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嗣,你想什么呢?”
武承嗣攥緊了拳頭,真想現在就沖出皇城修理智賢,正在沉思時,頭上忽而飄過這樣一句話。
他猛地驚醒,發現姑母凌厲的眼,一直在盯著他看。
嗖嗖嗖…
他只覺得,從背后忽悠竄上來一股冷意,讓他瞬間就打了個寒顫。
“姑母,侄兒什么都沒有想,只是有些疲累。”
武后在胡床上傾身休息,眼眸半閉,然而就是偶爾的一個眼神,也讓武承嗣膽戰心驚。
“你確定你是累了,不是怕了?”
“怕?”
他本已邁步向前的腳,登時收住了,他戰戰兢兢,不敢抬頭去看姑母的神情。
他知道,只要他們的視線相接,他肯定就暴露了。
“姑母說笑了,侄兒怎么會怕。侄兒早就說了,那都是他們的栽贓陷害,侄兒是清白的。”
“還敢狡辯!”
“哎呦呦!”
隨著一聲慘叫,一只狐毫筆徑自向著武承嗣飛過來,擦著他的額頭,掉到了地上。
好險啊!
“姑母,侄兒真的沒有說謊,也沒有狡辯,我發誓!”
“你發誓!”
“你的發誓還有人信嗎!”武后騰的就站了起來,蹭蹭幾步就竄到了他的面前,速度之快,武承嗣都嚇了一跳。
“姑母,侄兒真的是冤枉的,姑母請想一想,侄兒現在衣食無憂,在朝堂上亦有作為,正是奔個好前程的時候,侄兒怎么會做這樣的惡事,自斷前路?”
武后緩緩踱步,懶得看他各種表演,武承嗣卻并不放過她,惡事已經做下,大錯已然鑄成。
若是他有其他的辦法,他也不會這樣死皮賴臉的纏著姑母,他已經沒有選擇了。
于是,他追隨著姑母的腳步,小心的跟著,還要注意保持距離,不能靠的太近,惹姑母不痛快。
“姑母再想想,就憑著一份不知道來路的訴狀,還有那些青樓小娘子的無稽之談,他們就想定我的罪,姑母不覺得,他們實在是太欺人太甚了嗎?”
“那智賢是什么人?”
“她只是憑香閣的一個花魁,我承認,我是和陳達開爭奪過她,可是,在憑香閣那種地方,爭奪她的人多得是,為何他們就認準了侄兒,一定是動手殺他的人?”
“再者,侄兒雖然愚鈍,可也不是沒腦子的人,我怎么會因為爭風吃醋的吵架就殺人。”
武后回轉過身,武承嗣戰戰兢兢的臉就在眼前,他時不時的看她一眼,見她不回應又低了頭,瞧他這疑神疑鬼的樣子。
說實在的,剛才武后心念微動,確實有些被他說動了。可看到他這樣的眼神就又懷疑了。
他實在是太了解她這個侄兒了,別看他平時吹的厲害,其實是個最膽小的人。
而且,那種膽小還是很見不得人的那種,一點不讓人省心。他愛惹事,愛闖禍,還沒有膽量承擔。
所以,在武后看來,他要是心里沒鬼,才不會這樣謹慎小心。早就跳起來和太平他們理論了。
尤其是面對自己的時候,必定是死死咬住,生拉硬拽也要找出太平的十個錯處,讓她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以前,他們在御前也經常爭吵,就是以這樣的方式進行的。
看他現在如此沒有底氣,還在和自己說好話,半點也不敢亂攀扯,武后認定,他還是心里有鬼。
上官被她支走了,緝妖司的幾人也沒在,太平和薛紹恩恩愛愛,現在正是時候。
正是擔心武承嗣不和自己說實話,她這才拖著他,進入了后殿,為的就是能夠在張玄一他們回來之前,先和他通氣。
事情到底是不是他做的,人到底是不是他殺的,在這件事中,他到底做了什么,總應該說點實話吧。
“承嗣,你說實話,姑母才能保護你,你說謊,待會緝妖司的人回來,若是搜到了什么證據,到時候不是讓他們打一個措手不及?”
“姑母,我…”
“我沒有…”他收緊雙手,還想再堅持一下。武后干脆走過來,逼近了他。
用眼神鎖定他,看他到底說不說實話。
這可怎么辦啊!
看姑母的樣子,顯然是不相信他,他說的話,一個字都不相信,若是連姑母都不再相信他,在這皇城里,他還能依靠誰?
若不然,就說實話吧。
“姑母,你聽我說…”忸忸怩怩,啰啰嗦嗦,他還沒有說到重點,武后已經失去了大半耐心。
后殿和前殿中間看似相連,其實中間還是有不少裝飾物的,珠簾、影壁、假墻,一應俱全。
完全可以保證在后殿之中談話,前殿那邊一個字都聽不到,要不是知道這一點,武后也不敢把武承嗣帶到這里來。
叮鈴鈴…
清脆的幾聲響,雖然微小,卻很清晰,至少,在耳聰目明的武后看來,這點聲響,足夠給她提醒了。
武后豎起一指,瞪了武承嗣一眼,某人吞吞吐吐,剛剛鼓起勇氣,把實話說出來,一見姑母的警告,話到嘴邊又滾回去了。
怎么回事?
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過后,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太后娘娘,我們回來了!”
時間緊迫,快馬疾馳,一陣奔襲之后,上官婉兒的臉都是紅彤彤的,雖然她在進殿之前還稍稍修整了一陣,卻也是收效甚微。
沒辦法,趕得太急了。
到現在,她這心里還是撲騰撲騰的,跳個不停。好在呼吸已經調整的差不多了。
實在是不尋常,應該說,從今天,她一進門,她就覺得,她周身都纏繞著一股子不正常。
太平以前也是個人來瘋,風風火火的性子,沖動任性,想一出是一出。可是,根據她對太平的了解,太平做什么事情都是咋咋呼呼的,沒有個定性。
可現在她臉上的表情,明顯和之前的不同,是那種透露著陰謀詭計的笑容。
雖然興奮,卻并不活潑,這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誰在影響她?她到底獲得了什么樣的消息?
然而,不管是什么樣的消息,他們臉上的表情都明確表示,這消息肯定不是她希望聽到的。
上官婉兒一向是很會辦事的,就算他們心情激蕩難以自制,可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
她上前攙扶著武后,走到前殿,等到她老人家安安穩穩的坐好,這才走到大殿中央和張玄一他們站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