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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六章 品酒(4000)

  “有才此事便如此決定了。”

  見吳良似乎還想說這些什么,曹老板卻并未給他任何機會,不容置疑的拍了板。

  “…諾。”

  吳良本就擅長察言觀色,此刻怎會看不出曹老板的意思,自然也不能在說些什么,只得先施禮應了下來,又道,“那瓬人軍…”

  “瓬人軍便暫時留在庸丘吧,我會為你再安排五百兵馬,這次南征這些兵馬便由你來節制調度,莫要令我失望。”

  曹老板正色說道。

  “諾。”

  吳良再應,心中卻更加不安起來。

  曹老板將瓬人軍擱置起來,卻又給他一批新的兵馬教他上戰場,雖然說是只需跟在后翼打秋風就可以,但稍微一想便會發現事情絕沒有那么簡單。

  一邊是瓬人軍統領,專門去做那些見不得光的秘事。

  一邊又為他安排了另外一支兵馬,教他光明正大的上戰場撈軍功。

  一個臺后,一個臺前。

  兩者放在一個人身上其實是沖突的,除非曹老板準備給吳良兩個身份,將他塑造成一個同時行走于黑暗與光明之中的雙面人。

  但曹老板真是這么想的么?

  還真未必…

  畢竟吳良現在已經是朝廷認命的太史令,這就已經是一個可以站在明面上的身份了,并且這個身份辦起與瓬人軍相關的事情來還有不少便利,實在沒有必要再給他安排軍中的官職,更沒有必要強行帶著他上戰場。

  他實在搞不清楚曹老板究竟是怎么想的,卻又不得不防著點,免得曹老板做出一些嚴重違背他意愿的事情來時,他卻只能被動接受。

  自曹府出來。

  吳良剛笑容滿面的與曹純辭別,轉過身去便已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此事必須從長計議!

  曹老板此前雖不曾與他有過任何約定,但也是默認了他遠離戰場的要求,而這一次曹老板主動打破這個“約定”,便是一種態度的轉變,必將成為一些事情的開端。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吳太史,請留步!”

  背后忽然傳來一個聲音,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慢吳良一步從曹府出來的郭嘉。

  吳良重新換上一副笑臉,回過頭去施了一禮:“郭祭酒,你也出來了。”

  “南征的事宜已經安排妥當,我自然也沒有繼續留在明公府上的必要,倒不如出來四處轉轉。”

  郭嘉還了一禮,亦是笑呵呵的說道。

  “郭祭酒果然是灑脫之人。”

  吳良笑道,接著便不再言語,等著郭嘉主動將自己的意圖說出來,通過此前的短暫接觸,吳良已經看出郭嘉的性子,這個家伙絕不是那種喜歡主動與人套近乎的人,因此這次主動將他叫住定然有自己的目的。

  “吳太史也不簡單吶,吳太史回來之前,我便聽人說起吳太史那里有一種特殊的釀酒技法,能夠釀出三杯便可教人陶醉的烈酒,此酒乃是天下獨一份,不知在下有沒有口福討上幾杯長長見識?”

  郭嘉雖然如此說話,但神情中卻并無半點討好或是請求的意思,全然是一副理直氣壯的意思,就好像確定吳良肯定不會拒絕一般。

  “是安民兄告訴郭祭酒的吧?”

  吳良屑睨道。

  因此若要去猜郭嘉究竟是通過什么途徑知道這種酒的,八成便只能賴到曹稟身上了。

  不過郭嘉提出這個要求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有三大嗜好哪怕到了后世都不是秘密,這三大嗜好分別是喝酒、抽煙、燙頭…呸呸呸,是愛酒、貪睡、好色。

  睡覺定要睡到自然醒,許多事情都必須等到他睡醒之后再辦。

  每日飯前飯后必定飲酒,哪怕病重期間也手不離酒。

  對于女人亦是很感興趣,史書記載,曹老板的另外一個名叫曹節的女兒便曾說過:郭嘉每次前往曹府,身邊帶的女子都不一樣,從沒有重樣的…

  不過這次在曹府遇上,郭嘉的身邊便沒有帶美女。

  就連方才在宴席上飲酒也表現的十分克制。

  難道是因為才剛剛到了曹老板麾下,為了給曹老板留下一個好印象,因此在行為舉止上盡可能收斂的緣故?

  也需等以后立了功,受到了曹老板的青睞時,這些毛病才會大膽的暴露出來?

  “正是,不過他也只是在宴席上與隨口我提了一次,不想被我記在心里了。”

  郭嘉笑道。

  “既然如此,郭祭酒請吧。”

  吳良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就厚顏叨擾了。”

  郭嘉一臉喜氣的施禮,隨后便與吳良并肩走在了一起。

  對于郭嘉這忽然前來討酒的舉動,吳良依舊覺得不簡單。

  嗜酒是一回事,但郭嘉絕對不是那種嗜酒如命的人,因為嗜酒如命的人一天至少有一大半的時間都處于醉酒狀態,甚至平時連保持頭腦清醒都做不到,更不要說似郭嘉一般“才策謀略,世之奇士”。

  因此吳良認為郭嘉就算“嗜酒”,也一定是有節制的飲酒,至少絕不會誤事。

  這點從曹老板對待他的態度上也能夠看得出來,曹老板很不喜歡“飲酒誤事”的人,歷史上曹丕與曹植爭奪繼承權的時候,相比較略顯平庸的曹丕而言,曹老板其實是更喜歡幼年時便已經脫口成章、才能過人的曹植的,早就動了將他立為太子的心思。

  可惜曹植就是個嗜酒如命的家伙,先是醉酒時乘車疾行,擅自打開了司馬門(重要的城門),接著曹仁為關羽所困,曹老板急命曹植率軍前往營救,卻發現本該隨時待命的曹植卻喝的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自此才對曹植徹底失望,最后將曹丕立做了太子。

  曹丕:全靠兄弟襯托。

  曹老板帶自己的子嗣尚且如此,若郭嘉也是那種嗜酒如命時常誤事的人,吳良敢打包票,這個家伙在曹老板身邊絕對活不過兩年,只需用禁酒令便能夠名正言順的處死他好幾回了。

  更不要說后來有人上書檢舉郭嘉行為不端、毛病一堆時,曹老板一邊表揚檢舉的官員,一邊卻對郭嘉不聞不問,甚至還對他這種放蕩不羈的生活態度頗為贊賞。

  因此吳良有理由認為。

  郭嘉這次絕不只是為了討酒,絕對還有其他的事情。

  只不過返回吳府的路上,郭嘉幾乎沒有與吳良說過任何多余的話。

  吳良亦是很沉得住氣,并不主動去問,最多與郭嘉說上幾句沒有營養的場面話,必須要郭嘉主動將心中的想法袒露出來。

  如此一同回到府上。

  吳良先叫人將郭嘉請去了客堂,自己則以安排酒菜的借口暫時離開,私下對典韋說道:“典韋,你去準備兩種酒,一種只需普通的粟米酒就行,教人送進客堂的時候放到我這一邊,另一種則用咱們出征時攜帶的那種用來消毒的燒酒,教人送到郭嘉那邊,千萬別搞錯了…對了,只送碗進來,不要酒杯。”

  典韋聞言疑惑的看了吳良一眼。

  他早聽吳良說過,瓬人軍出正式攜帶的燒酒乃是蒸餾了很多遍才得出來的酒中精華,簡稱“酒精”,這玩意兒濃度很高,比當初曹稟一碗就倒的燒酒還要厲害不少,雖然也不是不能喝,但卻一定要慢點喝,盡量少喝一些,否則很容易不省人事。

  所以,公子這是又打算干壞事了么?

  不過典韋還是很快應了下來:“諾,我這就去辦。”

  “還有,先上酒,菜與肉食慢點,不急。”

  吳良又叫住他補充道。

  “諾。”

  典韋又應,這才轉身離去。

  “呵呵。”

  望著典韋的背影,吳良嘴角勾起一抹狡黠。

  其實他也沒打算干多壞的事,更不是想看郭嘉出糗,只是希望郭嘉快速進入狀態,哪怕再清醒再理智的人,一旦受到酒精的刺激,都一定會更容易“敞開心扉”,原本絕不應該說出口的話一不小心就脫口而出了。

  至于“泰誓”。

  吳良雖然也不是沒有想過用在郭嘉身上,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他既然不希望曹老板知道“泰誓”的事情,那么自然也不應該對曹老板身邊的人下手,否則很容易便會引起曹老板的注意。

  曹老板本人就更不用說了,他這樣的老狐貍斷然不會輕易著道,吳良若是有對他下手的心思,八成會落得一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果,實在太過冒險。

  郭嘉才在客堂內坐定不久,吳良便已經后腳趕到。

  隨他一同到來的便是兩壇子酒。

  “郭祭酒久等了,我已命人去準備菜肴了,不過事出突然,菜肴上來還需一會功夫,酒倒是現成的,不如你我二人先一邊飲酒一邊等菜?”

  吳良在主位上坐好,指使著進來送酒的人將酒放到了指定的地方,笑呵呵的對郭嘉說道。

  空腹飲酒。

  還用碗。

  喝的還是吳良估計肯定在80度往上的蒸餾酒。

  這根本就是一個陷阱。

  “吳太史客氣了,我來府上本就是為了討酒,那菜食上與不上有什么打緊。”

  郭嘉倒并未對吳良命人送上來的酒碗提出什么異議,而是率先伸著脖子湊向了案幾旁邊那個已經開了封的酒壇,閉上眼睛用力嗅了一下。

  “嘶——吳太史的酒味道果然與眾不同,僅是聞上一聞我便有些醉了!”

  郭嘉一邊發表著自己的感觸,一邊看向身旁拿著一個酒提子正要為他沽酒的瓬人軍兵士,笑著說道,“不勞你了,我自己來。”

  “這…”

  吳良家中沒有家仆,那瓬人軍兵士也是平時護院,需要的時候臨時拉來幫忙的,見郭嘉伸手來取酒提子,一時之間也不知該不該給,只得看向了吳良。

  “既然郭祭酒要自己來,你們便去吧,出去的時候記得把門帶上。”

  吳良點了點頭,命自己身邊的瓬人軍兵士也留下酒提子一同出去,只留他與郭嘉二人在客堂之內,如此若郭嘉果真有什么話要私下說與他聽,亦可避人耳目。

  “諾。”

  “吱嘎——!”

  當客堂的門關上的時候。

  郭嘉已經將自己的酒碗盛滿,小心捧著酒碗,這個家伙也不急著喝下去,而是低著頭細細的觀察碗中的燒酒,一邊看還一邊繼續評論:“吳太史的酒晶瑩剔透宛若清泉,味道卻又如此濃烈,在我眼中,這已經不只是酒了,而是精雕細琢的藝術,想不到吳太史的釀酒工藝竟達到了如此地步,真是令我大開眼界。”

  “郭祭酒謬贊了。”

  吳良也給自己沽了些純度很低的粟米酒,笑著說道,“這酒也是分人的,正所謂仁者見仁智者見智,有人吃起來直呼過癮,但有人吃起來卻只會覺得它過于辛辣難以下咽,郭祭酒可以先嘗一嘗,若是實在喝不慣,我便教人撤了,為郭祭酒換些尋常的粟米酒來。”

  “不必!曹安民喝得,我便也喝得。”

  郭嘉卻如同搖晃葡萄酒杯一般輕輕的搖晃著手中的酒碗,煞有介事的對吳良說道,“這酒啊尋常人都不會品,品酒便必須一大口灌入肚中,待那酒中的香氣慢慢自咽喉蕩回口鼻之中,才能充分體會其中的美好,似尋常人那般一小口一小口的抿,口鼻早已被酒水中的其他味道占據,酒中的香氣自咽喉蕩回來時便難以察覺了,那才是暴殄天物。”

  這說法聽的吳良滿頭問號。

  這番話乍一聽似乎有些道理,就像剛喝完了可樂再去吃一個蘋果一樣,此時嘴里的味覺器官早已被可樂中的糖分占據,蘋果便只能吃出一個酸味了。

  但細細一想又是歪理。

  似郭嘉這般說法,吳良真心不確定自咽喉中蕩回的是所謂的酒香,還是夾雜著食物殘渣與胃酸氣味的令人作嘔的酒嗝。

  所以…

  正如此想著的時候。

  “咕嚕——咕嚕——咕嚕——”

  伴隨著連續三個喉嚨涌動的聲音,郭嘉手中的酒碗已經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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