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閥馬車中。
聽著崔晏貌似閑談,實則在表明崔閥立場的言語,夏侯霸將信將疑的點點頭道:“你倒是打的好算盤,一點力都不想出,光想著摘桃子了。”
“哎呀,老太師啊,話不能這么說。人要有自知之明,我們崔家都是讀書人,沒刀也沒兵,想出力都沒地方使啊。”崔晏聞言苦笑道。
“讀書人出力的地方在朝堂,怎會沒有用武之地?”夏侯霸目光炯炯的看著崔晏道:“比如今天,就是你老崔出力的時候了!”
“哦?”崔晏不由呵呵笑道:“老太師果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就知道你不會沒事兒找我閑聊的。”
“話別說那么絕對,之前說的都是老夫的肺腑之言,并非在糊弄你。”夏侯霸沉聲道:“只是老夫接下來要做的事,關系重大,不得不先跟你老倌兒通通氣,以免你再跟我耍脾氣,壞了正事就不美了。”
“明白了。可這眼看就要到應天門了,這么倉促之間,我又怎么配合老太師呢?”崔晏淡淡笑道。
“很簡單,閉上你的嘴!”夏侯霸眼中厲芒一閃道:“管好你的人,不要給我搗亂!”
“就這么簡單?”崔晏對夏侯霸的威逼視而不見,依然云淡風輕的笑道:“那我照做了,有什么好處呢?”
“日后咱們自然還可以,一起愉快的玩耍。”夏侯霸臉上又恢復了笑容道:““老東西,夠便宜你了吧?”
“呵呵呵…”崔晏笑瞇瞇的點點頭道:“老太師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要是再不識抬舉,豈不對不起老太師的一番美意?”
“你對不起我的地方多了你!”夏侯霸白他一眼。
“咱們說好了不算舊賬的啊。”崔晏連忙擺手討饒。
“好,不算,不算。”夏侯霸放聲大笑起來。
笑得是如此開心,甚至透出了隔音極好的馬車,傳到了應天門外,那些等候上朝的官員耳中。
“老太師這是跟誰聊得這么歡?”
“看來今天心情不錯啊…”
官員們不由竊竊私語起來,他們都在冠禮上見過,夏侯霸那張烏漆墨黑的臉。
四位殿下雖然相隔片刻加冠,但大殿下終究是第一個正式成年的皇子。這是連夏侯閥都沒法更改的事實了。
所以,那一局顯然是陛下贏了。所有人都知道,以老太師睚眥必報的性格,必不會善罷甘休的。是以他們方才都在議論紛紛,老太師下面該如何出招?
這時,夏侯閥的馬車停下,老太師和老令君攜手走了下來。這都來到百官面前,兩人還勾肩搭背,有說有笑,一副親密無間的模樣。
“哎呀,老太師和老令君和好了…”文武百官一下子驚呆了。他們之前或多或少下調了對夏侯閥的評價,很大原因都是因為崔閥主動和夏侯閥保持了距離。朝中官員半數以上都隸屬于尚書省,自然把老令君看的極重。自然要掂量下老令君為何會這樣做了,是不是有什么不看好夏侯閥的理由?
現在,兩人無疑重歸于好,官員們自然疑心盡去。暗道:‘‘看來自己是想多了,老令君還是支持老太師的,只是之前價碼沒談攏而已…’
卻不知,他們的老令君此刻是有苦說不出。
方才一下車,夏侯霸便緊緊攥著崔晏的手不放開,都把他手背上捏出白印來了。
崔晏又不能當面甩手,只能任由夏侯霸這么攥著自己,乖乖當他展示夏侯閥凝聚力的道具。
‘唉,老東西哪能只讓我占便宜不出力?讓他也占點便宜算了…’崔晏很快無奈的認命了,便也不再掙脫,還朝著行禮的官員們不斷點頭示意。
那廂間,衛康捅了捅陸信,人都涌到了夏侯霸和崔晏那邊,這兩位弱勢閥主身邊,顯得格外冷清。
“你老親家被綁架了。”衛康小聲道。
“半推半就罷了。”陸信含笑答道。
“還不是你家公子惹的禍?要是乖乖娶了崔家小姐,哪還有這一出?”衛康笑罵一聲。
“你當以老令君的臉皮,我兒子娶了她孫女,就不會來這一出了?”陸信搖搖頭,卻是不信的。
“確實。”衛康不由笑道:“那只老狐貍,什么都干得出來。”
“看來,崔家已經徹底定下了方略,我們以后不用再抱幻想了。”陸信輕嘆一聲,他上次能和夏侯閥懟個平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百官以為,崔閥和陸閥已經結盟。現在老太師這手釜底抽薪一出,誰還看不出方向來?
“是啊,這下再想渾水摸魚是不可能了。”衛康看看身邊陸信,忽然生出些凄涼之感來。
果然,朝會一開始,夏侯閥一系的官員便傾巢出動,紛紛上書言說,四位皇子既已經加冠,應該按照祖制封王就藩了。
這么多人起哄架秧子,初始帝也不能裝聾作啞,只好看一眼夏侯霸道:“老太師意下如何?”
“啟稟陛下,皇子加冠后,便該出宮開府,封王就藩,這是歷朝歷代的規制。”夏侯霸瞥一眼陸信,又將目光定格在初始帝身上道:“從前,因為種種原因,諸位殿下加冠遷延日久。我中書省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故而在冠禮后,本衙馬上擬定了四位殿下的封號,希望可以將浪費的時間補回來。”
說完,他從袖中掏出奏本,也不先請陛下御覽,便自顧自的當眾念道:“擬封大皇子為蜀王;封二皇子為秦王,三皇子為雍王。四皇子為周王。不知陛下對老臣所擬意下如何?”
夏侯霸說話時,一雙虎目半開半闔,像是盯著獵物一般看著初始帝,毫不掩飾咄咄逼人的架勢。
初始帝料到夏侯霸會有反擊,但沒想到反擊來的這么快,這么猛,這么絕!把大皇子封到蜀中去邊緣化,卻把三個外孫封在他的地盤上,他想搞什么?這是要跟自己掀桌子不成?
皇甫彧氣炸了肺,偏又發作不得。因為夏侯霸明顯是在挑釁,他要是中了招,還不知有什么后手在等著自己呢。
他只好將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