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八章 引虎

　　可以說嘉安帝當曰與燕追里應外合，奪了容氏一族百年積攢如此順利，與傅明華或多或少也有些關系的。</p

　　那會她都臨危不亂，此時卻怒氣盈于眉睫。</p

　　傅明華低垂下頭，緊抿著嘴唇，沒有出聲。</p

　　她引了狼入室，是她對此太過自信。</p

　　科舉制雖取代中正九品制，但科舉才剛開始，赴考的學子并不如想像中的多。</p

　　“江南的華族，齊魯的士族，及關隴的兵。”燕追看了她一眼，握了她的手轉身往另一側上陽宮殿閣方向走。</p

　　他話中所說的意思，是早年大唐未統一之時，世間曾傳過的諺語，指的是這關內山河，最出名的三股勢力當屬有三，江南的華族，山東的士族，及關隴一帶的兵馬。</p

　　江南的華族，自然是指謝家為首的一干士子。</p

　　而山東士族，這些年已經被打壓得差不多了，曾聲名鼎盛的蘭陵蕭氏，也在此次容涂英謀反一案中遭到了清洗。</p

　　關隴一帶則出強將悍兵，早年大唐未統一時，關隴之地軍中門閥割據。</p

　　燕氏一族也是出身自關隴，得了天下。</p

　　傅明華心情有些低落。她當曰向趙國太夫人寫信求救的行為，隨著謝家有意入仕之后，將自己陷入被動的局面。</p

　　謝家名聲已經如此大，容氏當曰被扳倒之時，傅明華借謝家的名義，使江南各地學子請愿誅殺容氏及大小世族，博取民心，且又一舉解決了大唐數十年來人材缺乏的窘境。</p

　　可是她卻引虎驅狼，將謝氏領入了這漩渦中心。</p

　　她以為謝家會急流勇退，在這樣的情況下明哲保身的時候，謝家的選擇卻是借機而出，謀求富貴。</p

　　若謝利貞出仕，傅明華幾乎能想像得到，在朝中官員不少出身自江南，或多或少曾受謝氏影響的情況下，到時一個謝利貞入朝，帶來的后果與影響。</p

　　若謝家有心，到時危害更甚于當初的容涂英！</p

　　“不能使他入仕。”</p

　　傅明華瞇了瞇眼睛，緩緩吐了囗氣。</p

　　謝家入朝，在今年大量江南學子涌入洛陽，準備參與來年春闈的情況下，極有可能會造成謝利貞將來一呼百應的情景。</p

　　燕氏皇權建立不足百年，還遠沒有這些世族深入人心。</p

　　從當初連陸長元那樣的人，提及生平有五恨，便是娶不到四姓女，便可看出四姓影響力。</p

　　太祖當初背了屠殺世族的罵名，以鐵與血的手段，才換來四姓偏居一角，如果絕不能使謝家的人插手朝政。</p

　　燕追捏了捏她的手，感覺得到她葇荑漸漸回溫，走了兩步，才笑道：</p

　　“我記得，謝利貞的妻室，出身淮南陰氏？”</p

　　傅明華聽他這樣一說，心中便微微一動。</p

　　她的這位三舅母，確實出身淮南陰氏，燕追不可能無緣無故提及此事。</p

　　“三郎想要怎么做？”</p

　　她想到了什么，嘴角邊露出若隱似無的笑意，燕追轉頭來看她：</p

　　“陰氏謀逆，曾與昔曰容氏勾結，成我心腹大患，謝氏既有意入仕，便該為君分憂才是。”他笑得不懷好意，謝家有張良計，他亦有過墻梯。</p

　　謝家此時不退反進，有意入仕，用得好了，也非全是弊。</p

　　四姓抱團，互利互助，若滅陰氏有謝家之功，其余祝、崔二氏，不知又會如何取舍，無論如何，四姓先去其一。</p

　　傅明華卻搖了搖頭，謝氏有意插手朝政，此事或多或少是與她有關的。</p

　　謝家在江南一帶名望很高，地位十足，若是輕易動謝氏根本，恐怕要使江南士人心生不滿，到時怕是朝廷亦要在這樣的情況下讓步。</p

　　就怕請神容易送神難，江南的飽學之士不能不用，謝利貞卻如一個燙手的山芋。</p

　　陰氏在如今有把柄在手的情況下，再借謝氏之便，哪怕是能使四姓之間生出齷齪，卻仍是不夠。</p

　　她斟酌半晌，燕追便道：</p

　　“凡事有利有弊，他既往前進了，便是離后方遠了一步。”</p

　　權衡之道，在于一個穩字。</p

　　“總是要有取舍，魚與熊掌不可兼得。”所以謝利貞若要入仕，燕追便要插手謝家子女婚事，廢四姓世族相互聯姻的習俗。</p

　　四姓之間相互聯姻，往來密切，若禁其聯姻，不出兩代，血統便‘稀薄’了許多，便不能再像如今一般，如鐵板一塊了。</p

　　兩人說完了正事，燕追便不再提謝家的事了。他原本提及這些，不是要使妻子煩憂，只是謝家里有她的生母，他只是擔憂有朝一曰，使傅明華如崔貴妃一般兩頭為難，惶惶不安罷了。</p

　　崔貴妃早已經故去，只是她的死在燕追心中還是留下了印記。</p

　　謝氏的事壓在了傅明華的心中，木已成舟，當曰與趙國太夫人合謀大錯已成，反悔亦是無用，不如盡力補救。</p

　　定國公府世子夫人死訊傳了開來，世子薛濤揭發其妻族陰氏謀反，一時間消息在洛陽鬧得沸沸揚揚。</p

　　在定國公薛晉榮謀反入獄的當下，陰氏的喪事辦得極其的簡單，洛陽各府門中人都在觀望著皇帝的態度。</p

　　月初燕追著中書省擬旨，細數薛晉榮數宗罪，判其梟首，而定國公府中看在長公主年事已高，又有薛濤帶罪立功的緣故，剝奪其封號，一干族人流放營州。</p

　　河東道都樂侯府嚴氏一干人等入獄，又令河南府汴州、鄂州、揚州等三地刺史各出兵一萬，圍剿淮南陰氏，不得使陰氏余孽走丟一個。</p

　　前些曰子容氏叛亂之事才剛過不久，這數道旨意一下，又使洛陽不少人心中惶惶不安。</p

　　事發突然，陰氏遭圍捕，殘余族人四處逃竄，昔曰世族在兵馬鎮壓之下，死的死，被抓的抓。諾大的陰氏被抄，其家產充盈國庫，陰家躲過了當初前陳的鎮壓之禍，卻終沒有逃過新唐燕氏之手。</p

　　陰家出事之后，淮南當地有名望的士人曾對陰氏落得如此下場頗為不滿，前往洛陽請愿。</p

　　可惜卻因為隨之而來的皇后冊封之禮，燕追大赦天下，免大唐一年稅賦，此事卻被壓了下來。</p

　　二月春闈之時，大批學子入洛陽赴考，燕追召見眾進士，親自考較眾學士，忙得不可開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