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石場?
吳良心中愕然。
方才他還在想,這座小山若是一座玉山,那價值必定不可估量。
而因為這個地方開放的時間極為有限,此處若是沒有一個采石場,并且還得提前做好準備,否則根本就搞不到建造田橫宅邸的石磚。
結果一扭臉,一個采石場便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而這個采石場的出現。
尤其是那幾排規模相當的小石屋,則不難令無良產生聯想,這個地方絕對不止是徐福一人來過,而是進駐過一伙幾十甚至上百人的工匠,并且還在此處定居了較長的一段時間。
唯一的問題是。
這么多工匠來到這里定居,并且修建了這么一個初具規模的采石場,必然是為了批量開采這座小山之中的特殊玉石。
可據吳良所知,類似的玉石卻從未在天朝的歷史上出現過。
后世考古界亦是從未發現過這種始終通體冰涼的古玉或古玉制品,那么這里開采出來的玉石又去了什么地方么?
別說運不出去。
既然田橫能夠搞到那么多石磚在郁洲山上修建宅邸,那么向外批量運送玉石自然也不在話下…
“下去看看。”
帶著這樣的疑問,吳良當即邁開步子向山下的采石場走去。
他對玉石的興趣其實也就那么回事,現在也基本不需要為了在曹老板那里撈功而帶回大量的物資,只是想搞清楚這個采石場的歷史背景與其背后的故事。
現在他有理由懷疑。
這個地方恐怕不僅僅是與徐福關系匪淺,可能與先秦齊國都有著莫大的關聯,畢竟目前已知的許多細節都表明,同樣身為齊國貴族的田橫也知道這個地方的。
當然。
下山的過程中吳良也沒忘了再取出一塊肉脯獎勵那只老獼猴王,它確實能夠為此次的行動提供一些幫助,而且它也足夠聰明,這使得馴化手段在它身上立竿見影,現在正是與它確立這種合作關系的最佳時刻。
“啊啊!”
老獼猴王果然不簡單,得了肉脯激動的叫了兩聲,像屁股一樣紅彤彤的臉上竟扯出來一個齜牙咧嘴的僵硬笑容,而這笑容細看之下竟還略有幾分無恥的味道,似乎在什么地方見過…
“你快看,獼猴非常聰明,它在模彷你此前的表情呢!”
巫女呼很不合時宜的指著老獼猴王說道,雖不是那種見了新大陸一般難以言喻的激動,但也是頗為驚喜。
“為什么不是模彷你?”
吳良恍然大悟,然后瞥了巫女呼一眼冷聲反問。
“我笑起來不是這個樣子的,我見過的人中也極少有人像你這么笑…”
巫女呼頗為認真的向吳良解釋,但話說了一半她也勐然意識到吳良為什么不肯承認,連忙有些尷尬的閉上了嘴。
“走!”
吳良也懶得再與她糾結這個問題,沒好氣的勐扯了繩子一把,扯得老獼猴王一個趔趄險些栽倒在地,沒辦法繼續保持那個略帶無恥的笑容,這才繼續向山下走去。
巫女呼則默默的跟在后面,沒敢再說什么。
但也才走了兩步。
“庫!”
身后傳來一個古怪的聲音,吳良與老獼猴王一同回頭看去,卻見巫女呼正捂著嘴巴俏臉赤紅,一副憋的極為難受的模樣,卻難掩眼中的笑意。
見到吳良看過來,巫女呼又立刻清了清嗓子,擺出一副嚴肅表情,此地無銀三百兩的道:“吳太史勿怪,我剛才不小心被唾沫嗆到了。”
“呵呵。”
吳良都懶得拆穿她,呵呵一笑扭頭扯上老獼猴王繼續趕路。
結果才又走了三步。
“庫…庫!”
身后又傳來了類似的聲音。
吳良再次回頭,巫女呼卻已經是一臉嚴肅,疑惑問道:“吳太史,你總是回頭看我做什么?”
“想笑就笑吧,不用憋著。”
吳良瞅了她一眼,沒好氣的道。
“我沒有笑,作為巫女,我從小便接受嚴格的禮儀訓練,無論多好笑我都絕對不會笑,必須時刻保持巫女的威儀。”
巫女呼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話音剛落。
“庫…庫庫庫!”
相似的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吳良看得清楚,的確不是巫女呼在笑。
吳良心中一驚!
臥槽,這又是什么情況,這地方該不會有什么臟東西吧?
然而當吳良立刻循著聲音看去時。
“庫庫庫!”
卻發現那只老獼猴王此刻正蹲在地上,一只爪子死死捂著嘴巴,一副憋的極為痛苦的樣子,身子還跟著一抽一抽,而方才的笑聲則正自它那合不嚴實的指縫間不斷傳出。
“曹旎大爺,給我滾啊死猴子!”
吳良頓時感覺自己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抬腿便是一記飛踹蹬在老獼猴王那張紅臉上,踹的它一連打了好幾個滾。
不要問他曹旎大爺究竟是何人,這不重要。
“噗…哈哈哈哈,我忍不住了,對不住吳太史,我不是故意的,我哈哈哈!”
巫女呼終于在也忍耐不住,瞬間破功放肆的哈哈大笑起來,甚至笑的直接捂著肚子跪在了地上,一邊抹眼淚一邊拍打地面。
在只有老獼猴王受傷的世界里,巫女呼并沒有受到吳良同樣的制裁。
吳良選擇了冷處理,完全不理趴在地上笑的不能自已的巫女呼,牽著老獼猴王一路向山下走去。
巫女呼笑了片刻之后,見吳良與老獼猴王已經走遠,也只得擦干眼淚一路小跑著跟了上來。
如此來到采石場門口的時候。
兩人一猴已經匯合。
采石場的大門敞開著,吳良卻并未著急進入,而是率先走上前去觀察這扇用原木排列固定而成的木頭大門。
固定大門的主要是一些比較粗的麻繩,有些地方則釘了幾枚青銅釘子,這些麻繩并未爛掉,而那些青銅釘子也并未完全生銹,只是看起來略有些年頭了。
除此之外。
吳良并沒有在這扇木門上看到刀噼斧砍的痕跡,即是說這里并未發生過人類之間的爭斗,而這扇木門與這一圈的圍欄應該也并不是用來抵御外敵的,最多也就用來防范一下島上的動物。
查看過這些細節之后。
吳良略微安心了一些,帶著巫女呼與老獼猴王一同走去了寨中。
方才在山上看的不怎么清楚,現在進入寨中,吳良很快便在開進寨門的一處碎石堆旁邊發現了許多鐵質的鍛鑿工具。
這些鐵制工具看起來也有些年頭了,并且上面帶有許多千錘百煉的凹坑。
不用說,一定是當初用來鍛鑿這些石頭留下的痕跡。
從這些工具的數量來看,當初這個寨子里的工匠肯定超過了百人,而且從這些工具頗有秩序的擺放方式來看,這些工匠紀律性應該還挺強。
不過目前為止。
吳良還沒有在這里發現任何人或是人類尸首的蹤跡,難道當初來到這里的工匠已經全部安全撤離了么?
想想這種可能性其實很低。
能夠組織這樣一群紀律性很強的工匠來到這里的人,方才任何時代都必定是權貴,而這樣一座玉山的價值放在任何時代都難以估量,必須謹防有人透露出去…吳良換位思考,如果換做是他,便肯定不會教這里的工匠撤離,哪怕有一天這個島上的一切事宜不得不終止,這些工匠也必須永遠留在這里。
而有人的地方,便一定會留下一些生活的痕跡…
天朝出現文字的時間很早,而冶鐵技術是在春秋中期出現,鐵器正式代替青銅器在生活中普及則是到了戰國時期。
而這里發現的這些鐵質的鍛鑿工具頗為精良,想來最早應該也是春秋中期之后。
因此吳良有理由推測。
那些工匠在這里開采玉山的時間,應該也是在春秋中期之后,這時候就算天朝各國的文字還并未統一,卻也早已形成了完整的體系,因此很有可能在這留下相關的文字記載。
對于吳良而言,相關的文字記載才是最重要、也最有機會清晰直觀的還原這里發生過的一切的線索。
再往里走。
吳良又在略靠近寨子中心的位置發現了一口水井,水井不但修建了井沿,上面還安裝了專門打水的井轱轆。
這再一次證實了吳良此前的推測。
因為水井與井轱轆這種東西,乃是魯班的發明,魯班生活在公元前507年—公元前444年之間的春秋時代,而水井與井轱轆自然只有可能出現在這之后。
這個發現自然令吳良再一次縮小了對這個寨子存在時間階段的推測。
最早也只能建造于600年前。
“吳太史,你可有什么發現?”
巫女呼在倭國肯定可以算得上是個天朝通了,但她所知的那些有關天朝的知識,除了相關徐福的部分信息是吳良不知道的之外,剩下的根本就不夠看。
因此進入這個寨子之后,跟在吳良身后看著他摸摸這瞧瞧那,時而皺眉時而沉思,巫女呼覺得吳良肯定已經得到了一些信息,而她卻是收獲極少,只能主動開口向吳良詢問。
“暫時還沒有什么重大發現。”
吳良搖了搖頭。
“若吳太史有什么發現,可以與我說說,我雖不如吳太史博學,但神社中有些秘聞或許也能幫上一些小忙。”
巫女呼不甘心的道,顯然并不完全相信吳良的話。
其實吳良也并不完全相信她,尤其在這個徐福曾經來到過,并且還可能出現在倭國神社的秘聞中的地方,他與巫女呼極有可能存在著一些信息差。
因此。
吳良也必須有所保留,給自己創造出一些巫女呼所不知的信息差,如此才能夠防止巫女呼利用信息差做出什么對他不利的事情。
“呼姑娘所言極是,如今你我二人便如同一條繩上的螞蚱,理應同心同德毫無保留,倘若查探出什么有價值的信息,我定會立即與呼姑娘分享。”
吳良笑了笑,而后將無關緊要的信息說了出來,“如今我只能確定一點,那便是這個采石場修建的時間距今最多應該也就相差600余年。”
“那便只能是修建于春秋時期、戰國時期、秦朝或是漢初…”
巫女呼順勢說道。
“差不多,不知倭國神社的文獻中是否有關于這處采石場的記載。”
吳良試探著問道。
“這倒沒有,不過秦之徐君相關‘祖洲’的記載中,并沒有提到采石場之類的信息,只是提到了一片瓊田,通過我們目前看到的情況來看,我那枚瓊勾玉應該便產自此處。”
巫女呼蹙眉沉吟著,美眸卻一直在瞄如今已經被吳良戴在胸口的瓊勾玉,又道,“可否請吳太史探一探,這枚瓊勾玉如今是否變暖了?”
“沒有,依舊冰涼一片。”
吳良摸了瓊勾玉一把,正面答道。
他現在已經不太相信這枚瓊勾玉到了徐福隨身攜帶的那枚瓊勾玉附近便會變暖的傳說,畢竟瓊勾玉的源頭都已經找到了,這雖是一種頗為奇特的玉石,但貌似并沒有其他的特別之處,察木王子也并沒有在瓊勾玉上看到任何氣息。
反倒是吳良的那方“太公印”,自到達田橫宅邸之后便出現了明顯的變化,這才是最奇怪的事情。
“看來秦之徐君雖然來過這里,但最后卻并未回到這里。”
巫女呼略顯失落的道。
吳良看了她一眼卻并未接茬。
反正他現在是不會輕易下此結論的,除非探過了這里的每一個地方…
話題自此暫時終結。
吳良帶著巫女呼與老獼猴王在寨子中看過一圈之后,并沒有更多的發現,只得走向了那幾排排列整齊的小石屋。
不過這些小石屋并不是這個采石場僅剩的可以探查的地方。
吳良已經在這座玉山的山腳下發現了一個疑似礦洞的洞口,這個石洞一直延伸進了山體之內,不知究竟有多深。
吳良將這個石洞放到了最后再去查探。
帶著一人一猴來到一間小石屋門口,推開了那道嚴絲合縫的小木門,然后…
“好臭!”
吳良立刻極為警惕的退了回來,使自己盡量少吸入室內的惡臭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