰中期的羽蛇部落修士立刻察覺到了王魃的細微動作,心中陡然一凜:“他想入海…”
卻在這一刻,王魃原本沒有什么表情的臉上,忽然展顏一笑。
除了保留了五顆之外,猛然間原地甩出了剩下的所有翡玉翠珠爆!
旋即迅速往下方海水墜去!
“該死!”
五位元嬰修士盡管早已防著這一點,然而此刻再次遭遇,卻依然是沒有什么應對的辦法。
畢竟他們在涂毗洲時,大家都是直來直去,硬橋硬馬地正面對攻,即便陰毒點的,也最多就是趁其不備而已。
反正大家手段都不多,提早做好防備就行。
而遇到翡玉翠珠爆這種偏門、似是沒有大用的東西,卻根本沒有有效的反制手段。
只能在閉上眼睛前,猛然施展法力,齊齊朝那個即將墜入海中的身影轟去!
等他們睜開眼,四周能夠令神識失效的光亮消失之后,他們果然便發現,王魃已經消失不見。
“該死!”
“到底殺了他沒有?”
“我也不知道啊!以他的狡猾,有可能沒死!”
“不能讓他跑了!”
“可是這海水中有元磁之力…”
“明符他們應該能夠察覺到是我們!”
“留一個在上面以備不測,來三個,我們一起下!”
“今日若是抓不住一個區區二階螻蟻,我等有何面目面見族長!”
三言兩語間,五人便迅速商量好了方案。
很快,四道身影紛紛落下!
原地,只剩下一尊修士凝重地看向下方。
而此時此刻。
就在他身旁不足十步處。
王魃靜靜地夾著須彌肉身和秦凌霄。
屏氣凝神,不敢有絲毫的動靜。
他甚至不敢朝身旁的羽蛇部落修士望去。
以元嬰修士的敏銳程度,即便自己以陰神之力進行蒙蔽,可一旦有目光注視,便會立刻生出感應。
自己也就立刻暴露。
而他現在便在進行一場豪賭,賭自己不會被發現。
一炷香后。
水面上,依次飛出了四道面色難看的身影。
留在海上的修士見狀,頓時也立刻意識到了什么,只是仍有些不敢置信:
“你們四個人下去,也沒有抓住?”
“唉!我們連影子都沒看到。”
“沒看到尸身,也沒有半點他的氣息,就像是根本沒有出現在海里一樣…”
“要么死了,要么便是方才趁機逃走了!”
“可恨!咱們那么多四階,竟連一個二階的小蟲子都沒能抓住!過些日子若是見到族長,咱們該如何交代!唉!”
五人唉聲嘆氣,臉上充滿了挫敗之色。
而聽著五人的交談,王魃卻絲毫沒有一絲松懈。
這場豪賭,他還未真正賭贏,沒有真正安全之前,便隨時可能暴露。
若非眼下他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他也不愿如此。
當然,他也還有別的法子,比如說將戊猿王留下來纏住對方,自己則是趁機逃離。
或者以須彌的肉身作為誘餌…
只要舍棄了一些底線,方法就會變得極多。
只是,他最終還是選擇了這個辦法。
他不敢看這五人,只能靠著被動的聽覺,來聽著五人的交談。
很快,他便聽到了這五位修士的最終決定:
“咱們先回海障那邊…那頭辟海獸身體里還藏著一頭‘瘟魔’,大頭領已經沒了,這頭瘟魔可千萬不能再出事了!”
“對,沒錯!趕緊回去!”
聽著五人鄭重的語氣,王魃心中一動。
“瘟魔?那是什么東西?與瘟疫相關的?可是修士并不懼畏瘟疾。”
但是既然能和大頭領相提并論,很顯然這個所謂的瘟魔,決非凡物。
正思索間,王魃卻忽然心中一跳。
余光微抬,竟看到一道身影徑直朝著自己飛來!
王魃下意識便摸住靈獸袋。
就在他忍不住就要將靈獸袋打開的一瞬間。
余光所見,那道身影竟是徑直抬高,飛了上去。
“呼——”
王魃心頭頓時松了一口氣。
差一點,剛才他差點就忍不住要…
“這個狗雜種!我若是再遇到,非得將他渾身骨頭敲碎,將他磨成肉餅!”
上方,那修士越想越氣,越想越是憋屈,忍不住便凝起法力大手,朝著下方海面轟去!
然而法力大手尚未飛出去多遠。
法力大手之下,一道臃腫身影竟憑空露出了身形,旋即匆匆朝遠處飛去。
那羽蛇部落修士頓時愣在了原地。
下意識地低下頭看看自己的手掌,旋即又抬頭看到那個有些眼熟的身影,懵住的腦袋終于如夢初醒。
頓時失聲怒喝:
“他在那!在那!”
旋即立刻喚出羽蛇,一人一蛇朝著對方狂追而去!
而聽到動靜的其他四人,也頓時反應了過來。
旋即皆是面露狂怒。
五位堂堂元嬰層次的大修士,竟在一個二階雜種手下連連吃癟,甚至差一點就讓他順利逃脫,這要是還不能將他拿下,他們干脆原地抹脖子算了。
當下五人五條羽蛇,合計十尊元嬰層次的存在,從四面八方,圍向王魃!
五顆翠玉色的珠子被王魃毫不遲疑地甩了出來!
“該死!還有!”
羽蛇部落修士怒罵了一聲,旋即卻仍是不得不低下頭。
不過他們也發現,隨著頻繁的接受這奇特珠子的影響,他們的失神狀態持續時間,正在極速降低。
只是一息時間,五人便恢復了神識。
而四周的羽蛇卻仍處于混亂之中。
五人沒有任何的停留,當先沖了上去。
只是他們旋即便意外發現,這個雜種的身旁,竟又多了一頭巨大的蜥蜴。
而這個時候,這個雜種一邊飛行,一邊從巨大蜥蜴的口中,竟是直接掏出了一道身影來!
“烏喜!?”
五人頓時面色一怔,不約而同地叫出了那道身影的名字。
而很快,在五人驚疑的目光中,這個雜種竟是直接將烏喜丟了過來!
“烏喜!”
終究有一位修士按捺不住。
都是一族之人,說起來也是沾親帶故,當即便護住全身之后,小心翼翼地接住了這具身體。
而在看到烏喜身上一個個細密的牙印時,這五尊修士全都出離憤怒了!
他們簡直能想象,這個后輩在這雜種的手中,到底挨了多少的折磨。
“等等…這,他怎么像是要突破的樣子…”
一個修士忽然察覺到了異常。
“不對!這氣息不對!不好!烏牢,快丟下!”
說話間,這個個羽蛇部落元嬰修士面前的烏喜,整個人竟是瞬間膨脹,旋即轟然爆炸!
這爆炸之恐怖,竟是絲毫不比之前那些一次性三階爆炸法器要差。
好在這位修士在接之前,便已經做好了防備,并沒有受到什么傷。
然而烏喜的死,卻更加激怒了五人!
而與此同時,五條羽蛇也恢復過來,迅速追上。
感受著身后傳來的巨大壓力。
手臂下,須彌身上的劍柄上,傳來了一道微弱的聲音:
“把我放下,你走…”
王魃聞言,卻沒有說話,只是用盡全力地往前飛去。
目光掃向下方,腰間的靈獸袋越發晃動。
而就在這一刻,另一只手臂下的秦凌霄也咳嗽著,昏昏醒來。
察覺到身后驚人的氣息,秦凌霄的面色頓時更加蒼白,然而在看到王魃的下頜之時,她卻不由得愣住。
微弱的神識掃向后方。
她不明白為何會在這里,為何會被追殺…但這一刻,被夾在手臂下的她,竟莫名有種高興的感覺。
“狗雜種!給我死!”
這一刻。
一尊羽蛇部落修士終于再度追了上來。
怒發上指,雙目近乎赤紅!
轟然朝王魃殺來!
王魃沒有猶豫,一尊金色小猴子從腰間靈獸袋躍出,旋即迎風便漲。
然而就在這一刻。
“滋——”
一道尖利刺耳的呼嘯聲,有若金鐵撞擊,戰馬嘶鳴!
陡然間從遠處極速響起!
聽到這道聲音,王魃渾身一震,目光充滿了不敢置信地扭頭望去。
一道燦爛的金色光團以驚人的速度從海面上呼嘯而來,只是一瞬間便從王魃耳邊劃過,重重撞在了羽蛇部落修士的身上,旋即…無數金色光華爆開!
猶若打鐵花一般,在海面上爆開絢爛的光華!
然而王魃此刻,卻直直看向了天邊盡頭。
那里。
六道身影,在海面上掀起了劇烈的海浪,正朝他,瘋狂趕來!
昨天還了…明天感覺兩章有點懸,我盡量,唉,又要被打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