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緝妖司之中,郎中明珪也從所謂閉關之中解脫出來,就在緝妖司差役們的注視下,慢悠悠的在場院里溜達。
這片地方可是他說了算,他想怎么樣就怎么樣,根本就不會有人置喙。何主簿看到他出來,連忙迎了上來。
即便明珪是假閉關,可掐指算算,他也確實是好長時間沒有出來了。或許是有什么重要的指示也說不定。
“郎中,聽說周興已經回來了。”
明珪略略發愣,這件事確實出乎了他的預料,這也太早了些。
“這么快?”
“是啊,聽說太后娘娘已經給他派了新的差事,他正忙活的很起勁。”
“他呀,一向都是個閑不下來的人,太后娘娘能給他找點事做,也算是讓他有用武之地了。”明珪背著手,若有所思道。
“這次好像又是去抓人。”
“是嗎?”
“這也正常,他不是去抓人就是在害人,要是兩廂權衡,還是抓人更好些。”
“最近,外面還有什么消息嗎?”明珪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又發問。
“其實也沒有什么,只不過是坊間的傳聞而已。”
“傳聞?”
“既然能流行起來,就不見得是傳聞了,說來聽聽。”明珪很有興趣。到底也是在閉關,對外界的消息知曉的不多。況且,他有一種直覺,這傳聞一定是與他所做的事情沒有關系的。
何主簿猶豫片刻,才道:“傳說廢太子賢還活著,就在長安。”
“什么!”
“你說的都是真的?”一向一副云淡風輕模樣的明珪,從容的臉色第一次出現了裂痕。
他的聲音竟然都透出一股慌張的樣子,是打著顫說出來的。
“現在還不能肯定。”何主簿見他如此激動,就又退縮了。
“不過,確實有這樣的傳聞。”
“郎中知道,卑職官職太低,也拿不到切實的消息,不過,確實有這樣的傳聞。”
明珪頷首,要是如此,這事情就對上了。
周興這個時候回來,肯定是他從揚州帶來的消息,他還沒來得及休息,就被指派了抓人的差事。他要抓的人,一定就是李賢。
“嘖嘖,看來,這次賢是難逃魔爪了。”
“郎中的意思是說,周興是去搜捕廢太子了?”
沒有回答,明珪自顧自的踱到了后院。
天已經擦黑了,文伽仍然沒有回來,看來,今天她又要宿在外面了。與表面上的溫潤儒雅不同,郎中明珪其實是個冷心腸的男人。
對于他來說,他從來都沒有把文伽看做是可以發展的對象。他可不是個糊涂人,早就知道文伽對自己的情感,他卻絲毫沒有動心,只是利用她而已。
以前,他時常想,要是文伽知道這一層的真相,一定會相當失望。可現在這一點點的同情,也漸漸的變淡了。
幾次相處,他發現文伽看向自己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含情脈脈,或許是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了。
這樣倒好,他可以毫無顧忌的和他們背向而馳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間,將胡床拉開。
他這副胡床和現在流行的完全不是一個風格,胡床此物,別看占了個床字,但它并不是臥具,而是坐具,從它的名字也可以看出,它并不是產自中原,而是從域外傳過來的。
這種東西在大唐并不是很普及,只有大富之家才能使用,因的這背景,一般家庭都會在胡床的裝飾上下很大的功夫。
用上等的綾羅做褥子,床上的木制鏤空還可以裝飾各種珍寶,貓眼石、綠松石都是很好的選擇。
而這東西到了明珪這里,就變成了極為簡單的坐具,褥子只是普通的麻布面,配套的炕桌也是最普通的木料制作的,顯得極為檢素。
不過,這樣的胡床在此時,倒也合稱。畢竟是盛夏,麻布面比綾羅面要涼快。
他卯足了力氣把床鋪推開,氈毯也揭開,眼前赫然出現一片泥土地,看那些上層泥土的樣子就知道,是最近才翻新出來的。
大唐的審美風格是富麗堂皇型的,不論是街上走的男男女女,還是家庭的布置都以華麗濃艷為追求。
尤其是西域販運來的色彩鮮艷,花紋繁復的氈毯,更是受到了中土居民的熱烈歡迎。
可說到底,這也是家庭的裝飾風格,到了公務衙門,即便是緝妖司這樣臨時組建起來的機構,在房間里鋪氈毯也是很奇怪的舉動。
這樣一張艷麗的大紅色氈毯,放在明珪的房間里實在是格格不入。幸虧緝妖司里的差役從來都與他保持著距離,不愿管他的事,否則早就該有人看出不對勁了。
就在三天以前,這里的地面還是光禿禿的一片,這大紅的氈毯是他為了掩藏行跡才特意搬來的。
如今,也該到了揭開秘密的時候了。
他徒手把新土刨開,很快一個褐色的大壇子就顯現在眼前,這個東西他是再熟悉不過了。要不是被張玄一發現,他才不會把這么危險的東西挪到自己的屁股底下。
任務還沒有完成,都是沒辦法的事,只能勉強掩飾。其實這壇子也一直都在變化,就在玄一他們看到他的時候,他的壇身還只是綁縛了兩條紅繩,每根紅繩上面都串聯著不大不小的鈴鐺。
而現在,初看起來,還是和之前沒什么兩樣,只有親自照看它的明珪才能看出其中的變化。
壇身上纏繞的紅繩越來越復雜,又多了一條。
明珪小心翼翼的解開紅繩,將壇蓋打開。在做這一系列活動的時候,他的態度頗為忌憚,就好像壇子里的東西會吃了他似的。
他卷起袖子,把手伸進壇子里,不必探的太深,一個不知道是蟲子,還是老鼠的東西就慢慢的爬了上來。
雖然這就是明珪的杰作,可面對它,明珪也不敢輕易造次,畢竟,行動到現在,它的力量也在逐漸增強,就連它的締造者都已經沒有把握能將它牢牢控制住。
原本是乳白色的身子,顏色逐漸變深,到現在已經和新鮮的柑子外皮沒什么區別。
只要再過一段時日,它就會變成通體血紅,而到那時,別管是什么神力加持的瓷壇子,還是什么紅繩牽著的縛魂鎖,對它都是無能為力了。該怎么處理它,明珪也沒個計劃。
真怕到時候,以他的道行根本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