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感覺如何?”
萬象宗,純陽宮。
道場內所有的煉虛修士匯聚一堂,一些地位特殊的化神修士也位列其中,而除去這部份人之外,還有極少部分中低階修士緊張地立在人群的后面。
趙豐和王魃等一眾小倉界內最頂尖的修士們相鄰而坐,聽到王魃的詢問,一雙重瞳之中,微有些異色閃過,沉吟道:
“感覺…極是奇妙。”
他掃了眼下方眾人,在人群中看到和他一樣擁有著重瞳的,尚有十余人,這些人修為境界不一而足,面容也大多有些陌生。
除去一個錢白毛和安長壽轉世外,他竟是一個也不認識。
想了想,描述道:
“那仙人之血當初進入了身體之后,我的意識便一下子變得渾渾噩噩,但意識雖變得沉淪,可對周圍的感受卻又清晰無比,感覺就像是整個人的皮膚都換了一層,風吹在身上,都有種完全不一樣的感受…過往一些修行上的困頓,就像是自己主動消解了似的,我隱隱感覺這是一次千載難逢的機會,渾渾噩噩間也顧不上別的,便連忙抓緊這種狀態修行起來,效果也的確是出奇之好,不過…”
他下意識輕輕觸摸著自己的眼眸,微微皺眉:
“這雙重瞳雖在,我卻沒有什么異常的感覺。”
王魃聞言,若有所思,卻又有些疑惑。
對修行領悟有所提升,應該是仙人之血的效果。
可師兄描述的狀態,卻和余無恨、戊猿王當初似乎有些不同。
余無恨和戊猿王當時失去了情緒上的波瀾,變得如活死人一般,但意識卻明顯都是極為清晰的,比如戊猿王便在他的安排下,抵御重瞳者,和推動骨籽,全都完成得極為到位。
并沒有出現如師兄那樣,渾渾噩噩,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的情況。
“莫非是重瞳道人口中,那些混亂意志的影響?”
王魃思索了會,只覺得這個猜測最有可能。
微微轉移目光,看向汲嬰、梁無極等人:
“諸位,你們也是這般感受么?”
幾人紛紛點頭。
“和宗主差不多,”汲嬰沉吟了下回道:
“而且我感覺到這仙人之血似乎有時限性,一開始效果最是明顯,那時只覺得自己心神無比靈動,智慧尤其通達,悟性似乎都提升了太多太多,倒是解開了我參悟界海星辰圖時的不少疑惑,不過之后卻是每況愈下,就感覺自己似乎在極短的時間內,便變得愚鈍起來,方才被驚醒之時,和尋常比起來雖強了些,但也有限了。”
“有時限性?”
王魃默默又記下了這個特征。
不過汲嬰的話,卻讓方才開過口的趙豐微微皺眉:
“時限性是有…不過卻也沒有像汲嬰長老說得這么夸張,比如說領悟道意,我感覺如今相比之前高峰時,也只是跌落個小半。”
他說著打個比方:
“若尋常為一,高峰之時為十,那如今也還有個七分的樣子。”
汲嬰聞言,回憶了下自己的感受,頓時搖頭:
“至多為三,甚至連三都不到。”
“不,我倒是覺得差不多有個四分。”
長生宗宗主梁無極忽地出聲道。
游仙觀的熊照經聞言當即反駁:
“哪有四分,汲嬰長老說得才是,我也覺得至多三分便了不得了。”
“七分太多了,三分也少了些,我覺得應該是四分。”
姜宜也參與進了討論。
而不光是上面在爭論,下面的其他煉虛、化神,以及那些中低階境界的修士,也都紛紛議論了起來。
王魃沒有說話,只是逐一聽了一遍。
很快,他便察覺到其中的規律。
那些說七分的人,在人群中占比極少,而且極為巧合的是,剛好便是最早停止散溢仙人之血,包括趙豐在內的那十余人。
而五分的,便是第二批那三百余人。
四分、三分,乃至更低的,也幾乎都能與他們當初在停止溢散仙人之血的排序相匹配。
“領悟狀態的保留程度,便是與當初仙人之血停止散溢的時間有關嗎?”
幾乎根本不用推斷,一個結論便已經自然而然出現在了王魃的腦海中。
“也就是說,仙人之血,是可以提高修士修行、感悟能力的?”
“保留在體內越多,效果便越好。”
“這、這豈不是最為頂級的修行至寶?”
他瞬間砰然心動!
界海星辰圖包羅萬象,道意滋生,幾乎是喂飯一樣喂到修士的嘴邊。
但修士的胃口和消化能力終究有限,即便被界海星辰圖追著喂,但也還是要受限于修士本身的領悟能力。
而若是再加上這仙人之血,等若是直接提高了修士的胃口和消化能力,這無疑可以極大程度加快修士的修行。
盡管有時限性,但照趙豐的說法,即便到了現在,他仍舊能保持七倍于尋常時的領悟狀態。
雖然不知道這樣的效果會不會一直持續下去,但,哪怕是只提升個一倍,那也是極為驚人的效果了。
“仙人之血…難怪重瞳道人謀劃無數年,也想著以其為根基。”
王魃心中生出了一抹驚嘆。
別說重瞳道人了,他都有種轉世投胎,重新做人的沖動。
不過這也只是他一時心中興起而已,沉吟了一會,心中驀然又生出了另一個想法:
“既然對修士有用,那對靈獸呢?對那些靈植呢?”
不死神樹是個最佳的例子,那其他的靈獸、靈植,會不會也能產生這種翻天覆地的變化?
這個念頭一生出,王魃便不禁想起了珠子秘境內,被他放出來的那些海量靈獸,以及秘境內被真武化身凈化后的那座金色水池,當即再也按捺不住。
不過眼下他還是耐下心來,和純陽宮內的修士又仔細了解了各人不同的感受和情況。
心中默默整理好這些第一手的信息。
待眾人散去,殿內只余下了道場內的數位高層。
王魃環顧幾人,面色也緩緩沉下,沉聲道:
“這次和重瞳道人的接觸,算是暴露出了咱們如今的缺陷,最頂尖的修士還是太缺乏了…”
趙豐沒有開口辯解,一旁的汲嬰無奈道:
“之前留給大家修行的時間還是太短,而且資源也的確不足…”
這的確是很客觀的因素,王魃也很清楚,但身為小倉界的掌舵者,他還是開口提醒道:
“危險不會因為我等沒有準備好便不來,這次運氣好,咱們僥幸逃得一難,但接下來會不會還有這樣的危險,誰也不清楚,所以之前的安排仍要繼續…另外,百藝學宮這次居功甚偉,幾位可以酌情獎賞,學宮的諸項研究,也要繼續推進。”
聽到王魃對百藝學宮的贊許,殿內幾人皆是深以為然。
尤其是主持了‘不攻計劃’的汲嬰,臉上也不由得浮現出了幾許喜悅之色。
此番與六指神魔、重瞳道人的先后碰撞,若非‘不攻計劃’,早在一開始遭遇六指神魔的時候,小倉界便多半難以支撐,直接被對方擒下。
正因有了‘不攻計劃’在,六指神魔不敢輕易搏個你死我活,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是以說百藝學宮居功至偉,也的確毫不夸張。
而經此一事,百藝的重要性也自然凸顯了出來。
原本還對王魃一力推行百藝學宮制度頗有微詞的一些高層,如今卻是再無異議,甚至暗暗慶幸王魃之前的堅持。
“對了,還有一事。”
王魃想了想,隨即手指一彈,幾人面前便即幻化出一道水鏡。
水鏡之中,卻赫然是一尊形容干瘦無比,獨有一顆眼球的先天神魔尸身,正無聲地躺在灰蒙蒙的界膜中。
“是那個‘禺’!”
趙豐目光一凝,隨即疑惑看向王魃,不明白他有什么用意。
“這具肉身…我之前查看了下。”
王魃抬手點了下,那水鏡中的尸身頓時放大。
“其肉身似乎被那重瞳道人祭煉過,若是正常的先天神魔,一旦身隕,進入界內便會立刻化作混沌源質,唯獨此肉身卻并無變化…我之前聽到重瞳道人提過一個名為‘百鬼界’的存在,其中有‘尸道’之法,想來這‘禺’的肉身,便是被祭煉成了尸傀…”
趙豐和汲嬰幾人互視了一眼,都明白了王魃的意思。
微微皺眉:
“界內傳承之中,昔日的原始魔宗倒是的確有一些旁門尸道的手段,即如觀陶界的那些傳承里,也有尸道的技法傳下,不過俱無祭煉先天神魔,以及五階尸身往上的經驗,而這禺的肉身即便是在七階當中,想來也是卓絕之輩,想要將這肉身化為己用,恐怕還需要好好一番研究。”
煉尸之法,無疑是旁門小道,與自身修為境界關系不大,是以難得正果。
不光是他們這些正經玄門宗派看不上眼,即便是在魔宗內,也并不受待見。
不過這畢竟是七階先天神魔的肉身,一旦成功祭煉,引為己用,那小倉界便等于是一下子多了一尊七階圓滿層次的助力,這等誘惑力面前,些許門戶之見自然是不值一提。
王魃也不在意,他對煉尸之道一竅不通,全無涉獵,也并不打算為此牽扯精力,能得到六指神魔的肉身也純屬運氣,是以他十分開明:
“那就先交給你們,也不妨調用一些百藝學宮的修士,好好研究,不過人選方面須得慎重,若有成果,也切勿泄露。”
煉尸之法畢竟是速成之法,說不得會有人貪圖其效,墮入魔道,對他人動手。
雖然在道場內不太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真要是發生了,也逃不過眾煉虛修士的眼睛,但也沒必要用這些來考驗人性。
又交代了一番,這場發生在界內高層幾人間的短晤也便匆匆結束。
純陽宮內,只余下趙豐和王魃二人。
趙豐也不再掩飾心中的擔憂,神色凝重道:
“師弟,這界域本源可真的已經短缺到了緊要關頭?”
無有外人在場,王魃也沒有隱瞞趙豐,點頭道:
“如今界域本源的儲量,尚能維持界內和道場如常運轉二三十年,若是將諸多標準下調,或許能夠再延長個幾年,如果再狠狠心,動手最后的手段,說不準還能茍延殘喘些時日,但意義不大…”
最后的手段,便是干脆取出仙蘊寶盆內的海珠,將其中的界域本源都調取出來,作為補充。
但正如王魃說的,意義的確不大。
若是找不到下一處混沌源質采集點,多一些時日,晚一些時日,結果沒有多少區別。
所以在趙豐沉重的心情下,王魃神色平靜地緩緩說出了最后的安排:
“實在不行,也只能拋棄小倉界,我等帶著核心門人,乘著那渡劫寶筏,繼續流浪。”
“便再無別的辦法了么?”
趙豐聞言不甘道。
連仙絕之地這樣必死的局面他們都撐過來了,結果卻只能眼睜睜看著小倉界寂滅于這無垠的界海之中,這樣的結果,不管是任何人都無法接受。
王魃心中暗嘆了一口氣。
他又何嘗愿意呢?
除了倉浮子外,只怕沒有任何人能比他更在意小倉界。
可情況便是如此,人挪活,樹挪死,若真有一日小倉界本源耗盡,界域死亡,那么也只有這條路可走。
“又或者,你們都飛升上去,找祖師們出手相救。”
王魃笑了笑,說出了另一個辦法。
趙豐聞言微微沉默。
這個辦法可行性并不高,畢竟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如今究竟在什么位置,哪怕真的飛升上界了,祖師們也未必能找到。
何況,若祖師們真的有這般能耐,他們也根本無需狼狽逃離原來的地方。
只能說,對于煉虛修士們而言,也的確是最后一條路了。
“不過也不要太擔心,觀陶界的界靈之前說隱有感應,雖說不清具體的位置,但說不準咱們能在本源耗盡之前便順利抵達。”
見趙豐心中沉重,王魃也隨即笑著開導。
趙豐聞言,也只能點點頭。
“對了師兄,還有一事,需要你來陪我試一下。”
趙豐一怔,隨即點頭應下。
王魃也不客氣,當即便和趙豐一起回返了萬法峰珠子秘境處。
“宗主,師兄。”
“宗主師伯,老師。”
步蟬和王清揚皆在,看到趙豐和王魃一起回來,連忙行禮。
“步師妹客氣了。”
都是再熟悉不過的人,趙豐笑著和步蟬、王清揚打了聲招呼。
王魃臉上也笑呵呵的。
步蟬卻并非不知輕重的人,知曉二人定有要事,寒暄了兩句,便尋個事頭,主動拉著王清揚離開了。
笑著目送步蟬和王清揚離去,待兩人走遠,趙豐這才眉頭微皺,轉頭看向王魃,忍不住道:
“師弟,你的事情我極少多言,不過步師妹眼看年歲漸高,卻遲遲未入化神,你怎地也不著急?”
王魃聞言,少有露出了一抹赧色。
隨后道:
“師妹走的是靈植之道,借靈植生發之力,而得法力、境界提升,之前尚未到參悟道意這一關,我能幫得也的確有限,不過師兄說得對,這些年我也的確是有些忽略了師妹。”
若他還是化神修士,對于如何幫助步蟬凝就道機,踏入化神境,或許還有些束手無策。
而以他如今的見識、能力,雖然依舊有些困難,但也不是那么就毫無頭緒。
聽到王魃的話,趙豐微嘆了一聲。
以他對師弟性情的了解,本來萬萬不該會忽視了步蟬,出現這種情況,也只可能是因為這些年為了小倉界殫精竭慮所致。
“也不知何時方能抵達云天界所在。”
王魃也不由沉默。
目光不約而同看向界外的方向,卻又什么也看不到。
茫茫界海,無邊無垠,何時抵達云天界,誰又能知曉?
甚至能不能生存下去,又有誰能說得清?
不過兩人都不是悲春傷秋的性子,短暫的仿徨之后,便很快從這種情緒中抽離了出來。
王魃隨即當先進了秘境。
剛入秘境,趙豐便不由得吃了一驚。
入眼便是數量驚人的靈獸,正散落在整個秘境中。
然而讓人更為吃驚的是,這些靈獸竟幾乎都在安安靜靜地吞吸靈氣。
一頭紅毛長臂猿單手舉著一只山丘大的食桶,正滿臉不快地將食物倒一點丟在了這些靈獸面前。
只是它們幾乎都不聞不問,閉著眼睛,牽引著周圍的靈氣,極速涌入身軀中。
而這一幕對于趙豐來說有些異樣,但對王魃來說,卻是再熟悉不過。
因為這些靈獸的模樣,赫然與之前修士們苦修的狀態如出一轍。
靈獸的本能讓它們幾乎都抓住了這樣難得的機會。
不過王魃注意到的是,這些靈獸身上已經幾乎沒有仙人之血再溢散出來。
“應該是都被化身給抽走了…”
王魃目光掃過這些靈獸。
除去極少數幾只靈獸,如甲十五這種根本沒有沾染仙人之血的,其他靈獸幾乎都在吸取靈氣。
只不過也許是因為沒有功法協助的原因,它們的修行效率遠沒有修士那般高。
盡管如此,王魃也沒有驚擾它們,直接領著趙豐,來到了秘境中間處的那處金色水池。
水池不算多大,金色水面安靜無聲,沒有一點波瀾,隱約有種粘稠之感。
這些,便是被真武化身過濾之后的仙人之血。
和之前所見到的那些極為活潑的仙人之血不同,伴隨著王魃和趙豐的到來,眼前這汪水池內的仙人之血,也僅僅是泛起了少許波瀾,卻并未如之前那般飛出來撞入人的身軀里。
也不知道是不是經過真武化身轉化之后的緣故。
“原本那么多的仙人之血,竟只剩下了這點…”
看到這潭金色水池,趙豐有些驚訝。
原本的仙人之血可是足足覆蓋了一座‘星辰’的表面。
哪怕只是淺淺的一層,若是比較起來,也絕不會比小倉界內那片圍繞著四大部洲的海水要少。
卻沒想到如今竟只剩下了這么些。
王魃也輕輕頷首,這樣的消耗的確不小,不過在他看來,一尊仙人之血能夠在滋養小倉界內那么多的修士和靈獸后,還能剩下這么多,已經足以說明這仙人境界之高。
當下飛落在水池之前,目光微轉,隨即他忽地彈指一射。
遠處一個空無一獸的空地上,忽地凝現出了一頭石龍蜥。
那石龍蜥睜開了眼睛,隨即竟露出了渾身上下密密麻麻的重瞳!
目光閃爍,竟有種詭異、神秘之感。
趙豐與其對視,竟旋即有種頭暈目眩、六感渾沌的不適。
他劍心一凜,眉心處當即飛出了一把無形之劍,于半空輕輕一斬,他頓時清醒過來。
卻看到那頭石龍蜥淡淡地收回了目光,方才的那一眼顯然不過是它隨意為之。
“好靈獸!”
趙豐由衷發出了一聲驚嘆。
王魃亦是目光驚異。
眼前的千目冥蜥雖然氣息增長了不少,但如今卻還是五階后期,尚未圓滿。
但其隨意一眼便能影響到身為煉虛境,且道心堅定的趙豐,他還是忍不住有些吃驚。
“這幻術的能力,似乎又提升了不少。”
王魃想了想,當即也詢問了起來:
“阿大,你感覺如何?”
阿大乃是韓魘子殘魂奪舍而生,意識于修士并無多少區別,聞言便即形容了一番。
讓王魃意外的是,仙人之血在阿大身上的殘留似乎還要更高一些,狀態約莫接近了八分。
“千目冥蜥的血脈的確是個好東西…可惜卻一直沒有第二只。”
若是有第二只,說不得也能配對出后代,以此繁衍,快速將其品階推高。
想了想,王魃目光微轉,隨即很快便又找到了他的目標,抬指一彈,便將一頭蜷縮著吸取靈氣的石龍蜥驚醒,驀然睜開了一雙重瞳!
那頭石龍蜥身上,浮著諸多黑色花紋,充滿了玄妙。
灰褐色重瞳之中,卻閃爍著冷酷與兇芒。
正是另外一頭血脈不遜于千目冥蜥的特殊石龍蜥——咒厄兇蜥。
王魃隨意喚道:
“阿二,過來。”
咒厄兇蜥當即緩緩爬了過來,肥腫的身軀上,無數黑色花紋緩緩游動,散發著一股肉眼可見的不詳氣息。
王魃看在眼里,隨后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阿二,你感覺如何?”
這頭承載著葉蒼生意志的咒厄兇蜥口吐人言,將自己的感受形容了一遍。
結果和阿大差不多。
王魃心中也有了點數。
遲疑了下,他隨即便安排阿大靠近那金色水池。
水池中的仙人之血,感應到了生靈的靠近,頓時金光翻涌。
越是靠近,水池中的仙人之血動靜便越是驚人。
在阿大將爪子完全貼在水池邊上時,水池里的金汁終于按捺不住,緩緩從水中涌起,隨即靠近到它的爪子里。
王魃立刻觀察到有少許的仙人之血涌入了阿大身體內。
但幾乎是同時,這些涌入的仙人之血,又無聲滴落了下來。
“這是怎么回事?”
王魃見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他又讓阿二試了下,結果仍是如此。
“第二次便不受影響了么?”
王魃的心中頓時生出了這樣的猜測。
而趙豐也大約明白了王魃喊他過來的目的,當下上前一步,抬手探入金色水池中。
果然,這水池中的仙人之血涌入他的體內,卻又隨即便涌了出來。
整個過程,沒有損耗,對他也幾乎毫無影響。
“看來這仙人之血只有一次效果,過了這第一次,之后便無用了。”
趙豐微有些遺憾道。
王魃聞言也微有些失望。
不過天道貴衡,仙人之血效果如此逆天,有此結果也不算意外。
即便如此,能夠極大提升修士的修行和感悟速度,這對于修士而言,卻也已經是天大的好處了。
待趙豐走后,王魃看著面前的仙人之血,微有些遲疑。
抬手伸過去,頓時引得池子里的金汁興奮涌動。
但想了想,王魃卻又放了下來。
如今他肉身尚未恢復,并不適合修行,這樣難得的一次機會,若是現在便用掉,未免有些可惜。
“還是等關鍵的時候再用吧。”
猶豫了下,他站在這金池前的不遠處,目光掃過周圍的那些仍舊在吞吐靈氣的靈獸們,略作沉吟之后,隨即看向了旁邊的兩株靈植。
這兩株靈植,二者皆為四階靈植,這些年在秘境中受到滋養,碧玉火桐樹靈氣愈盛,而帝柳則是已經隱隱有了升階的跡象,前者得自翻明,后者…也是得自翻明。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不死神樹在前,他十分好奇仙人之血對于靈植是否也有類似的效果。
這也算是一次嘗試。
當下他抬手一撥。
碧玉火桐樹的根部隨即揚起了一條粗壯的樹根,輕輕一甩,便即落入那金色水池之上。
不過相比于修士和靈獸,這一次,金色水池內的仙人之血,卻并沒有那么興奮,即便已經靠得無比之近,表面也只是稍稍泛起一絲波漾。
顯然,相比起修士和靈獸,仙人之血對靈植的興趣并不大。
不過王魃還是推動著碧玉火桐樹的樹根,嘗試著探入水池之中。
金色仙人之血緩緩流動,僅有極少極少的數滴,融入了這碧玉火桐樹中,隨后便再無仙人之血融入。
微風吹動碧玉火桐樹那如同火燒云般的樹冠,無數火紅葉子簌簌搖動,卻毫無半點變化。
王魃并未失望。
這證明仙人之血對靈植雖然效果并不明顯,但依然是有作用的。
只要有用,便可以繼續嘗試。
隨即又依樣撥來一根帝柳的根系,探向了金色水池。
這一次,金色水池中的金汁,卻顯得活躍了幾分,雖遠不及對修士和靈獸那般熱切,卻比碧玉火桐樹要熱情得多。
甚至有少許金汁躍出了水面,沾在了帝柳的根系上,隨即迅速融入其中,消失不見。
王魃心中一動,干脆將帝柳的根系探入其中。
迅速便有少量的仙人之血與之相融。
不過也僅限于此,很快,帝柳的樹根便與周圍的仙人之血相安無事起來。
而讓王魃驚喜的是,就在這時,立在原處的帝柳,忽地搖動起了無數根如碧絲絳般的柳條!
周圍無數的靈氣,蜂擁朝著帝柳涌去。
原本丈許高,碗口粗的樹干,竟忽地迅速拔高,足有四五丈,樹枝上,無數新的芽枝生發,嫩綠如茸,搖搖曳曳。
秘境內的天空中,竟隱隱有一抹雷光閃爍!
“要晉升了?!”
王魃心中一振。
帝柳是靈植中極為少有的,可以隨著周圍環境變化而不斷提升品階的特殊存在,且其汁液對靈獸血脈的提升有極強的效果,枝條也可以摘下,當做法寶使用,可謂渾身是寶。
當然,隨著王魃修為境界的提升,后面的帝柳其實已經被閑置了。
它本就已經達到了升階的邊緣,如今得了仙人之血的融入,竟順利發生了蛻變。
王魃微微退后。
又以法力擋在金池外面。
雷霆很快落下,但威能受到道場的削弱,對帝柳的傷害并不明顯。
只在帝柳的身上擊出了幾道裂紋,很快便消散。
沐浴著雷光的帝柳盡情搖蕩著無數根柳枝,仿佛有種新生的、細微的喜悅。
而無數柳葉和枝條之上,更是隱隱泛著金色光澤。
“五階了,待成熟一些后,倒是可以用其汁液配置一些提升靈獸血脈的靈液…”
王魃輕輕頷首。
雖然暫時還沒有摸索出融合了仙人之血的靈植會有什么特殊效果,但已經可以確認,仙人之血對于靈植也是有效果的。
只不過是效果或多或少而已。
就在這時,他心里忽地微微一動,想到了之前步蟬修行所遇到的難題。
“我記得師妹好像便煉化了一粒‘九色葫蘆種’作為本命靈植,長了數百年,也只是長出了一根短短的藤,想要開花結果,遙遙無期,若是以仙人之血融入其中…”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行性。
步蟬的修行便是以靈植的提升為助力,若是九色葫蘆種也能像帝柳這般晉升,對于步蟬的幫助必然極大。
哪怕沒什么用處,至少依照眼下看來,似乎也并無什么負面影響。
想到這,王魃也不猶豫,心念一動,直接找到了步蟬,將其帶回到這金池旁。
“咦?你這兩棵靈植…”
步蟬剛一進來,還未來得及和王魃說話,便一眼注意到了帝柳和碧玉火桐樹,隨即徑直走到碧玉火桐樹旁,眉頭微皺:
“這碧玉火桐樹…好像變了些。”
王魃微有些茫然地看了眼,卻并未看出有什么不同。
不過步蟬也沒有解釋的意思,目光迅速便落在了帝柳樹身上。
抬指凝出法力,刺入樹身,竟半點也沒能刺進去。
當即轉頭看向王魃。
王魃連忙出手,在其上破開了一個小小的口子。
步蟬隨即抬手輕輕按在傷口處,閉上了眼睛,很快便又睜開了眼,微有些驚異道:
“這帝柳怎地一下子提升了這么多?像是一棵五階老樹,我記著之前也只是快要提升到五階來著…”
她對靈植的認識遠超過王魃,幾乎一眼便看出了異常。
“是這些仙人之血,我帶你過來,便是想問問你要不要將這仙人之血與你那株本命靈植結合一下…不過我也擔心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王魃如實道。
步蟬卻遠比王魃要想得開,平靜道:
“咱們都已經與那仙人之血融合過,真要是有問題,誰都逃不過,多一個本命靈植,也沒有多大區別,反倒是若真的有用,那也算是一個難得的機緣。”
王魃聞言,猶豫了下,終于還是將那株種在外面峰頂上的九色葫蘆藤挖了出來,移栽到了這座金池旁。
葫蘆藤很短,王魃在步蟬的指揮下,雖顯得有些笨手笨腳,卻還是順利在兩株樹中間,搭了一個架子。
葫蘆藤纏上之后,他這才小心地撥了一根細白的根莖,探向了金池內。
而讓王魃和步蟬都有些意外的是,在九色葫蘆藤的根莖靠近金池的同時,金池內的金色仙人之血竟立刻便翻滾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