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其余幾人亦是一幅風輕云澹的樣子微微頷首,儼然一副目空一切的世外高人姿態。
“那便最好了。”
曹丕接著說道,“初八午時我將前往庸丘接管瓬人軍,那瓬人軍首領吳良乃是一個乩童傳人,每每遇事總能占得先機,而且我還聽說他麾下還籠絡了一些奇人異士,這些奇人異士也都有著各自的本事,若是他們生出異心,刀兵相向倒還好說,只怕他們會用那些看不見摸不著的妖法道術,到時還請幾位仙師及時出手。”
“這是自然,二公子只管放心,區區幾個奇人異士,還入不了我們的眼睛。”
幾人又是面不改色的點頭。
“不過這次請你們一同前往也只是防范于未然罷了,據我所知瓬人軍首領吳良此刻正在外游歷,那些奇人異士大部分亦是與他一同去了外地,一時半會恐怕回不來…”
曹丕又道。
結果話才說了一半,門外便傳來一聲“報”!
“諸位仙師稍等,我先出去瞧瞧。”
曹丕對那幾人笑了笑,便起身向門外走去。
那幾人雖是曹老板花重金招攬而來的仙師,但他們始終是外人,因此有些軍政上的事曹丕還是會盡可能回避他們。
如此來到門外,卻見一名曹府親衛正翹首以待。
“什么事?”
曹丕開口問道。
那親衛連忙湊上前來附耳說道:“二公子,方才南門的守軍傳來消息,吳太史進城了。”
“你說什么?”
曹丕頓時皺起了眉頭。
“吳太史剛剛進城了。”
那親衛又重復了一遍。
“怎么在這個時候忽然回來了?”
曹丕眉頭皺的更緊。
他想到了吳良那乩童傳人的身份,早不回來晚不回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回來,天知道吳良是不是已經預感到了瓬人軍的危機,忽然趕回來正是為了施救。
說心里話,曹丕對吳良還是多少有些忌憚的。
畢竟他在這之前已經不止一次從曹昂與曹稟口中聽到吳良的事跡,這兩個哥哥都對吳良既推崇又佩服,由此可見吳良定然有著過人的本事,也斷然不像平日里看起來的那么簡單與隨和。
如今要當著吳良的面強行接管瓬人軍,曹丕心中不免有些發憷。
萬一吳良不配合呢?
萬一吳良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呢?
曹丕心里清楚,曹老板之所以將接管瓬人軍的事交給他來辦,其實也是因為吳良最近不在陳留。
若是他在的話,曹老板一定會親自來辦此事,畢竟以曹丕年齡、身份與閱歷,能不能壓的住吳良還得另當別論。
“那么接下來應該怎么辦呢?”
曹丕沉吟起來,“繼續依照原定計劃在初八午時前往庸丘接管瓬人軍么?”
“恐怕不妥,如今吳良已經回來了,我要動他的人理應先上門去打聲招呼,也好探一探他的口風…說到底他還是我的姐夫,是我們曹家的女婿,若他知道這是父親的意思,應該也會做出退讓。”
“但若他油米不進又當如何呢?”
“這是父親交給我的第一個任務,此前我以督查之名前往瓬人軍駐地遭到拒絕,便已經落了臉面,只是不知父親如何看待我…若這次還是什么都辦不成的話,父親定會對我更加失望,今后恐怕不會再用我了。”
“要不…先禮后兵?”
曹丕腦中忽然靈光一現,浮現出一個自認為不錯的主意。
他所想的“先禮后兵”,自然不是率兵強攻,曹老板根本沒有給他這樣的授權,就連留在陳留陪他一同辦理此事的虎豹騎首領曹純也不會同意,畢竟如今前線大戰在即,后方哪怕出現一丁點紛亂也是會影響軍心的,哪怕是小規模的內亂。
他的“兵”其實便是屋內坐著的那幾名仙師。
“若是教吳良知道我手中亦有一些能人異士,而且這些能人異士的本事尚在他與瓬人軍之上,形勢比人強,就算他不情愿只怕也不得不作出妥協。”
曹丕心中暗自想道,當即對親衛說道,“你先使用飛奴將此事報于我父,再將子和叔找來與我商量對策。”
“諾!”
那親衛應了一聲連忙去辦。
接著曹丕一把推開了身后的房門,邁步走入其中看向屋內幾人,笑呵呵的說道:“幾位仙師,你們表現的時機到了,也正好教我親眼見識一下你們的本事。”
吳良等人才行至城中時,便見一伙人風風火火的迎面奔來。
這些人不是旁人,正是以陳金水為首的吳府護衛。
“公子,你們可算回來了,俺可想死你了!”
陳金水也不顧路人的目光,大老遠的便大聲嚷嚷了起來。
“你怎么知道我回來了,還迎到這里來?難道你還在城門守軍中安插了眼線?”
吳良笑著問道。
“俺哪有那個本事,是左仙師算出來的,要了你兩根頭發用符紙那么一燒,便算出你已經進了南城門,俺聽了趕緊出來迎接,果然就迎上了。”
陳金水氣喘吁吁的答道。
“左仙師?”
吳良微微一愣,不過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你說的是左慈吧?”
“正是!方才俺還有些懷疑,眼下見著了公子,俺才知道這左仙師可是一位真正的仙師,難怪公子要我務必以禮相待。”
陳金水連連點頭。
“嗯。”
吳良笑了笑,又道,“最近瓬人軍可有什么事情?”
“這…”
聽到這個問題,陳金水頓時語氣一滯,一時之間竟不知該如何說起。
“直說便是,我之所以這時候回來,正是因為算出了個大概。”
吳良說道。
“不愧是公子!”
陳金水隨即嘆了口氣無奈的道,“據說是因為前線戰事吃緊,明公派曹家二公子前來接管瓬人軍趕赴前線,最后的時限便定在初八午時,就連俺們這些吳府護衛也不能例外,今日俺們便在收拾東西…對了,只要是瓬人軍名錄上有的人,都必須接受征召,也包括典韋、楊萬里他們,此前他們隨公子外出,曹家二公子也說不上什么來,但如今公子等人回來了,只怕他們便也得算上了。”
“戰事吃緊…”
吳良冷笑。
真是一個不錯的理由,誠然曹老板在官渡之戰前期打的十分被動,無論是兵力、糧草、軍貨、財力方面都有著明顯的差距,以至于曹營的許多將領都不看好曹老板,甚至私下與袁紹方面聯絡,隨時準備反叛。
但就算如此,曹老板也絕不缺瓬人軍這二百來號人馬。
這也正是吳良此前明確向曹老板表示瓬人軍永不擴軍的原因,瓬人軍人少,曹老板便不會總是想著把手伸進來。
結果千防萬防,這一天還是來了。
那么曹老板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吳良此前已經通過大衍筮法算出來了,瓬人軍經歷過此番變故,最多半月便再無活口…因此吳良才說這是瓬人軍的滅頂之災。
如此不難看出,曹老板將瓬人軍調往前線是假,要將瓬人軍滅口才是真的。
至于原因吳良也不難猜出,肯定與瓬人軍做的事情有關,那都是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一旦傳揚出去便極有可能對本就名聲不太好的曹老板造成毀滅性的打擊。
對此吳良早有防備,只是沒有想到,這一天這么快就到來了…原本他以為曹老板最早也會在官渡之戰結束,徹底在中原站穩了腳跟再去考慮此事。
只是不知道,自己在不在曹老板滅口的范圍之內。
目前來看應該是不在的,否則曹老板又怎會在幾月之前非要將曹旎嫁給他,這明顯是要將他收作自己人的意思。
正說著話的時候。
“吳太常!歷經幾月,吳太常可終于回來了!吳太常也不提前送個信回來,下官也好提前準備一番為吳太常接風洗塵啊。”
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響起,來者不是旁人,正是陳留太守程昱。
說起來自打陳留被暫時定為首都之后,程昱雖然還是太守,但其實瞬間便連升了三級,從一個地方官變成了京兆尹,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
“什么吳太常,我不過是個太史令,程太守怕是叫錯了吧?”
吳良施了一禮,有些疑惑的問道。
“老夫雖已年逾花甲,但還不至于連官位都搞錯了。”
說著話,程昱已經從身后仆從手中端著的托盤中拿起一卷簡牘,笑呵呵的遞上來,“還是請吳太常親自過目吧。”
吳良打開那卷簡牘,只見簡牘中總共也就二三十個字,他的官職便又升了一大級,成了九卿之首的太常,妥妥的平步青云,妥妥的朝中重臣。
與此同時,程昱又適時將另外一樣沉甸甸的東西交到了吳良手中,一臉笑意的道:“吳太常,這是陛下下發的太常印綬,請務必收好。”
銀印青綬。
的確要比他那太史令所持的銅印黑綬更有牌面。
不過…
“謝過程太守。”
吳良卻又看向了程昱,咧開嘴笑道,“程太守該不會是專程在等著我吧?否則我才剛進城連家門都還沒進,程太守怎會來的如此及時,甚至就連陛下的委任詔書與印綬都準備好了,程太守如此重情重義真是令我感動吶。”
“哈哈哈,只是趕巧了。”
程昱竟還能面不改色,干笑著與吳良打起了哈哈。
“老程,咱們明人不說暗話。”
吳良則上前攬住了程昱的肩膀,將他拉到旁邊小聲問道,“你第一時間將這委任詔書與印綬送來,究竟是你自己的意思,還是明公的意思?”
“這…都有。”
程昱猶豫了一下,答道。
“多謝。”
吳良坦然一笑。
“有才賢弟…”
程昱也極為少見的叫了吳良一聲賢弟,接著嘆了口氣意味深長的道,“你還年輕,還有無量的前途,莫要感情用事自絕前程啊。”
“多謝程太守指點,銘記于心。”
吳良擺了擺手,便帶著瓬人軍眾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當吳良回到吳府的時候,吳府正是一片雞飛狗跳的情景。
小美人們一個個又是忙著曬被褥,又是忙著準備沐浴的熱水,又是準備著豐盛的佳肴…怪只怪吳良回來的太過突然,打了她們一個措手不及。
吳良也并未與她們客氣,到家便立刻去舒舒服服的洗了個澡,換上一身干爽的衣物,然后才去見了左慈:“多日未見,左仙師現在這副皮囊倒是頗為養眼。”
“再養眼也是皮囊,終有壞掉的一天。”
左慈笑道,“看來最近吳將軍這里也不怎么太平,我來的很不是時候啊。”
“左仙師盡管放心,不會為你惹來麻煩。”
吳良屑睨道,“不過左仙師應該也不怕麻煩才是,如今還有什么能夠奈何得了左仙師的么…除了這個。”
說著話,吳良已經將一個銅缽穩穩擺在了兩人中間的桉幾上。
“吳將軍當真如此輕易便將這遺失之物還給我?”
左慈見狀卻有些狐疑。
“當然。”
吳良笑道,“不是說過了么,當初我對左仙師一無所知,留下這遺失之物只為自保,自安然離開晉陽城之后,這遺失之物便已經可以還給左仙師了。”
“吳將軍確定不會反悔?”
左慈還是有些不敢置信。
“左仙師若不想要,我可就收回來了。”
吳良作勢要伸手去拿。
“要要要!”
左慈當即勐撲上來將那銅缽抱在懷中,喜滋滋的道,“想不到吳將軍竟是如此誠實守信之人,吳將軍如此待我,我也當投桃報李才是,看來吳將軍這里的不太平之事我橫豎都得插上一腳了!”
“左仙師不必如此客氣,其實我…”
吳良還想說些什么。
卻見典韋已經快步走了進來,附耳對吳良說道:“公子,曹家二公子來了,隨行的還有曹純與一些虎豹騎兵士…另外二公子身邊還跟著幾名身著道袍的人,不知道他們究竟是干什么的。”
看來我的歸來已經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
吳良心中暗忖,隨即對典韋點了點頭,道:“教他們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