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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七十章 君子請自重(4100)

  等等?

  聽到這里,吳良心中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巫女呼所說的那方銅印該不會就是他懷中的“太公印”吧?

  許多細節都十分契合。

  比如同樣是姜太公留給歷代齊王的寶物,只不過被齊哀公的家眷提前私藏在了齊哀公的陵墓之中,同樣能夠抵御一些害人性命的邪術,并且上面所刻的字與這個族譜封面上的字僅有三字之差。

  產生了這樣的懷疑,吳良不動聲色的追問道:“呼姑娘,關于這方銅印的外觀細節,你家先祖的傳記中可有什么記載?”

  “具體的外觀細節我也說不好。”

  巫女呼先是搖了搖頭,接著便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一般補充道,“對了,我記得先祖的船集中寫道,那方銅印上的文字與這族譜封面上的文字有些不同,族譜的封面上是‘姜太公在此,百無禁忌’,而那銅印上則只有八個字,好像是寫作…‘太公賜福,百無禁忌’,我雖然并未特意去記此事,不過應該錯不了。”

  這次不僅是吳良,就連旁邊的瓬人軍骨干亦是意味深長的相視一笑。

  不會錯了!

  吳良懷中的那方銅印正是巫女呼口中所說的銅印,起初通過《齊史》與《穆公傳》中的只言片語,吳良與眾人都將其當做一方能夠辟邪的銅印,如今經過巫女呼這么一解釋,“太公印”的另外一個更加強大的功用也終于呈現了出來。

  不得不說。

  這方銅印的確可以成為王權的最大保障。

  擁有“太公印”就等于擁有了后世一部武俠小說中的“生死符”,只要使用它與身邊的臣子立下“泰誓”,雖不說一定就能夠保證臣子們的忠心,卻也足以令他們俯首帖耳,不敢生出反叛之心,否則不用自己出手,那些亂臣賊子便不會有好下場。

  最重要的是。

  “太公印”其實只是一枚具有效力的公章,而“泰誓”的內容卻可以根據擁有者的心思隨意擬定,完全可以用在生活中的方方面面。

  “想不到姜太公還留下了這樣一個厲害的法器,也不知道這法器最終會流落到哪個幸運兒手中。”

  吳良眼觀鼻鼻觀心,面色如常的嘆道。

  這一刻他已經決定雪藏“太公印”,如今已經知道“太公印”的瓬人軍骨干就不說了,這些都是吳良絕對信任的人,并不擔心他們將“太公印”的事情泄露出去。

  至于尚且不知“太公印”存在的瓬人軍兵士與巫女呼,自然也就沒必要知道了。

  因為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這玩意兒可以立下“泰誓”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尤其是進入到那些野心家耳中,必定會想盡一切辦法將其占為己有,利用它來快速擴充自己的勢力,并且還是人世間最為穩固的勢力。

  此刻吳良忽然明白為何巫女呼會將《泰誓》稱作周武王伐紂成功的關鍵。

  試想當時周武王發布《泰誓》時,現場可有八百多個不招自來的諸侯,若是這些諸侯全部與周武王立下了“泰誓”,那么便等于將這八百多諸侯的勢力全部收到了自己麾下,并且永遠不必擔心這些勢力臨陣倒戈。

  如此組成的伐紂大軍,戰斗力與忠誠度自然遠超商紂王那些主要由奴隸組成的軍隊。

  據史書記載,當時商紂王的兵馬遠在伐紂大軍之上,之所以最終戰敗,便是與商紂王大軍前敵部隊臨陣倒戈有關。

  而依照常理來講,真正的烏合之眾其實應該是周武王這邊的伐紂大軍。

  畢竟他手下的兵馬有許多都來自各路諸侯,而且還是來自成百上千個不同勢力與地方的諸侯,通常情況下,這樣的聯盟軍隊往往都會因為各路諸侯的私心形如一盤散沙,戰斗力實在教人不敢恭維,更不要說同心同德…袁紹的關東聯軍就是個很好的例子,此前討伐董卓的時候,他們就各懷鬼胎,董卓才剛剛被趕到長安,關東聯軍便已經開始內訌,不久之后土崩瓦解。

  接著等到董卓被呂布刺殺,其余黨郭汜、李傕等人發起反攻再一次把持朝政。

  這個消息傳到關東之后,一時群情激奮,于是一些地方官員便生出了再度組建關東聯軍,發兵討伐李傕、郭汜,興復漢室的想法,這其中就包括當時的徐州刺史陶謙。

  結果“毒士”賈詡只是略施小計,這次聯盟便更是還沒開始就結束了。

  這便是聯盟軍隊最大的問題,人都是自私的人,一百個諸侯就會有一百個私心,一千個諸侯就有一千個私心,因此其中必然存在著許多投機分子與野心家,他們只是希望借聯軍與討伐的名義渾水摸魚,借機壯大自己的勢力罷了。

  而“泰誓”的存在。

  便能夠輕而易舉的斷絕這些投機分子與野心家的后路,使得他們不得不服從盟主的管束與命令,不得不遵守盟約,使得聯盟實現真正意義上的“同心同德”。

  因此“太公印”的這個功用絕對不可宣揚出去。

  別人暫且不說,曹老板得知此事,也定會厚著臉皮前來向吳良索要,若是吳良不肯給,曹老板說不定還會翻臉。

  畢竟對于曹老板這種生性多疑的人來說。

  若是能與自己的部下或盟友立下“泰誓”,他便可以少去懷疑一些事情,晚上也真能睡個安穩覺,更不說這東西對于擴張勢力有多大的幫助了…

  “這方銅印若是還在某些隱居的呂氏后人手中,那的確是一件極為厲害的發誓。”

  巫女呼并不知道吳良在想什么,只是將自己的看法說了出來,“不過若是落入對此一無所知的人手中,此物也不過只是一個銅制的普通印璽罷了,甚至有些苦命人得到此物,為了生計早就將其熔了拿去煉制錢幣了也說不定。”

  并非沒有這種可能。

  董卓把持朝政的時候,不是為了鑄錢斂財,還將秦始皇所鑄的十二金人(實際是銅的)熔了來煉制他發行的吳文小錢么?

  董卓可是不愁吃喝的一方大佬吧,他都能做出如此暴殄天物、喪心病狂的事情,更何況一些平頭百姓。

  何況這種銅印在平頭百姓手中非但沒有太大的價值,還極有可能惹來麻煩,將其拿去熔了煉制成可以流通的錢幣無疑是最為明知的選擇。(漢朝初期及以前,錢幣是允許民間私鑄的,百姓得了銅器可以尋找鐵匠熔了鑄錢使用)

  “言之有理。”

  吳良心中有鬼,因此決定不再繼續糾結此事,轉而又道,“那么呼姑娘,你現在還有將先祖的名字填回呂氏族譜的想法么?”

  “沒有了。”

  巫女呼搖頭道,“多虧吳太史方才提醒,我已經明晰了先祖與姜太公那時做出如此決定的緣故,如今又怎敢違背他們的意愿私自做主。”

  “既然如此,這族譜我便收下了。”

  吳良笑道,眼見巫女呼似乎對他這個決定有些微詞,便又解釋道,“此物放在此處只有兩個結果,要么埋于地下被泥土與濕氣逐漸腐蝕,成為一堆毫無用處的銅銹,要么不知什么時候被什么人發掘出來,前途未卜。”

  “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結果,應該也不是你希望看到的結果。”

  “倒不如教我將其收回,若是能夠收藏于國庫中妥善保存,也算是為天下隱居的呂氏后人保住了根源,或許能夠保留更久的時間。”

  “你覺得呢?”

  聽了吳良的話,巫女呼隨即陷入了沉默,如此思索了良久之后,才向吳良提出另外一個想法,“我亦算是呂氏后人,吳太史可否教我將其帶回倭國珍藏?”

  “不行。”

  吳良很是干脆的拒絕,接著正色說道,“姜太公是我國的人,姜姓呂氏亦是我國的一條血脈,齊國更是我國的疆域,因此這呂氏族譜理應屬于我國…呼姑娘,你這個想法可是很危險的。”

  巫女呼知道吳良不是再與她商量,因此也不敢與他爭辯,只得退而求其次道:“那么吳太史可否允許我使用布匹將這族譜拓印下來,如此我與我家先祖在倭國便也有了可以查證的根源。”

  “這個嘛…”

  吳良揉了揉下巴,一雙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著巫女呼,嘴角隨即浮現出一抹奸笑,“那就得看呼姑娘的表現了。”

  看到這一幕,瓬人軍眾人頓時汗顏。

  吳太史,你能不能稍微收斂一點,這么多人可都在這里看著呢,你如此公然提出這樣的要求難道沒有一丁點害臊么?

  就算你不在意我們,這也沒關系。

  可是白姑娘與甄姑娘也都沒死呢好吧,你好歹估計一下她們的感受可以么?

  何況硬要說起來,白姑娘與甄姑娘的姿貌哪個不在這個倭國巫女之上,哪一個不是全心全意待你,你至于饑渴到見到個年輕女子便提這種要求的地步么?

  白菁菁與甄宓亦是面色冰冷,二人受到這個時代婚姻習俗的影響,其實都不是不能接受吳良納妾。

  尤其是甄宓,她甚至還希望吳良多納幾個美好賢淑的女子,這樣才能多留下一些優質后代,使得吳良能夠后繼有人,發揚光大。

  但在甄宓的眼中,巫女呼還遠遠達不到“美好賢淑”的標準。

  尤其是巫女呼的血統,她隨時呂印的后代,身體中流淌著呂氏的血液,但呂印一個人又不可能傳宗接代,當初被姜太公放逐倭國的時候肯定也沒有帶女子,那必然只能與倭國當地的女子繁衍后代。

  如今延續了千余年,后代再不斷與倭國人通婚,到了巫女呼這一代已經不知道是多少代,她體內的呂氏血統自然也早已無限稀薄,反倒是倭國人的血統占據了主導。

  不信看巫女呼那矮小的個子。

  這便是倭國人的血統占據了主導的最好證明。

  巫女呼并不要求吳良必須得找名門望族的女子延續后代,但巫女呼這種擁有不良血統的女子卻是絕對不行!

  與此同時。

  巫女呼更是呆立當場。

  如此愣了整整3秒鐘之后,忽然又在鴉雀無聲的環境中將頭埋進了胸口,臉頰與耳朵早已紅得快要滴出血來。

  其實她在吳良面前已經失去了大部分隱私。

  此前在祖洲,吳良給她做心肺復蘇術的時候,便曾解開了她的衣物,后來又在她的臀部刻下了縱橫家的印記。

  不過這些都事出有因,巫女呼算是比較看得開的人,也可以坦然接受。

  可現在,吳良居然在大庭廣眾之下提出了如此直接的要求,這未免也太…等等!

  不知所措之中,巫女呼忽然想起了自己的身份,也想起了自己的立場,她可是倭國巫女,是倭國的使團成員,某種程度上來講,她代表的便是倭國,在聽到如此無禮的要求之后,她怎么可能是這樣的表現?

  如此想著,巫女呼面頰上的紅暈開始消退。

  她重新抬起頭來,取而代之的已經不是方才的無措表情,而是頗為理性的冷漠。

  巫女呼張了張嘴,她覺得有必要立刻提醒吳良,他是在與倭國巫女、倭國的是團成員打交道,而不是一個任他予取予求的無知女子。

  但就在她的話剛要說出口之際。

  “君子請自重!”

  耳邊已經響起了一聲清脆的嬌叱。

  這忽然的聲音也把吳良嚇了一跳,不解的望向一臉嚴肅的甄宓,你喉辣么大聲干嘛?

  “君子。”

  甄宓走上前來,先是略帶歉意的對巫女呼微微頷首,這才又看向吳良苦口婆心的勸道,“妾身以為君子應該注意一下自己的身份,若是如此恣意妄為,傳揚出去恐怕影響君子的名聲,何況君子忘了么,這次回去你還要迎娶曹使君的女兒,這件事傳到曹使君耳中,只怕也不太好…”

  “所以這與我教她回到陳留之后幫我解開齊哀公與丘穆公墓中發現的謎題有什么關系?”

  吳良露出一張正直臉。

  其實看到眾人的反應,吳良便已經知道他剛才的神色與話語可能給大伙造成了誤會,而且誤會還挺大。

  不過他還是想不通,像他這么正派的人,就算剛才的笑容略微猥瑣了一些,但也不應該叫大家往那方面想吧?

  我看起來就那么像一只下半身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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