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吳將軍錯了呢?”
張襲聽了吳良這番話已經準備答應下來,畢竟這個賭約對他百利而無一害,但轉念一年既然是賭約便該有個輸贏,于是又不置可否的反問道。
“若我錯了,自此軍中決策全由張校尉說了算,我絕不再多說半個字,除此之外,時候我還會在明公面前為張校尉美言,保證張校尉官升一級,如何?”
吳良正色說道。
“吳將軍此話當真?”
張襲哪怕故作矜持,此刻亦是控制不住面露喜色,連忙確認道。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若我有違此言,便如同此箸!”
說著話吳良隨手拿起一根竹快,“卡察”一聲將其折斷扔在了地上。
“好!既然如此,末將便信吳將軍一回!”
張襲點頭應道,“自今日起直至離開宛城之前,末將與麾下將士任由吳將軍調遣,吳將軍有什么需要末將配合盡管言語便是。”
吳良的這個所謂賭約,對于他來說無異于“雙贏”,他贏兩次的“雙贏”。
倘若宛城有變,他便可以成為力挽狂瀾的人,那功勞自然不在話下。
倘若宛城無變,他也可以升官,畢竟吳良作為曹老板的準女婿,只要愿意為他在曹老板面前美言,使他官升一級想來也不是難事。
總之不論如何,張襲都絕對穩賺不賠。
這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那就有勞張校尉了,自今日起請張校尉督促麾下將士嚴陣以待,尤其是到了宛城之后,更加不能大意,必須保證隨時可以行動。”
吳良囑咐道。
“請吳將軍放心,此事包在末將身上。”
張襲應了一聲,便喜滋滋的前去執行開拔事宜。
望著此人的背影,楊萬里心中卻有些不太理解,忍不住湊到吳良身邊問道:“公子,你為何會與他立下這么一個賭約,這賭約看起來似乎只對他有利,對我們卻沒有絲毫好處啊?”
“怎么沒有好處?讓這些人心甘情愿的為我所用,這便是最大的好處。”
吳良笑道。
他身邊的瓬人軍兵士還是太少了,區區二十人也就堪堪只夠執行護衛事宜,根本分不出人手去干別的事情,更加不要說去干一些大事。
因此如何快速籠絡張襲便成了一件十分關鍵的事情。
吳良懶得與他打感情牌,也沒有耐心用自己的魅力與能力去慢慢令他折服,這種情況下,這賭約自然也就成了最為簡單直接的方式,使得吳良手下的這支軍隊立刻變得順手了起來。
“可是公子,你真的又起了乩,確定此去宛城真的會出現變故么?”
楊萬里雖不再糾結這個問題,卻又問起了另外一個更加更要的問題。
“嗯。”
吳良微微頷首,笑道,“不過不必放在心上,我心中已有萬全之策,到時張繡若敢輕舉妄動,我必定能夠先發制人。”
這件事就這么定下了。
接下來曹老板率領大軍長驅直入,僅用了不到兩天便已到達宛城,期間并未出現任何意外。
曹老板命大軍駐扎城外,自己則帶了部分將領與嫡系部隊進入城內,當夜便舉辦了一場宴會,邀請張繡與其部將一同參與。
這些細節與史書中的過程幾乎一模一樣。
吳良與他麾下的張襲所部也被曹老板一同叫到了城內,不過有資格參與這場宴會的卻只有吳良一人,楊萬里與張襲都在城內駐地歇息。
不過問題不大。
這場宴會既然是曹老板組織,又在別人的地盤,當然早就做好了防衛工作,吳良并不需要楊萬里與瓬人軍貼身保護。
席間。
吳良也終于見到了宛城之戰的三個張繡方面的關鍵人物:張繡、賈詡、還有一個名為胡車兒的偏將。
張繡年紀不大,大約也就三十歲出頭的模樣,長有一張頗為方正的國字臉,身著一身甲胃看起來頗有氣勢,不過若是脫去甲胃放入人堆中,則屬于那種很難引起旁人注意的普通人,外表上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賈詡則是一個頭發與胡子都已經花白的瘦高老者。
這時候的人普遍顯老,而據吳良所知,賈詡現在其實也就五十歲上下的光景,值得注意的是賈詡那雙略微上挑的三角眼…吳良不太懂面相,不過卻也知道三角眼不算是什么好面相,倒不是說命不好,而是內在品德與心胸上可能有些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先入為主的原因,提前給這位在后世亦然鼎鼎大名的“毒士”定了性;
那名為胡車兒的偏將則是三人之中最為顯眼的人。
此人的身高竟與典韋相差無幾,體型看起來卻比典韋更加壯碩,看起來就像是胖了一號的典韋,光是立在那里便會給人帶來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至于這胡車兒使什么兵器暫時不得而知了,因為曹老板的宴會上不允許攜帶兵器,除了負責護衛工作的親衛之外,就連吳良也不能例外,不得不將銅匕首留在了外面。
據史書記載,胡車兒亦是張繡先降后反的原因之一。
因為曹老板見到胡車兒之后非常欣賞他的勇武,于是對他區別對待,特意賞賜了一些黃金給他,這其中自然不乏拉攏的意思,此舉同樣使得張繡疑慮不安,擔心曹老板打算利用胡車兒反制他。
“武舉,想不到你麾下竟有如此一員力士!”
果然,曹老板見到胡車兒之后立刻雙眼放光,一邊上下打量這個壯漢,一邊笑呵呵的對張繡說道。
“曹將軍,此人喚作胡車兒,曾是我叔父麾下的得力干將,如今亦是我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張繡施了一禮,低眉順眼的為曹老板介紹了一番,至于最后那句話“不可或缺”,自然也是故意說給曹老板聽的。
“嗯。”
曹老板到也并未多說什么,只是與胡車兒點頭事宜之后,便又看向了立于張繡左側的賈詡,笑著問道,“想來這位便是賈文和賈尚書吧?”
賈詡曾經在董卓的女婿牛輔帳下任職,后來董卓被刺,牛輔也一起死了,當時王允與呂布清算董卓余黨,李傕、郭汜等人心中不安,都打算逃離長安,此時賈詡站了出來獻策,勸這些人反攻長安放手一搏。
李傕、郭汜等人依計行事,果然成功反攻,非但殺了掌權的王允,更是將也呂布打的僅率百余騎落荒而逃。
也是那時,李傕、郭汜等人便要封賈詡為候。
賈詡推辭。
二人又要封賈詡為尚書仆射。
賈詡再次推辭。
最后李傕、郭汜不得不遵照賈詡的意愿,將他封做了尚書,“賈尚書”的稱呼也是因此而來。
而在經歷過那次的事件之后,李傕、郭汜與其他的董卓舊部對賈詡的態度也發生了轉變,他們一方面尊敬賈詡,一方面也忌憚賈詡的智謀,哪怕這些人后來出現了許多內部矛盾,時常在長安城內互相攻殺,但依舊很給賈詡面子,并不敢太過造次。
不過許是賈詡早已看出這些烏合之眾難以成事,不久之后他便趁亂辭去官職離開了長安,幾次輾轉到了同鄉張繡這里,自此為他出謀劃策。
“不敢當,見過曹將軍。”
賈詡上前施禮道。
“如何不敢當,賈尚書的威名我早已如雷貫耳,如今親眼相見,氣質與風采果然名不虛傳。”
曹老板還禮笑道。
接著在曹昂與曹純的陪同下,曹老板又與張繡麾下諸將一一相見。
不過這次沒有了典韋,曹老板這邊的氣勢顯然比史書中的記載矮了一截,畢竟據吳良所知,歷史上曹老板與張繡等人相見行酒時,每至一人典韋便手持兵器立于身后迫視,使得哪怕到了酒宴結束的時候,張繡等人都不敢抬頭仰視。
不過與之相比,少了這層壓迫感,這次宴會的氛圍也好了許多。
如此打過一邊招呼之后,宴會正式開始。
吳良并未發現有什么異常之處,于是注意力則又飄到了對面的郭嘉那里。
此刻郭嘉正坐在曹老板右側的一個桉幾之后,從始至終都沒有說話,只是旁若無人的喝著悶酒,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態。
而坐在他附近的曹營謀士將領,也不曾有人與他敬酒,彷佛當他不存在一般。
“看來楊萬里探回來的消息不假,此時的郭嘉果然受到了整個曹營的排擠,若是沒有些非常手段,這處境短時間內恐怕很難改變,軍師祭酒定然做不長久。”
吳良心中暗忖。
而且以他對曹老板的了解,這種時候曹老板是肯定不會出來干涉的,一切只能靠郭嘉自己,若他連這關都撐過不去,自然也難以接過戲志才的擔子。
在這種氛圍中。
宴會很快便過去了一半,曹老板今天心中不錯,也是多喝了一杯,臉上逐漸浮現出些許微醺之色。
此時曹營的人與張繡所部也是略微熟悉了一些,在酒精的作用下說起話來已是不分你我,互相接茬聊著一些不俗不雅的話題。
吳良借著這個空當端起酒杯來到郭嘉身旁,坐下身來笑呵呵的道:“郭祭酒,我敬你一杯,請。”
“唔。”
郭嘉看了他一眼,也并未說多余的話,接著便端起酒杯一仰脖子將其中酒水灌了下去。
吳良陪了酒,又笑道:“郭祭酒看起來心情不佳,可是有什么心事?”
“吳太史多慮了,我在明公身邊吃得好睡得好,哪里會有什么心事,只是最近舟車勞頓,有些疲憊了而已。”
郭嘉又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這才側目瞟了吳良的酒杯一眼,意思是問他還要不要。
“有勞了。”
吳良將酒杯向前推了推,接著又笑著說道,“不只是郭祭酒感覺疲憊,我亦是一樣,這便是我不愿參與戰事的緣故,這次若非明公要求,我在陳留不知道有多愜意。”
“吳太史,你覺得那個賈文和如何?”
郭嘉卻又忽然問了個不相干的問題。
“他?”
吳良回頭望向正在推酒的賈詡,假裝湖涂道,“不太清楚,聽聞此人很不簡單,就連李傕、郭汜那些人都對他頗為敬畏,也不知傳聞是真是假。”
“是真的,在我看來他便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了,眼光毒辣,行事果決,又善于明哲保身,能夠憑一己之力將長安徹底攪亂,再從長安的亂局中全身而退,便可看出他的能耐了。”
郭嘉虛著眼睛道,語氣中不無推崇之意。
“如此說來,明公如今得了此人,再有郭祭酒共同輔左,豈非天下無人可擋?”
吳良繼續裝著湖涂。
“吳太史真會說話,賈文和的能耐已是天下人有目共睹,而我不過是個籍籍無名之輩,如何能夠與他相提并論?”
郭嘉看向吳良道,“吳太史莫不是故意來糗我的吧?”
“豈敢。”
吳良笑道,“郭祭酒應該聽人說過我略通玄學,對面相亦是有些涉獵,我也就不藏著掖著了,其實我早已看出郭祭酒胸懷曠世之才,只是年輕尚輕,尚未得到一個展現能力的機會罷了,因此我十分篤定,只需假以時日,郭祭酒的成就絕不會在賈詡之下。”
“呵呵呵呵。”
郭嘉臉上終于浮現出些許笑意,隨后有些自嘲的道,“我現在終于明白吳太史為何能在曹營中獲得如此地位了,天下似吳太史這般說話中聽的人的確少見,我若有吳太史十一便好了。”
“我可沒有與郭祭酒說笑,更非揀中聽的話來說。”
吳良認真的道,“我還看出,郭祭酒展現能力的機會在這次返回陳留之后便會來臨,不信我們拭目以待。”
此話一出,郭嘉臉上的笑意瞬間僵住,審視著吳良的眼睛開口問道,“除了這些,吳太史還看什么來了?”
就在這個時候。
“父親!你怎么了父親?!”
“孟德哥哥!”
堂內忽然傳來一陣騷亂。
吳良與郭嘉同時扭頭向騷亂之處看去,只見曹老板不知為何竟忽然雙目緊閉倒在了曹昂懷中,曹昂與曹純正一臉焦急的呼喚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