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幾人散去。
白羽小心地走到了陸元生的身旁。
“總管…”
陸元生輕輕擺手:“私下無人的時候,不必如此生分,有什么話要說么?”
“是,師兄。”
白羽斟酌道:“這事,白羽本不該多嘴,只是這個王魃的確是個豢養靈雞的好手,和其他這些人都不同,雖說只能培育出中品靈雞,可就這么讓他回去,是不是可惜了些?”
陸元生聞言頜骨微張,似是在笑:“你心里應該不是這么想的吧?恐怕也覺得我是刻薄寡恩,故意冷慢了那個小子?”
白羽心想難道不是嗎,表面上卻是連連搖頭:
“師兄如此必有考量,白羽絕不敢置喙。”
“呵呵,你就算是這么想,也沒有錯,我的確是故意冷慢這小子的。”
“呃?”
白羽滿心疑惑。
陸元生卻負手看向遠處,嘆息了一聲:
“你也知道,我畢竟是東圣宗出身,身處我這個位置,教內不服我的人,數不勝數,行事勢必要如履薄冰,不敢有一步行差踏錯,若是我公然偏向一個與我有關系的人…”
“不過,呵呵,這些都只是借口。”
陸元生轉過頭,黑洞洞的眼窩看著白羽,閃爍著絲絲縷縷的幽藍光芒和危險的氣息:
“我看到他,就想起了我的七弟,我就覺得不舒服,所以,我就是不想招他進來,就這么簡單。”
“但伱說的,也有道理。”
“不如這樣吧,今后,此子就由你來交接,你告訴他,十年,不,五年之內,若是培育不出極品靈雞,我親手送他去見七弟,若是成功了,我就讓他繼續茍活著。”
“你覺得,我這么做,合適么?”
頜骨咧開,像是在笑。
五年之內,培育出極品靈雞?!
你特么干脆直接殺了他好了!
聽到陸元生的要求,白羽第一反應就是對方瘋了。
哪怕是不懂行的也知道,靈獸的培育向來耗時耗力,還不一定能出成果,五年時間一只靈雞能不能下蛋都未必,更別說培育到極品了。
也許也只有那些御獸一道的宗師能做到了。
然而看著陸元生咧開的頜骨,他仿佛看到了一張充滿了邪異、冰冷笑容的臉。
明明血肉都已經被吸入血骨之中,可這一刻,白羽莫名有種汗流浹背的感覺。
“合適!簡直太合適了!”
心中暗暗無奈地嘆息了一聲。
他本想著上次征討鏡月府的時候,自己曾說過要給王魃厚報,結果一直也沒有機會。
今次陸元生召集擅長豢養靈獸的修士,他頓時想了起來,于是特意準備給王魃撈個機緣。
也算對得起自己之前說過的話,順帶也有臉索要黑晶靈桃酒。
然而萬萬沒想到竟然觸了陸總管的霉頭。
預計的機緣,變成了五年必死…
畢竟誰又能在短短五年內,培育出極品靈雞呢?
這一刻,白羽對王魃不由得產生了一絲歉疚之情。
“王魃啊王魃,別怪我,我也算是盡力了。”
從東圣宗山門舊址處走出來,王魃一身輕松。
盡管陸元生前后反差的決定讓他在短短時間內,便經歷了從被人羨慕嫉妒恨到同情憐憫嘆的巨大心理起伏。
但王魃除了表面上的失望之外,內心卻是愉快無比。
豢養靈獸?
哪有修行來得重要!
更何況,他雖說也學習了不少豢養靈獸的知識,可是除了當年用割筋線蟲、靈石混合的辦法將珍雞突破為下品靈雞這么個唯一的成功案例外,他全都是靠壽元突破的方式培育靈雞。
簡單說,全靠作弊。
真要是讓他在別人眼皮子底下培育什么靈獸,那簡直就是壽星佬上吊,嫌命長了。
所以被陸元生踢出人選,王魃反而倍感輕松。
想到申服還在養雞場等著自己,當下便從坊市拐了一下,去了酒樓里,買了幾壇靈酒和下酒小菜。
后來想了想,干脆又讓人做了幾道硬菜。
步蟬哪都好,就是做飯手藝一般般。
自己這些年也不怎么下廚,手藝也退步了,就不獻丑了。
隨后,他才帶著裝滿了小菜的食盒,回到了養雞場里。
剛進養雞場,他便看到了申服站得筆挺的身影。
幾月不見,申服的眉宇之間,似乎比之前多了一絲干練、殺伐和冷意。
不過這些東西,在他看到王魃走進來的一瞬間,便全都化作了激動。
大步奔跑了過來。
“師兄!”
誰知面對申服,王魃卻是黑著臉當胸給了他一掌。
申服一愣,也不敢擋,硬生生受了一掌。
有點疼,但是明顯沒有灌注法力。
“你個混小子!”
王魃咬牙切齒:“我還以為你死在外面了!”
申服見一貫平靜溫和的師兄竟如此激動失態,頓時眼角濕潤,低下頭,面露愧色:“是我錯了,讓師兄擔心了。”
“擔心個屁!誰特么擔心你!”
王魃氣得怒罵。
聽到動靜的步蟬連忙把簸箕放下,拉住了王魃:
“申服沒回來你天天念著,回來了怎么還罵上了。”
說著又招呼申服:“你別和師兄計較,他就是好不容易見著你太高興了。”
申服連忙搖頭:“我知道師兄…咦?”
他有些狐疑地看著拉扯在一起的王魃和步蟬,莫名感覺到這兩人似乎有點不太對勁。
“咳…”
步蟬也立馬反應了過來,故作鎮定地收回了挽在王魃手臂上的手:“那個,我去看看煲的雞死了沒。”
申服:…
你還能表現得更心虛點么?
但是步蟬的表現,卻更加讓他確信兩人肯定有問題。
然而這個時候,王魃卻一把拉住了步蟬:“這還有什么好隱瞞的。”
隨即大大方方對申服道:
“你小子應該也看出來了,我和她已經約定成為道侶,這事兒,本來便打算等你回來后告訴你的。”
步蟬頓時羞紅了臉,不過眼見王魃如此坦然,羞澀之余,心中自有一番別樣的歡喜。
申服訥訥無言。
明明上次見到的時候還不是這樣子的。
不過他早就看出來步蟬對師兄的情愫,倒也并不算是太過意外。
“行了行了,走,喝酒去!”
王魃當即拉住申服,去了木屋前的桌邊坐下。
“我去做些飯菜…”
步蟬連忙道。
“別,我已經買了,咱們一起吃吧。”
說著,便從儲物袋里,取出了食盒,將一道道美食從食盒中取出,擺滿了一整桌。
美食、美酒、美人、故友…
三人都是修士,只消法力一轉就能清醒無比,卻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放任自由。
觥籌交錯,酩酊大醉。
王魃酒酣面熱,倚在木屋墻上。
步蟬霞飛雙頰,美不勝收。
而喝醉了的申服,原本白凈的臉上也變得通紅,他踉蹌站起,走到了王魃身邊。
王魃醉眼朦朧看著申服,笑呵呵道:“你小子還沒喝趴下啊?來,再來三杯!”
看著王魃腳底下快能養魚的酒水,申服醉意微消,忍不住眼角抽了抽,違心道:
“師兄…海量,師弟遠遠不如。”
“對了,師弟想送師兄一個禮物。”
說著,他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小盒子,放在了王魃的面前的桌上。
“禮物?這是啥啊這是…”
王魃疑惑地伸手將盒子翻開。
目光不太在意地微微掃過。
然而在看到盒子里東西的瞬間,他的醉意便立刻不翼而飛!
“這是…筑基丹?!”
聽到王魃的話,步蟬也瞬間清醒了。
目露震驚地看著桌上那個小盒子,旋即難以置信地看著申服:“真的是筑基丹?你、你從哪弄來的?”
這也正是王魃想要問的。
他連忙坐直了身體,又仔細地看了幾眼,旋即立刻將盒子蓋了起來。
沒錯!這就是筑基丹!
雖然他并沒有真正見到過,可是早在之前了解到筑基丹的時候,他便認真去找了關于筑基丹的書卷。
自然一眼便認了出來。
可正因為確信是筑基丹,他才更加震驚。
這種東西,即便是天門教里頭,都有大把的煉氣十層修士眼巴巴等著,申服這個只有煉氣四層的小修士,他哪來的能耐接觸到這個,還順利地拿下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魃此刻再無半點醉意,目光凝重地看向申服。
申服目光躲閃,卻發現逃不過王魃的凝視,最終只能迎上王魃的目光,誠懇道:
“師兄,具體的,你就不要問了,你放心,這個筑基丹絕對沒有問題。”
“這不是筑基丹有沒有問題,問題在于你。”
王魃又急又氣,他盯著申服,忽然開口道:“把你的手給我。”
申服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將手掌伸了過來。
王魃雙指搭在手腕上。
很快面目沉了下來:
“煉氣七層…你轉修了魔道功法?!”
申服微微沉默:“我出去之后又受了重傷,只能被迫轉修。”
聽到這話,王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不由得嘆了口氣。
隨即在申服和步蟬兩人驚訝的目光中。
他猶豫了下,便將筑基丹又放回了申服的手里。
“師兄?!這…”
申服驚詫地抬起頭看向王魃。
“說不想要是假的,但這是你拿命拼來的,我不能要,而且以魔道功法的修行速度,你恐怕很快便會超過我,并且在我之前煉氣圓滿,魔道功法速成容易破關難,你比我更需要這枚筑基丹。”
王魃嘆息道。
他其實也需要這筑基丹,如果換一個人給他,他絕對毫不猶豫就收下了。
可這個人是申服,而且多半是拿命奪來的筑基丹,他卻無法厚顏收下。
況且,短短幾個月時間,申服轉修魔道功法后就能立刻從煉氣四層提升到煉氣七層,這樣的速度,比之昔日身為玄女道修行資材的‘林玉’,也不遑多讓。
顯然多半會比他更早一步沖擊筑基。
給申服使用,更合適。
“等等,你修行速度這么快,莫不是被人當做爐鼎了吧?”
王魃忽然想到什么,連忙問道。
申服遲疑了下,旋即堅定地搖頭道:“師兄放心,申服絕不會成為別人的爐鼎。”
“而且,我已經有了筑基的辦法,這枚筑基丹我其實用不上,再說,師兄若是不愿意用,步蟬也早晚能用得上。”
聽到申服的話,王魃頓時猶豫了。
想了想,他最終還是接過了筑基丹。
隨即認真道:“你如今就不要外出做任務了,也該呆在駐地,多多打磨法力,我這里近來也攢了不少的靈石,足夠咱們三人修煉好些時日了。”
“是啊,申服,我那邊的靈田還等你繼續加固一下陣法呢。”
步蟬也道。
看著王魃和步蟬,申服的眼中,卻頓時泛起了一絲濕潤,連忙低下頭:
“師兄,步蟬,我這次回來,其實是來和你們道別的。”
“道別?”
王魃面色微變:
“你什么意思?你可千萬不要亂跑,萬一誤了強制任務或者征召,一旦達到三次可是要出事的!”
用法力抹去了眼里的濕潤,申服抬起頭,認真道:
“師兄放心,我不會走遠的,只是…今后短時間內,我恐怕不會回來了。”
看著申服眼里的認真,王魃也知道對方心意已決。
微微一嘆,也不再勸阻。
“多久?”
“還沒有確定,少則四五年,多的話…”
申服沒有再說下去。
王魃想了想,開口道:“你等我會。”
說罷,他便回到了小木屋里,過了一會,才拿著一個儲物袋走了出來,塞在了申服的手中。
“出門在外,務必保重。”
“嗯!”
申服重重地點了點頭。
“來,再陪我喝幾杯。”
王魃忽然勉強笑了起來,拉著申服坐在桌子前,步蟬立刻體貼地給兩人斟上酒。
這一夜,兩人喝得爛醉。
第二日清晨。
申服回頭看了眼身后養雞場前并肩遙望著的兩人,心里油然生出了一抹留戀。
“怎么?不舍得離開你那廢物師兄?”
就在這時,一個妖異的聲音,忽然在他耳旁響起。
申服聞言卻并不驚訝,只是面色微冷:
“還請你注意下言辭,師兄是我最尊敬的人。”
“呵!最尊敬的…那老子特么算什么?”
妖異聲音冷呵了一聲,卻也沒有再多說。
申服這時幽幽嘆息道:
“況且,不舍得又如何,這一片國度,早晚要陷入紛亂之中,若是不盡快提升自己,大亂之日,我又該如何保護師兄他們?”
“嗯,你有這般認識便好。”
那妖異的聲音又道:
“不過,你那師兄雖然沒什么本事,倒也算是個道德真修,筑基丹擺在面前,明明心動,卻還能抵擋得住誘惑,老子雖然不太喜歡這種人,太憋屈,不過要是換了老子的老對頭在,說不定早就見獵心喜,收他為徒了。”
“哦?那你能找到你的老對頭,幫我介紹給師兄么?”
申服聞言不由得道。
“你覺得老子和老對頭的關系很好么?”
妖異的聲音嗤笑道。
申服搖搖頭,他也只是這么一說。
隨即他從袖子里,摸出了王魃送給他的儲物袋。
妖異聲音頓時冷嘲熱諷道:
“行啦,你就別浪費時間了,你那廢物師兄又能給你啥好東西,聽我的,咱們趕緊去陳國和伏國邊境那邊的‘翠麓山’,那里可有不少天地靈粹,還有你能用的二階法器…”
申服卻并不理會,自行取出了一只大盒子,打開一看,全是凍狀的靈雞精華。
妖異聲音頓時毫不遲疑地哂笑道:
“呵,我說了吧?這玩意估計就是你師兄最寶貝的東西了,雖然對煉氣修士來說還算珍貴,但在老子方才說的那些東西面前,根本不算什么。”
申服根本不搭理這個聲音,小心地將靈雞精華收起,旋即又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個盒子。
盒子打開,結果是兩顆無色水團。
“咦?竟是神華露?”
妖異聲音這次倒是有些意外了:“這倒是勉強算得上好東西,正好你神魂一般,將來筑基時恐怕會是弱點,這對你也算有大用。”
“你這師兄,倒也算是有點能耐,這玩意在你們這片地界可不好找。”
申服聞言又從儲物袋里掏出了一根短棍狀的寶物。
妖異聲音一口就叫破了根底:
“二階中品的攻擊法器,你師兄有兩下子啊!不過怎么煉成這么個破樣子,連法力都灌不進去,根本沒法用…”
“不對!這上面被做了手腳!”
申服一驚,連忙就要將這短棍狀法器丟掉。
卻被妖異聲音連忙阻止:“傻了你!我說的手腳不是這個!這上面被遮掩住了!”
申服這才住手。
旋即在妖異聲音的指點下,施展法訣。
很快,短棍狀的法器表面一點點裂開,竟是從中出現了一柄短劍。
“二階極品攻擊法器…每次施展都要先汲取自身精血氣元,這東西,在別人手里是廢物,但是等你筑基之后,在你手里簡直比得上三階法器!”
“莫非你那師兄已經看穿了你的根底?”
妖異聲音里充滿了驚詫:“你確定你師兄只是個煉氣八層的廢物?他媽的這手筆,老子筑基的時候都沒這么豪橫過!”
申服聞言也不由得面露驚容。
他沒想到向來十分簡樸也與世無爭的師兄,竟然能拿出讓妖異聲音都驚嘆的寶物出來。
顯然師兄絕沒有表面上那么簡單。
但即便如此,師兄出于擔心,卻還是不惜暴露自己,也要將那么多寶物送給他。
其中分量,不言而喻。
申服只覺得心中溫暖,精神也為之一振:
“走,咱們去找你說的‘翠麓山’去。”
“別啊,老子還想看看你師兄還送了哪些東西…哦,一階極品飛行法器,那沒事了,不過倒是剛好適合你。”
聲音很快便消散在了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