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云蕩怎么也沒見著云呢?”
周綠萼有些疑惑地坐在崖壁上。
這里海風激蕩,能聽得到遠處成群結隊的海鳥發出‘呀、呀’的叫聲。
朝下看,便是一片碧藍海水,澄澈空明,與天際銜接,竟讓人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
“聽說這云蕩得等到午時才會有迷霧飄起來,現在時間還沒到呢。”
一旁,陶如意笑呵呵地也坐了下來。
隨手掏出了幾樣吃食。
按照席師叔祖和王師叔祖的估計,今日應該便能順利完成對最后一塊區域的巡查。
如今兩人正一起去了海里,查看近海處是否還有遺漏。
同行的還有厚土峰的甄伯恩、千流峰的婁異,還有秦鳳儀、秦凌霄,還有長生宗的翁大壽、李乾久…
沒錯,也就陶如意、周綠萼以及孫延年三個筑基中期沒去。
都說筑基后期的水很深,這三人目前連水都還沒下。
而入海行動存在一定的危險性,干脆便將三人都留了下來。
好在這些日子三人都已經熟識,干脆便跟著陶如意一起吃吃喝喝。
坐在崖岸邊上,看著眼前安寧平靜的海面,吃著陶如意做的美食,倒是愜意無比。
不過沒多久,周綠萼便忽然看到了下方海面上,砰然躍出了一道身影。
緊接著,便又有數道身影飛出。
正是席無傷等人。
幾道身影眨眼間便落在了不遠處的崖岸上。
“走,咱們去看看他們有什么收獲沒…”
周綠萼飛快地從崖岸邊上爬起來。
往幾人飛去。
陶如意和孫延年也連忙起身。
不過旋即周綠萼便發現了不對勁。
“甄師兄,你受傷了?!”
飛落的幾人中,厚土峰的甄伯恩的一條手臂,赫然有些不正常的扭曲,手臂上的衣袖也不知道被什么東西給扯了下去,露出了一截手臂。
周綠萼眼尖,一下子便看到了手臂上露出的幾道齒痕,令她有些訝異的是,上面竟然還有絲絲血跡滲出。
不由得心中一凜。
筑基修士,按說對身體早已控制隨心,即便負傷,也不該連血液也控制不住才是。
甄伯恩面色有些發白,聽到周綠萼的聲音,臉上露出了一絲不好意思的笑容:
“我剛才在海底感知地脈…結果沒想到正好戳中了一頭藏起來的魚,長著兩面翅膀…”
“是二階刺鰩。”
王魃飛落在了甄伯恩的身邊,面色微凝:
“這類刺鰩與那些不入品階的刺鰩不同,不光是尾部有毒,連撕咬的地方也有毒,其毒對修士也有作用。”
海中靈獸種類數以千萬計,不過刺鰩算是比較常見的,王魃恰好在《御獸卷》中看到過介紹。
一般都潛伏在海底,性情溫和,極少主動進攻人類。
也是甄伯恩有些倒霉,隨便選了一個位置,恰好便是刺鰩躲藏的地方。
說著,他環顧四周,快速道:
“諸位,你們有誰帶了祛毒的丹藥么?”
不過剛說完,一旁的周綠萼便連忙道:
“師叔祖,要不我來試試?”
“你?”
王魃微微遲疑。
他對周綠萼的本事并不是太了解,對方之前都是跟著席無傷等人,也一直沒有展現過什么手段。
席無傷和秦鳳儀兩位金丹也落了下來。
見王魃遲疑,席無傷卻是似乎十分放心地道:
“王師弟,不妨先讓她試試,百花峰的手段用來應對這個,應當不算難事。”
王魃心中半信半疑,臉上卻是露出了一絲歉然的笑容:
“綠萼,那就辛苦你了。”
周綠萼飛快道:“師叔祖放心吧!”
說著,她便直接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個大盒子,掀開,卻是一只只模樣精巧的瓷瓶。
王魃目光掃過,發現這些瓷瓶足有數百只。
周綠萼猶如蔥白一般的手指在這些瓷瓶上飛快點過,隨后忽然從中摸出了一只來,取出瓷瓶,撥開木塞。
下一刻,一縷馥郁的香甜氣息,頓時便散溢了開來。
王魃等人只覺得腦中一清。
在這香氣的縈繞下,整個人仿佛都輕松了許多。
不由得面露驚異之色。
趕過來的陶如意下意識嗅動鼻翕。
眼睛忽然一亮:
“是紫林香蜜!”
“這個做蜜餞可太好吃了!”
隨即他便看到周綠萼手指輕輕點動瓶口。
一縷晶瑩中帶著些許雜質的蜂蜜拉成了絲線,飛快往甄伯恩的傷口處纏去。
只是一個眨眼間,紫林香蜜便將甄伯恩被咬的齒痕處覆蓋。
旋即迅速便被傷口吸收。
沒一會,那傷口處便滲出了點點黑血。
一旁的王魃連忙以萬法母氣將這黑血掃掉。
那黑血落在地上,瞬間無聲無息地侵蝕出一道痕跡來。
“甄師兄的身體里應該還會有一些殘留,不過以師兄的修為,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復了。”
周綠萼旋即便將這些瓶瓶罐罐收了起來。
王魃聞言也不由得松了一口氣。
眼下還有幾塊區域沒有完全查完,甄伯恩擅長感知地脈,目前可缺不了他。
席無傷在一旁笑道:
“百花峰的蜂蜜種類繁多,許多效果亦是不遜于丹藥,也是上佳的靈食,只可惜產量極為有限,只夠她們自己修行所用。”
王魃點點頭,倒是長了見識。
旋即他看向席無傷,開口道:
“席師兄,近海的海底咱們方才都巡查了一遍,并無什么異常,眼下只等把這最后一片海岸都檢查清楚,咱們此次任務便算是結束了。”
席無傷聞言,微微頷首:“全憑王師弟安排。”
一旁的秦鳳儀聞言微有些詫異地掃了眼王魃。
不過倒也并沒有多想。
她素知萬象宗傳承不知凡幾,也許這位便擅長謀劃、搜查之類,算是術業有專攻。
“那我和凌霄便先去查看陣法。”
秦鳳儀開口道。
席無傷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容:“去吧,小心點。”
見到席無傷的笑容,秦鳳儀不由得心里一跳,臉上微燙,低‘嗯’了一聲,心慌之下,直接抓著一旁還在低頭琢磨著刀氣如何化作刀光的秦凌霄,便飛了出去。
被驟然抓著飛起來的秦凌霄一臉茫然地回過神:
“十七姑,你搞什么呢!”
“我、我檢查法陣呢!”
秦鳳儀支支吾吾道。
這才想起來祭出照妙珠,對周圍進行檢查。
照妙珠約莫鵝蛋大小,散發著瑩瑩光亮。
其能照映周圍小范圍內的絕大部分隱藏陣法,功用強大,唯一的缺陷是范圍很小,所以必須要一點點仔細查看。
也就是秦鳳儀身為金丹修士法力充沛,能夠持續不間斷地搜查,換做是筑基修士,效率要低太多。
一邊以照妙珠照映著周圍,一邊有些心不在焉地詢問道:
“凌霄,馬上任務就要結束了,咱們也得回去了…你有相好的人沒有?”
“唉呀沒有沒有,十七姑你就別老是關心我了成么,你要不給自己找一個,我爹也說過你好多次了…”
秦凌霄低著頭,滿臉認真地盯著自己的手掌,卻見刀氣凝聚,隱隱變化著一絲光芒,語氣不耐道:“那個什么席無傷的,你之前不是說,他還是什么金丹第一的么,你要不找他去。”
“胡、胡說!”
秦鳳儀頓時滿臉羞紅,忍不住辯解:“我、我哪有喜歡他!”
秦凌霄頓時抬起頭,狐疑地盯著秦鳳儀:
“我也沒說你喜歡他啊…不是,十七姑,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人家了吧?那個老男人?”
“怎么會!你、你別轉移話題啊,我正說你的事情呢,就一個都沒看好的?你跟我說實話,有看好的你就說一聲,只要人不錯,天賦修為也還可以,哪怕家底差點那也不是不行,你爹他還是很開明的…對了,那個姓王的怎么樣?我看那小子就挺不錯的,雖說長得普通,不過我看他身邊的那些萬象宗弟子和長生宗弟子都很信服他的樣子。”
秦鳳儀心頭狂跳,連忙熟練地再次岔開話題。
果然,秦凌霄很快便被帶偏,微微皺眉:
“姓王?就是那個席無傷的什么師弟?十七姑,你這都什么眼神,之前咱們遇到羽蛇祭壇的時候,要不是我出手順帶救了他,他恐怕早就被羽蛇給吃了,你居然還覺得他挺不錯的,真的是…”
正說著,手中的漸漸凝成刀光的刀氣終于還是功敗垂成,裊裊散去。
“到底該怎么才能凝成刀光呢…”
秦凌霄的臉上,閃過了一絲苦惱和思索之色。
“要不等任務結束,去問問季前輩?”
“可得想想該怎么感謝人家…”
與此同時。
王魃這邊卻是遇到了問題。
“師叔祖,弟子無能,確實沒有感應到地脈…”
甄伯恩情緒有些低沉道。
聽到甄伯恩的話,王魃心里雖有些失望,不過還是笑著安慰道:
“應該是之前刺鰩的毒影響到了你對地脈的感應,要不了多久就會恢復,況且要不是你在,咱們之前的進度可沒那么快。”
王魃的安慰,讓甄伯恩低沉的心情頓時舒緩了些。
一旁已經有些無所事事的席無傷也笑著道:
“沒事,咱們之前檢查了那么多地方都沒有問題,就這么點地方,哪能這么巧呢。”
王魃在一旁,心中想法倒也差不多。
只是多年培育靈獸養成的嚴謹,他還是有些不太放心。
就在這時。
“師叔,我雖然不能像甄師侄那般能夠感受到地脈,不過地脈也是在不斷變化流動的,我或許可以試試。”
千流峰的婁異忽然開口道。
王魃聞言,當即欣喜道:“那就辛苦你了。”
隨即又安慰了兩句甄伯恩,他便和婁異以及其他兩人一起開始對地脈進行最后的檢查。
一時之間,席無傷反倒是成了最清閑的人。
不過他也并未真的放松了警惕,看似放松,實則心神始終都放在了王魃的身上。
很快,他便看到了王魃等人在稍遠的地方,挖了足有數十丈深的石洞。
不過沒一會,幾人便有些失望的從石洞中飛了出來,顯然并沒有找到地脈。
唯有王魃面色不變,安撫了兩句,便又繼續帶著婁異等人進行了查探。
“這個王師弟,去少陰山或者去地物殿都挺合適的…”
看著王魃帶著幾人不斷嘗試的模樣,席無傷若有所思。
沒過多久,王魃那邊忽然爆發出一陣驚喜的聲音,席無傷連忙看了一眼,發現幾人又開出了一個洞,不過似乎這一次終于找到了真正的地脈所在。
然而沒多久,席無傷便看到王魃面色凝重地走了過來。
心中不由得一凜。
“怎么了?”
“婁異方才察覺到這片海岸下面的一處地脈有些奇怪…我不太確定是不是他感應有問題,所以想勞煩席師兄一起走一趟。”
王魃簡單便將情況說了一遍。
席無傷當即點頭:“自是應該。”
不過心中倒是緩了下來。
實際上這些日子他也遇到過一些類似的情況,不過事后都證明,大部分都是修士自己搞錯了。
當下王魃便帶著婁異等人和席無傷一起沿著婁異感受到的地脈方向,走到了一處懸崖峭壁前。
長生宗的李乾久忍不住有些質疑道:
“婁道兄,你確定是這里么?下面只有一片灘涂啊…”
王魃朝下方望去,便見直直的崖岸之下,便是一片灘涂,在靠近崖壁的地方,則是一小片沙灘。
“地脈玄妙,在哪都不奇怪,走,咱們下去瞧瞧吧。”
席無傷卻是難得主動積極了點,開口道。
這也是眼看著任務都要結束了,他這個領頭者都毫無存在感,一點作用都沒發揮,未免有些說不過去。
有這位萬象宗金丹第一撐腰,幾人膽子自是大了些,當即便也跟著飛了下去。
這片灘涂、沙灘并不大,幾人沿著崖岸,很快便在崖壁和礁石的縫隙處,搜到了一處頗為隱蔽的地脈入口。
“兩位師叔,就是這里。”
婁異站在已經被掰開的礁石上,指著崖壁前的一個僅有半尺大小的洞口,對席無傷和王魃說道。
席無傷走到近前,神識探入其中,仔細地檢查著這洞穴。
而王魃則是微微皺眉地掃了眼不遠處的一具森森骸骨。
敏銳的嗅覺讓他隱隱嗅到了骨頭中蘊藏的臭味。
不過西海國多年戰亂,野外的尸骨并不罕見,王魃旋即便轉過頭,也看向了那地脈的入口。
“師叔,我下去看看吧!”
婁異神色微凝道。
他之前感應到異常的地方便是在這里。
王魃微微皺眉:“不行,里面情況不明,且已經懷疑存在危險,貿然進去,若真的有問題,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過席無傷倒是開口道:
“王師弟放心,我和他一起下去。”
“這…”
王魃微微遲疑,旋即點了點頭:“那席師兄務必小心。”
猶豫了下,他還是將一粒豆兵種子摸了出來,塞到了席無傷的手里:
“若有異常,便以法力催動。”
席無傷神識一掃,也看不出什么來,不過王魃的關切卻是做不得假,當下點點頭,露出了自信之色:
“呵呵,放心吧,縱是初入元嬰之輩,也未必能留得下我!”
說完,席無傷直接斬開了地脈入口的小洞,露出了足有半人高的洞口。
旋即兩人一前一后,迅速便鉆了進去。
王魃微微沉吟,旋即對長生宗的兩人道:
“都離得遠點,隨時做好逃離的準備。”
李乾久和翁大壽聞言雖覺不解,可還是聽從了王魃的安排,迅速遠離。
王魃也悄然將豆兵種子、金箔、劍尖全都扣在掌中,同時小心地以陰神之力,對自己稍稍做了少許的偽裝。
時間慢慢推移,王魃的臉色也越發凝重。
又過了一陣子,待在崖岸上的甄伯恩以及陶如意三人也一起落了下來。
“師叔祖,現在是什么情況?”
甄伯恩關心道。
王魃眼見四人下來,不由得皺起眉頭道:“你們怎么都下來了…趕緊都上去,現在情況還不清楚,萬一真有危險,你們在外邊也能有人去報信。”
周綠萼笑著道:“師叔祖,咱們都檢查了一遍,不會有問題的。”
正說著。
王魃忽然面色一動,神色凝重低喝道:“都退后!戒備!”
說著,手中的劍尖已經隱蔽地對準了洞穴口的位置。
陶如意、周綠萼等人心中一驚,而甄伯恩雖然傷勢尚未恢復,卻在聽到王魃警示的第一時間,迅速退后,并且腳下隱隱凝成了一股緩緩涌動的土流。
而僅僅是一息之后,一道身影陡然從黑魆魆的地脈洞穴中跳了出來。
緊接著,又是一道身影緊隨其后。
看到這兩人,甄伯恩的臉上頓時露出了驚喜的笑容。
“王師叔祖,是席師叔祖和婁師叔!”
然而王魃卻沒有絲毫的放松,迅速低喝道:“先別過去!”
席無傷和甄伯恩等人俱是一愣。
而王魃是盯著席無傷和婁異,目光炯炯地問道:
“席師兄,你這次拿下問道大會第二名的獎勵是什么?”
席無傷微微一愣,有些錯愕:
“第二名?我是第一名啊,六千點功勛,外加一次四階海珠的體驗機會…”
甄伯恩等人看到這一幕不由得愕然,唯有心思靈動的周綠萼倒是似乎猜到了什么,下意識便后退了兩步,眼中也帶了一絲戒備和警惕。
聽到席無傷的回答,王魃面色微緩,不過又緊接著問了下一個問題:
“趙師兄安排朱宇去哪里執行任務了?”
被王魃追問的席無傷很快反應了過來,看向王魃的眼中頓時又多了一絲欣賞,聽到問題,他面色微黯道:
“朱宇之前在剿滅羽蛇祭壇的時候身隕,師弟,我沒被人冒充…”
王魃這次才終于點了點頭,臉上旋即亮起了一抹笑容,躬身一禮,解釋道:
“席師兄恕罪,師弟方才冒犯了,主要是咱們也不清楚外洲修士會否有李代桃僵的手段。”
“無妨,王師弟這般才是穩妥之舉。”
席無傷擺擺手,和婁異一起走了過來。
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也頓時放松了下來。
“方才王師叔祖的那一問嚇了我一跳,我都沒反應過來。”
陶如意忍不住笑道,其他人也附和了幾句。
席無傷聞言也笑道:“呵呵,你們王師叔祖這是老成持重,他…”
他的身上,純元峰獨有的澎湃法力轟然綻放,緊接著一道身影瞬間被崩退了數步。
席無傷有些錯愕地回過頭,摸了摸自己的后腰,又抬頭看著被崩退的那道身影,不由得面露驚容:
“王師弟?”
這一幕實在是太過突然,周圍的甄伯恩、陶翼、周綠萼等人也不由得都愣在了原地。
王魃虛弱地咳嗽了兩聲,歉然地走了過來:
“咳咳,席師兄,方才對不住了,不是師弟信不過你…”
“你這不就是信不過我么。”
席無傷錯愕之后,這才終于反應了過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之前問他的兩個問題就是個遮眼法,就等著扎他腰子這一下來親自驗證呢!
“這次是真的信了。”
王魃連忙道。
別的可以偽裝,但是席無傷這一身獨一無二的澎湃法力不可能作假。
席無傷微微搖頭,對于這位王師弟的謹慎,著實是有了深刻的認識。
“也不知道怎么這么謹慎的,和那位傳言中的姚師伯,似乎完全不一樣…”
只是下意識地,他還是撇了眼王魃退后所劃過的痕跡。
在看到僅有數步的距離時,瞳孔微微一縮!
純元峰傳承以法力恢弘渾厚著稱,走的,乃是以煌煌大勢正面壓人,一力破萬法的路子。
其法力自發護體,雖沒有他全力施展那般強橫,卻也有個兩三成的威能。
然而即便如此,竟只是逼退了王師弟區區幾步…
“這位王師弟的實力,看來遠比我想的要強…仲康與其交手,恐怕還真說不準誰勝誰敗。”
席無傷心中暗暗吃驚。
而這個時候,王魃也自然而然地轉移了話題,詢問道:
“席師兄,你們怎么下去了那么久?”
聽到正事,席無傷也回過神來,示意了一下旁邊的婁異。
婁異當即滿臉笑容地從儲物法器中,取出了一塊散發著幽幽暗芒、只有巴掌大的石頭,一邊解釋道:
“我跟著席師叔下去之后,就發現這里的地脈似乎有些凝固,為了尋找原因,我們便一路下潛,結果沒想到就在地脈往海底方向處,發現了這顆‘定山石’,而有這東西在,地脈變化就會放緩,想來這也是我之前會覺得這里有些奇怪的原因。”
“定山石?這可是好東西!”
甄伯恩面露驚色。
王魃對于這種靈物倒也不陌生,他修行土行功法所需要的靈物中,就有這個。
只不過相較于他所需要的量,這點定山石實在是不值一提。
不過他也終于放下了心。
點點頭道:
“既然如此,那就沒什么問題了,只等秦氏的那兩位回來,咱們此行任務便算圓滿。”
聽到王魃這話,眾人頓時都不由得松了一口氣,氣氛也終于變得輕松起來。
席無傷更是主動道:“待會風嶼山后,我請大家一起吃一頓。”
“可是風嶼山上好像沒有酒樓。”
甄伯恩疑惑道。
“哪需要酒樓,如意不就是現成的大廚么!”
王魃笑著插話道。
他一貫是獨來獨往,然而此次與眾人同行,于他而言,竟也有種難得的愉悅之感。
當然,這也是此行遇到的宗門弟子,即便有自己的小心思,但行事也有所分寸,有所底線。
遠不像是在陳國、燕國那般,需要時時留意,處處小心。
這并非是人與人有什么本質的善惡區別,在王魃看來,這更多是陳國、燕國這種惡劣環境所產生的必然結果。
人,終究是環境的產物。
但環境,也終究是由人來決定…
談笑間,周綠萼忽然不經意看向天邊,忽然滿臉驚訝和喜悅:
“快看!是云海!”
四周的天空中,不知何時,悄然浮起了一片片輕霧,緩緩彌漫開來。
遠遠看去,便像是一片片浮云。
“聽趙師弟說,這地方要在高處的崖岸上看才好看。”
席無傷眼見任務即將結束,也不由得心情愉悅起來,笑著說了一句。
不過此話說完,他驀然意識到了什么,連忙朝天際看去。
在迷霧的遮蔽下,一輪暗日高懸在中天上。
“午時!”
席無傷面色微沉,下意識地連忙摸出靈犀石。
王魃也立刻意識到了什么,連忙上前:“席師兄…”
“季原和我商量過,子時和午時,不管多忙,都會和我聯系,可是眼下已經是午時…”
席無傷神色凝重。
正說著,靈犀石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滋滋’聲。
緊接著,季原的聲音從靈犀石中斷斷續續響了起來:
“席…無傷…你們搞定…了沒…我們搞完最…后一塊地…就直接…走人了…”
聽到季原的聲音,席無傷和王魃頓時一下子松了一口氣。
任務完成在即,兩人俱是不想有任何的變故。
席無傷隨口敷衍道:
“行行行,你厲害,先斷了。”
說罷,便撤去了法力。
靈犀石頓時便沒了聲息。
“那咱們就在這等著他們,正好這片的陣法還沒檢查完。”
席無傷想了想道。
王魃也點了點頭。
既然地脈檢查沒有問題,那云蕩這邊應該也就安全了。
他自己一時之間,也沒有察覺到有什么異樣的地方。
就在這時,席無傷和王魃忽然一前一后下意識地抬起了頭。
目光不由得便朝遠處看去。
但見高處的崖岸上,飛落下來了兩道身影。
“剛才還正說著,沒想到這么快便來了。”
席無傷朝王魃笑了笑道。
這兩人,正是秦鳳儀和秦凌霄。
“席道兄,原來你們都在這。”
秦鳳儀看到席無傷,原本還有些焦急擔憂的面容,頓時露出了一抹笑容。
席無傷正欲回話,忽然神色一動,連忙又將靈犀石掏出來。
此刻,靈犀石中,卻是驟然發出了一陣尖利刺耳的聲音:
“…有敵…海中…有敵人…走!走…滋滋…”
“季原!季原!”
席無傷渾身陡然一個激靈!
立刻將法力灌注進靈犀石中。
然而無論他怎么聯系,靈犀石中,卻是再無一點聲音發出。
四周眾人聽到動靜,也立刻都第一時間站了起來,神色緊張,勉強鎮定。
“季前輩既然有危險,還愣著做什么,咱們趕緊去救他啊!”
出乎意料,竟是剛剛到來的秦凌霄率先打破了死寂。
她目光堅定,眼中卻充滿著女修中少見的果決和勇烈。
然而她的話,卻立刻引來了一道反對的聲音:
“萬萬不可!”
秦凌霄疑惑地循聲看去,卻發現開口之人竟是王魃。
王魃面色凝重地看向席無傷,語速飛快道:
“席師兄!當務之急是立刻聯系風嶼山!告知情況,請求立刻支援!”
“等風嶼山的人過來,季前輩早都死了,姓王的,季前輩也指點過你刀法,你莫非要看著他死不成!”
秦凌霄聞言,頓時杏目圓瞪,怒聲道。
她從季原那里學了御刀之法,心中一直暗暗記掛著這點授道之恩,如今聽到季原遭遇危險,自然是著急無比。
然而王魃卻是完全不理會她,繼續飛快對席無傷道:
“季師兄去了惡龍渚這么久,這些賊修都沒有動手,偏偏這個時候出手,要么是被季師兄意外發現,要么便是實力完成了積累,不管如何,都要謹慎以對,師兄,速速通知,遲則晚矣!”
“凌霄!”
秦鳳儀連忙阻止。
卻還是阻止不了秦凌霄憤怒的聲音:
“懦夫!”
然而無論是王魃還是席無傷,兩人都沒有半點理會她的意思。
席無傷更是連忙將法力灌注進靈犀石中。
讓他面色驟變的是,靈犀石中,竟只傳來了一陣滋滋的響聲。
他猛然抬頭看向王魃。
卻見王魃同樣面色難看無比。
而就在這時,秦鳳儀也不由得低下了頭。
一顆散發著瑩瑩光亮的珠子,悄然從她袖中飛出,迅速旋轉,照映著四周。
四周,一道道與風臨洲手法完全迥異的陣法紋路,在虛空間悄然浮現,天空、腳底、崖壁…
目光所及,皆是一道道刻著‘卍’字的暗金色神秘紋路,緩緩流轉。
將所有人都圍在了此地。
“是陣法!”
秦鳳儀面色駭然。
陶如意等人慌亂不已。
王魃的心中,亦是一下子沉入到了谷底。
他瞬間明悟,為何靈犀石無法將消息傳出去了。
只是他并沒有亂動,而是立刻環顧四周,仔細地觀察著周圍的一切變化。
秦凌霄環顧四周,也立刻意識到了危險,她迅速思索,旋即嘗試著往陣法上丟出了一張二階符箓。
然而符箓落到了那些陣法紋路上,只激起了一陣不易察覺的波瀾之后,便迅速消失不見。
而席無傷亦是抬手一道法力大手,拍在了陣法上,卻同樣無法撼動絲毫,僅僅是在陣法紋路上,留下了一道明顯的波紋。
“都小心些!這陣法很古怪!”
席無傷面色前所未有地凝重。
以他的法力,即便是之前的羽蛇也能造成傷害,可是面對這個陣法,竟有種無從下手的感覺。
“咦!咱們可以往海的方向去!”
卻在這時,婁異感受著四周萬物的流動,忽然有了新的發現。
“怎么會…”
甄伯恩不太敢相信地驅使著一道由土屬法力凝成的大蛇,迅速朝大海的方向飛去。
讓眾人吃驚的是,這大蛇竟是毫無阻礙地沖過了陣法!
幾人見狀,連忙催動法力,攻向崖壁的方向。
然而讓他們失望的是,這一片的陣法,仍然是無法撼動。
“不能往岸上去,卻只能往海里去…”
王魃看到這一幕,心中迅速有了猜測:
“海里…必定有危險!”
而這個時候,秦凌霄卻是快速向席無傷提議道:
“席前輩,咱們既然被困在這里,顯然已經步入了兩洲修士的圈套,坐以待斃,不如主動出擊,咱們現在便去營救季前輩和木前輩他們,有四位金丹在一起,再加上我的一些寶物,足以擋住三兩個元嬰!而交戰的動靜,也必然能引起風嶼山那邊的注意!”
席無傷聞言,微微皺起了眉頭,這和他所想倒是差不多,如今局面已經陷入被動,唯有主動出手,或有機會活命。
只是他還是下意識地看向了王魃。
“王師弟,你怎么想?”
然而王魃卻是直接搖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我的提議是一動不如一靜。”
“坐守此地,靜等風嶼山來人…我記得席師兄和風嶼山那邊約定了固定聯系的時間點,席師兄,還有多久?”
席無傷聞言,看了看天空,遲疑道:
“還有…半個多時辰。”
“半個多時辰,這個時間,咱們也就剛到惡龍渚…季師兄遭遇的情況不明,而且也讓我們離開,顯然是他覺得我們無法應對。”
王魃的語氣里充滿了沉著鎮定,似乎有獨特的安撫效果,讓人不由得便從原本的緊張狀態中緩和下來。
席無傷也不禁微微點頭。
為自己之前的動搖感到一絲慚愧。
王魃的辦法談不上多高明,卻是眼下最穩妥的決定。
然而秦凌霄聞言,卻不由得勃然大怒:
“怕死還修什么行!你若不去,我自去便是!十七姑,咱們走!”
明明是個女修,卻偏偏膽氣自足,遠勝在場所有男修。
然而讓秦凌霄愕然的是,秦鳳儀站在原地,面色為難道:
“凌霄,這位王道兄,說的也有道理…”
“十七姑你…”
秦凌霄瞪大了眼睛,似乎沒想到最親近的人也不支持她。
王魃對于秦凌霄的態度,卻并無什么想法。
誰都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很正常,尊重即可。
反正他雖然也記著季原對他的授道之恩,但這恩情顯然還沒有到他必須冒著極大風險去營救的程度。
若是有機會,他自然也會想辦法,且不吝付出。
然而如今的情況,即便他們趕到惡龍渚,對方恐怕也早已隕落,反倒是將自身陷入了絕境。
機會著實渺茫。
經歷了太多變故的他,如今早已沒了昔日的隨意莽撞。
能讓他不顧一切的人,也屈指可數。
王魃也早已學會在心中衡量利弊得失。
忽然間,王魃只覺得靈臺神廟之中,陰神之力瘋狂轉動!
“有人!”
王魃渾身一震,憑著一閃而逝的靈覺,他猛然回頭看去。
卻見之前見到的那具散發著臭味的骸骨,此刻竟不知不覺間悄然結跏趺坐,明明是白骨,卻寶相莊嚴,猶如羅漢再世一般。
“阿彌陀佛,施主的神魂倒是很敏銳,竟能對明善有所察覺…”
白骨之中,發出了一聲輕笑。
一道駭人的法力氣浪轟然越過王魃,砸向了正盤坐的白骨。
正是也意識到不對勁的席無傷。
這一擊,竟出乎意料地將白骨擊成了粉末!
“咦?”
席無傷錯愕無比,他沒想到竟然這么順遂。
然而半空中,卻是依舊傳來了白骨之前傳出來的聲音,那聲音中帶著一絲輕松:
“大晉修士,果真是好勇斗狠啊,明善不喜爭斗,還是算了。”
說話間。
眾人忽然感覺到一股巨大的吸力陡然間從不遠處襲來。
“不好!是地脈逆流倒吸!”
婁異和甄伯恩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
“是那個‘明善’!”
王魃迅速看向遠處的地脈入口,心中卻瞬間便醒悟過來。
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他們剛來這里沒多久便遇到了地脈逆流,只可能是這僧人的手筆。
而霎時間,一道身影竟是率先被吸入了黑魆魆的地脈入口!
“綠萼!”
陶如意驚呼一聲,旋即掙扎著從法器中摸出了不知道什么吃食,一口吞入,旋即身形迅速暴漲,直接將整個洞口堵住!
“嘖嘖,奇淫巧技卻是不少。”
明善的聲音在半空中響起,語氣中充滿了遺憾:
“可惜啊,惡龍渚那邊,都故意放那個什么季原走了,他卻偏偏還是發現了我們…”
陶如意的臉上露出了極度痛苦和掙扎之色。
然而僅僅堅持了一息不到,四周的洞口便迅速崩裂,他也被吸入了洞中。
緊接著,孫延年、甄伯恩…王魃。
一道道身影毫無抵擋之力被吸了進去。
婁異竟是筑基修士中,最后一個被吸入的。
而緊隨之后的,便是秦鳳儀。
“竟然能堅持這么久…我若是肉身在,恐怕比你也多不了多少,看來你不比那個季原差啊。”
明善的聲音似乎在每一個角落都能響起。
“這倒也是好事,多殺一個大晉的天才,我西陀洲便能少死不知多少生靈。”
席無傷面容緊繃,青筋暴起,渾身的法力已經堅持到了極限,然而在越來越強勁、恐怖的地脈吸力之下,終于還是無法阻擋地被吸了進去。
而在他被吸進去的一瞬間,洞口轟然封閉!
半空中,隱隱凝出了一道白凈的僧人虛影,臉上帶著一絲慈悲的笑容:
“我引動了直通惡龍渚的地脈,加上附近海障的吸力,一個三階,又如何能抵擋得住…”
“可惜我肉身不在此地,不然將他們炮制一番,也能多點吃食。”
“嘖,這次算是便宜涂毗洲那些蠻子了。”
他微微搖頭,忌憚地看了一眼風嶼山的方向,旋即便悄然消散。
而在他消失之后,陣法也悄然隱沒。
只剩下原地有些凌亂的試探和諸多破碎的痕跡。
海岸上,海鳥盤旋,發出了‘呀、呀’的叫聲。
潮水沖上了沙灘,將痕跡一點點淹沒。
一切,仿佛從前。
“任由你們在這里飛來飛去那么久,我原以為咱們可以相安無事…可惜還是被你發現了啊。”
惡龍渚。
一尊渾身畫滿了奇異色彩的大漢立在半空中,面帶獰笑。
對面的島礁上。
季原面色沉肅,獨自橫刀在前。
在他的身后,一具無頭身軀,正橫在地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