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盡是一片無盡的黑暗,吳良甚至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伸手不見五指。
“沒有眼睛…”
吳良并未看到典韋描述中的那雙懸于天空的巨大眼睛。
不過他覺得自己可能已經陷入了一種莫名的神游狀態,因此才與瓬人軍眾人隔絕開來,而他的身體極有可能已經似入定一般陷入了昏厥之中。
或許,此刻他也已經像典韋一樣失控。
不過好消息是,他可沒有典韋那般強悍無匹,瓬人軍眾人若要強行將他控制住應該不難,尤其還是在典韋此刻已經恢復了清醒的情況下。
另外。
如果他真似典韋那般失控,有過之前的經驗,瓬人軍眾人定會盡快敲響小鼓,如此他便可立刻清醒過來。
想到這里,吳良略微安下心來,再次回頭看向面前的銅樹。
說來也是奇怪,在這片連自己的手都看不到黑暗之中,他竟還是能夠清晰的看到這棵巨大的銅樹,而且他無比確定,這絕不是因為這棵銅樹散發著某種光芒。
“這棵銅樹絕對有問題!”
看到如此異象,吳良越發確定這一點。
可是此刻他對這棵唯一能夠看到的銅樹依舊一無所知,甚至有些不知該從何查起。
如此沉吟片刻,吳良再一次抬起手來扶住了銅樹那冰涼的樹干,像之前那般輕輕撫過。
這一次。
方才體會過的那種觸電一般的刺痛感并未出現,也沒有發生任何異象。
“難道是因為已經進入了神游狀態,這棵銅樹也只是我的神識見到的虛像么?”
“不過典韋此前失控的時候,卻只是見到了那雙巨大的眼睛,并未見到這棵神樹…為何會出現這樣的差別?”
吳良的腦子依舊在飛快的轉動,不停提出假設與疑問,再想辦法去推翻或是驗證這些假設與疑問。
如此撫著銅樹樹干轉了整整一圈,他依舊不曾發現任何有價值的東西。
或許…
吳良鬼使神差的抽出了腰后的銅匕首,他莫名想在這銅樹上劃拉開一道口子,就像典韋之前對這棵銅樹噼那一戟一樣。
等等!
可當銅匕首握在手中的時候,他卻又是微微愣住。
此時他才意識到,神秘小鼓、銅匕首、還有那一堆亂七八糟瓶瓶罐罐都一樣不少的在自己身上,而且還能實實在在的拿在手中。
有可能這些東西也是他的潛意識創造出來的。
甚至就連面前的這棵銅樹都是他的潛意識創造出來的產物。
那么他在這種狀態下所做的一切是不是都毫無意義?
帶著這樣的想法。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吳良率先敲響了神秘小鼓,短促而又密集的鼓聲在黑暗之中傳出好遠,沒有任何回聲傳來。
而他也不像此前典韋聽到了九下鼓聲之后解除這疑似神游的狀態,沒有在身后看到瓬人軍眾人的身影,也并未看到隨侯珠照射出來的光芒。
果然。
至少敲鼓的行為是徒勞。
不過吳良并未如此輕易的放棄嘗試。
只聽“唰”的一聲,吳良已經再次抓緊銅匕首,毫不猶豫的在銅樹上劃了一刀。
銅匕首果然足夠鋒利,雖然并未像典韋那一記噼砍一般在樹干上留下一道大口子,但面對著延展性極好的純銅樹干,依舊在上面留下一道大概有2公分深的小口子。
就像人體的皮膚一樣,這口子剛一出現便立刻自動翻開,口自周圍那紫紅色的純銅樹皮也略微卷起了一些。
而這道口子的邊緣,竟也很快便凝聚出了一滴似血一般的紅色液體,順著樹干緩緩流了下去,留下了一道歪歪扭扭的血痕。
“這…”
看到這一幕,吳良越發懷疑這是他的潛意識創造出來的畫面,因為他有這樣的記憶基礎。
但就在這個時候。
他的心臟勐然抽動了一下,好像有什么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刺穿了他的身體。
“有人在看著我!”
吳良自打得到《本經陰符七術》之后,精神與神識的感知能力早已遠超普通人,瞬間產生一種正在被人凝視的感覺。
并且他很清楚這目光所在的方向。
吳良勐然抬起頭來。
此時一雙巨大的眼睛已經懸于夜空之中,那雙眼睛靜靜的盯著他,深邃而又冰冷,看不出任何的情緒。
但吳良卻立刻感受到了一股無以復加的巨大壓力。
與典韋敘述中經歷的那種令他不得不跪下的外部壓力不同,吳良感受到的竟是一種由內而外的壓力,許多莫名其妙的負面情緒混雜在一起席卷而來,使得他的胸腔憋悶的十分難受,時而想要哭泣,時而想要怒吼,時而抓狂暴戾,時而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一般失落與沮喪…
“這就中招了么?”
吳良不知道這究竟意味著什么,但他的頭腦仍舊清晰。
“冬冬冬!冬冬冬!冬冬冬!”
吳良再一次敲響了神秘小鼓,希望鼓聲能夠對抗那雙眼睛的凝視,助他驅散這些會將人折磨至瘋的負面情緒。
這一次敲響神秘小鼓并未起到預想中的效果。
這進一步證實了吳良此前的猜測,目前他經歷的一切應該都是那股的精神力量與潛意識結合創造出來的產物。
可那被負面情緒折磨到腦袋發脹疼痛的感覺卻又是那么的真實,真實到令人發狂…
還有那雙巨大的眼睛。
它早不出現,晚不出現,卻偏偏在吳良像典韋一樣對銅樹造成傷害的時候出現,又令吳良不敢確定這究竟是現實還是潛意識中的幻境,又或者是兩者混合的混沌世界。
就在這時。
“冬!”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沉重的悶響。
“什么東西?!”
吳良一驚之下連忙循聲望去。
然后在這片無盡的黑暗之中,吳良什么都不曾看到,而他也沒有白菁菁那過人的聽力,無法精確的判斷這聲音的具體位置。
不過也是這一刻,他勐然又想起一件事了:
此前他們在迷霧之中進入發掘坑尋找典韋的時候,便曾聽到一個與這聲悶響極為相似的沉悶響動!
當時白菁菁判斷這聲音距離他們大約二十丈左右,并且應該是發生了相當力道的沖撞,才會發出這樣的響動。
可惜那時那些穿戴銅甲的浮尸距離他們更近一些,不久之后又遇到了失控的典韋,使得他們完全遺忘了這個異常的響動。
再到后來。
他們又相繼見到了重新長出的社樹與復原的怪蟲石凋,還有那莫名消失的鎖龍柱與來勢兇勐的蟲潮。
這一切都使得他們應接不暇,根本就沒有機會去理會那個很不尋常的響動。
就在這時。
“休!”
一個極其輕微的響動忽然又自頭頂傳來,吳良沒有聽到這個聲音,但過人的感知能力還是令他感受到了威脅。
吳良下意識的抬起頭來,身子則快速向左移動了一步。
漆黑的夜空中依舊是那雙巨大的眼睛,眼中投射出來的目光依舊深邃而冰冷,吳良看不出它與之前有什么不同之處。
與此同時。
“冬!”
一個沉重的悶響已經在他腳邊炸開。
吳良又被嚇了一大跳,慌忙跳出兩米之外。
這次他可聽清楚了,方才那聲音正是自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傳來,若非他憑借第六感向左邊移動了一步,那聲音便應該會在他腳下炸開。
而這究竟意味著什么,吳良卻依舊一籌莫展。
因為他的腳下同樣是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根本看不出那地方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這沉悶而又巨大的聲音又究竟從何而來…
正當吳良心中迷惑的時候。
“嘶嘶…嘶嘶…”
一陣濕滑黏膩的聲音突然又在吳良的頭頂響了起來。
吳良打了個激靈,再次循聲望去。
這一看不要緊,吳良頓時大驚失色,抬腿便要向遠處逃走。
吳良也不知道深處這片無盡的黑暗之中,他究竟能夠逃去哪里,但他卻不得不逃,逃向遠離這棵銅樹的地方。
因為他清楚的看到。
此前自銅樹樹心鉆出來的那條巨大的怪蟲,此刻竟纏繞在不知多高的樹干上蜿蜒而下,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距離他頭頂只有十來米的地方。
也是這一抬腿,吳良心中卻變的更加驚駭。
因為此時他赫然發現,他的兩條腿居然宛如注滿了鉛一般,無論怎么用力都沒辦法抬起分毫。
非但是雙腿,他的雙手也無法做出任何動作,儼然已經進入了典韋此前描述過的狀態,一股無形的巨大壓力正作用在他身上,使得他動彈不得。
并且這股力量還在不斷加大,他的雙腿已經微微顫抖,很難繼續支撐如此巨大的力道。
終于。
“噗通!”
吳良終于再也支撐不住,重重跪倒在了地上。
而此時此刻。
“嘶嘶…嘶嘶…”
那巨大的怪蟲也已經纏繞著銅樹樹干爬了下來,不過它并未脫離樹干,只是抬起那分布著許多層森森利齒的嘴巴慢慢的靠近吳良。
吳良甚至聞到了那巨大怪蟲口腔中的腐臭味道,可是卻只能眼睜睜看著怪蟲一點一點的靠近。
它這張令人頭皮發麻的口器,一口便能夠將三個吳良吞沒。
但此刻它卻顯得不急不緩,仿佛正在享受吳良心中那越來越強烈的驚懼感…
“難道就要到此為止了么?”
“不對,這不過是我神游的幻境,它應該無法對我的本體造成傷害…”
“可是如果我這神游的神識被怪蟲吞噬,又會發生什么事情?”
此刻吳良心中閃過無數念頭,他想過最好的結果,也想過最壞的結果,但現在卻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被動的接受即將到來的命運。
可奇怪的是。
那怪蟲的巨大口器來到距離他只有不到兩尺的時候卻又忽然停了下來,只是用那張巨大的口氣靜靜的“看”著他,仿佛在與他對視。
一秒。
兩秒。
三秒…
十秒!
整整十秒鐘,怪蟲沒有做出任何進一步的舉動,就好像也向吳良一樣不能動彈了一般。
而吳良也始終沒有閉上眼睛等死,他的童孔雖然正因心中的驚懼不停縮動,但腦子卻并未停止運轉。
“難道它具有靈智?”
吳良并不認為怪蟲也像他一樣被這無形的巨大壓力鎮住了,它忽然停下來一定另有原因,那是他暫時理解不了的原因。
終于。
“嘰——”
怪蟲的口器中發出了熟悉的聲音。
這次它的聲音并不算太大,但吳良卻聽的一清二楚。
下一刻。
“啪嗒!”
一條小一號的怪蟲自巨大怪蟲身上掉落下來,落在地上的時候并未融入黑暗,而是似銅樹一般就算沒有光也依舊鮮艷明麗。
這小一號的怪蟲蠕動著徑直爬向吳良,很快便攀上了他的身體。
感受著怪蟲在他身上爬行的過程中帶來的那種濕滑瘙癢的感覺,吳良心中一陣膈應,如果可以行動,他一定會奮力將其抖落,但是很遺憾,他現在什么都做不了。
不久之后。
這小一號的怪蟲已經爬上了他的胸口,纏上了他的脖子。
正當吳良以為這怪蟲準備對他的脖子下口的時候,這怪蟲卻又順著他的背部緩緩的趴了下去,接著是他的臀部,大腿,最后竟來到了他的腳踝處,而后在他的腳踝上纏繞了好幾圈。
“這是…嘶!”
吳良正有些疑惑,一陣針扎一般的刺痛感忽然自腳踝處傳來。
接著他便清晰的感覺到有什么細小的東西已經占盡了他腳踝處的皮膚,正在扭動著鉆向更深處的皮肉。
大家去快可以試試吧。
吳良不由想起此前甄宓對這種怪蟲名字的推測,還有對這個“蚩”字的解讀。
不過這種怪蟲感興趣的應該不是人的腳趾,而是人的腳踝…此前大犬便被它們纏住了腳踝拖入水中,方才那名掉隊的瓬人軍兵士首先受到怪蟲襲擊的也是腳踝,而此刻他已是砧板上的魚肉,怪蟲卻還是選擇了腳踝。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巨大的怪蟲明明可以一口將他吞下,卻偏偏用這種類似于脫褲子放屁的方式來對待他,它究竟有何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