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似乎有千斤重。
但聽到那忽遠忽近的聲音時,他還是費力地睜開了眼睛,只看到眼前影影幢幢的人影…
隨后他就感覺到有人將他一下子支起,視線也漸漸清晰了起來。
“李、李執…咳咳…執事?”
王魃意外地看到李執事竟然就站在他的床邊,粗壯的手臂毫不費力地將他扶坐在床上。
只是讓他更意外的是,往日里眼睛都長在頭頂的李執事,此刻卻顯得畏畏縮縮,極盡諂媚。
他站在床邊和桌子間的夾縫里,恭謹無比地硬生生彎下了肥腰,抓著他的手臂硬往地上拽:
“快!趕緊向上仙行禮!”
上仙?!
宗門弟子?!
找上門來了?!
王魃一個激靈!
大病帶來的昏沉感瞬間不翼而飛!
甚至來不及也不敢看李執事躬腰的方向,
他連忙順著李執事的勁,就要下床跪地。
就聽到一個有些熟悉的清越的聲音,失望道:
“行了,病成這個鬼樣子,應該不是。”
“那晚那個混賬,個頭比他要高大不少,賣相不錯,還穿著一身紫袍,我誤以為是宗門師兄弟,這才讓他…”
又有另一個恭敬的聲音響起:“…是,那要不咱們再去其他…”
“行吧,梅執…”
聲音漸漸遠去,一直到王魃聽不見。
他這才感覺到李執事掐在他身上的緊繃手掌一下子松懈了下來。
“呼——”
李執事一屁股坐在了布滿了污垢和味道的床上。
擦了擦額頭的汗。
順手還拉了一把差點跌倒的王魃。
王魃借力也坐在了床沿上,透過窗欞,看到了兩道一青一白的身影消失在了山莊門口處。
青的,不出意料應該就是管著雜役的梅執事。
而白的,自然就是那位被王魃隨手一指走錯了方向的宗門外門弟子。
這心眼…未免也太小了!
這種人都能修仙?
王魃心中無語。
只是指錯了方向,用得著記恨到現在嗎?
甚至不惜浪費寶貴的修行時間,親身前來。
這劃算嗎?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了王魃心中的想法,李執事壓低著聲音,幽幽道:
“這位,雖還是外門,卻已經是內門長老的親傳弟子了。”
“聽說打小沒吃過虧,前兩天晚上,據聽是要去善功房領取一個獎勵頗豐的任務,結果卻被一個雜役給騙了,走錯了路,也錯過了那個任務。”
“氣得他去雜役房找梅峰打了一頓,梅峰可是管著數萬雜役的啊,就被他在大庭廣眾之下鞭打,丟盡了臉面,卻還得笑臉相迎…”
“嘿!靈根不成,終是螻蟻啊!”
“那個雜役,嘖,厲害啊。”
李執事搖晃著腦袋,臉上閃過一抹復雜、憤懣和嗟嘆。
這是王魃在一貫油滑的李執事身上,從未見到過的一面。
又或者,油滑不過是掩飾,這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王魃忍不住張了張嘴,想要說什么,卻又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他擔心那宗門弟子還沒走遠。
而李執事似乎是看穿了他心底的疑慮,驀然嗤笑了一聲:
“你倒是小心謹慎,不過我看你應該也不想只當個養雞的雜役吧?”
“咳咳…李執事…咳,小的只想有個安身的地方…”
王魃咳嗽著連忙道。
“呵,若是只想著安身,那又何必為了一本坑人的壯體經來這里。”
李執事毫不留情地戳穿,狹小的眼睛卻似乎有著看透人心的力量。
“坑人的…壯體經?”
王魃卻忍不住疑惑道。
“一本供凡人修行,卻需要幾千年才能練就的功法,難道還不是坑人?”
李執事反問道。
這頓時讓王魃無話可說。
因為李執事說得確實沒毛病,除非是天縱奇才,不然絕大部分人想要靠著壯體經練就靈根,從而成為宗門弟子,可能還需要再轉世個幾百次。
這其中,自然也包括沒有面板之前的王魃。
李執事站起身,走到門口,負手看向遠方的山巒,幽幽嘆道:
“我輩中人,誰不想有朝一日,也能餐風飲露,朝北海而暮蒼梧…”
“可嘆宗門之中,有多少雜役因著這一奢望而留在宗門內,當牛做馬一輩子,卻終成一掊黃土!”
“我十八歲入宗,如今壯志未成,卻髀肉復生…”
“壯體經,誤我啊!”
王魃心中微震。
髀肉復生這種話聽聽就是了,畢竟以李執事這魁梧肥碩的身材,大腿上再長幾斤肉想必也察覺不出來。
關鍵是,這李執事向來油滑善變,怎么忽然就在他面前袒露心跡了?
是真的把他當自己人,還是…在詐他?
畢竟前腳宗門弟子剛走,后腳就來這么一出,這由不得王魃不多想。
因此,他只是勉力跟在后面,露出了一個‘我聽不太懂,但是感覺你說得很棒’的傻笑。
見王魃依舊是一副虛弱不堪、畏畏縮縮、不太靈光的樣子,李執事的臉上閃過了一絲失望,他搖頭道:
“罷了,你好好歇著吧!”
走到門口,李執事頓了頓,低聲自語:
“或許,若你有機會練到第九層,你就知道了…”
隨即搖頭拂袖而去。
“什么意思?第九層?是壯體經第九層么?”
王魃目送著李執事離去,面色有些陰晴不定。
他有些摸不透李執事臨走前的那句話。
難道,壯體經到了第九層,會有什么特殊情況?
他莫名聯想起之前的孫老似乎就到了第九層。
“是巧合,還是…”
思來想去,終究是信息太少,他只好將這條信息牢牢記在心中。
有心想去看看孫老那屋里藏著的四只靈雞。
可他實在是不敢,生怕李執事再來個回馬槍。
拖著病體,勉強吃了點剩飯。
送雞料的老侯好心將雞料送了上來。
不愛上山莊收雞糞的糞霸牛勇在山下輕聲喊了幾句沒人回應后,也特意爬上山莊,見王魃病體衰弱,特意自己打掃了雞糞,還塞了二十兩銀子給王魃。
目送著‘憨厚’的牛勇駕著驢車走遠的身影,王魃目露復雜之色,對宗門中人的現實,又有了更深的體會。
若非前日的‘黃臉道士’現身,又怎會有今日的牛勇獻殷勤?
人情冷暖,不過是向利而行。
三日之后。
身體恢復了一點的他,蹲在雞窩前,目露喜色。
那只被公靈雞寵幸后的珍雞下的蛋,終于孵化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