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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零九章 秦朝的渣男(4000)

  東萊郡郡府并不在嶗山,因此孔晨這個太守平時也并非居住于此,只不過最近恰巧南巡到了這里,便與瓬人軍遇上了。

  吳良的面皮本來就夠厚,再加上這次奉旨行事氣壯的很,當即便將原本應該找嶗山縣令幫忙的事情以“請求”的方式交代給了孔晨,如此一邊有官方幫忙收集信息,一邊還有楊萬里在民間走訪,雙管齊下自然更加高效。

  待吳良等人回到嶗山縣府。

  天色已經全暗了下來,不過府衙里面卻是燈火通明,嶗山縣令與孔晨正在等他。

  尤其是嶗山縣令更是正襟危坐。

  這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者,喚作董三石。

  原本董三石只是鄉里的三老,曹老板占領青州之后,原來的縣令與部分士族州官便隨當時的青州刺史田楷、劉備等人跑去了冀州投奔袁紹,于是縣令的位置空缺了下來,于是在當地還算有些名望的董三石便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如今吳良這個高高在上的京官與太守孔晨一同來到這小小的縣城,董三石本就沒見過什么世面,心中自是難免有些緊張。

  “恭迎吳太史。”

  收到守門兵士的通報,孔晨與董三石快步從府衙里面出來迎接,見到吳良便施了一禮,孔晨則作為代表對吳良笑道,“董縣令一早便命人準備好了菜肴美酒,只等吳太史歸來,吳太史要是再不回來,我便要親自上山去迎了。”

  “哈哈哈,孔太守客氣了,董縣令破費了。”

  吳良打著哈哈走上前去與二人過禮。

  “吳太史里面請。”

  “請!”

  簡單寒暄兩句之后,一行人魚次進入府衙客堂,落座之后董三石喚來一名仆人輕聲交代了兩句,便有熱騰的酒食陸續送了進來。

  吳良先敬了二人一杯,接著便直奔主題道:“孔太守,董縣令,我請求二位幫忙查探的事情可有了結果?”

  “自然,董縣令是土生土長的嶗山人,此事他來查探最為合適。”

  孔晨倒也并不是個搶功的人,如此說這話便沖身旁的董三石使個了眼色,示意他給吳良展示查探的結果。

  “依照吳太史的要求,在下將嶗山一帶曾出現過的關于徐福的民間傳說都記錄了下來,全部記在這冊簡牘之中。”

  董三石連忙起身招了招手,便有一名仆人端著一個托盤躬身來到了吳良身前,而托盤之中則盛有三卷簡牘,董三石也已經來到了旁邊,一邊親手將托盤中的簡牘承給吳良,一邊繼續說道,“除此之外,在下還找到了徐福的后人,徐福當年出海之后他們便改姓為嶗或勞,如今已有三個分支,分別住在靠海的三個漁村之中,為了方便吳太史查證,在下已命他們的族長攜帶各自的族譜來到了府衙,吳太史可以隨時喚他們進來問話。”

  “董縣令辦事如此面面俱到,只做個縣令屬實有些屈才了。”

  吳良聽罷連連點頭,頗為贊賞的笑道。

  這個董三石的辦事能力的確挺強,不管吳良提到的沒有提到的,他全都辦了,而不似一些庸才打一鞭子才能動彈兩下,用起來極不順手。

  而就這么一句話的功夫,吳良也已經不動聲色的給他畫了一張大餅。

  與那些當官的接觸的多了,他也在不知不覺中沾染了一些官僚氣息,只一句“屈才”便能夠令拉攏人心,給董三石營造出一種可能受到提攜的錯覺。

  果然。

  “吳太史謬贊,能為吳太史幫手是在下的榮幸!”

  董三石明顯激動的身子一顫,臉上的皺紋都舒展了一些,卻又情商頗高的補充了一句,“其實這也不是在下的功勞,在下祖上三代都是粗人,想不了這么細致,還要多虧孔太守在旁指點。”

  “孔太守乃名門之后,我可不敢胡亂評論,心中只有敬佩。”

  吳良又笑著對孔晨施了一禮。

  孔家的確是名門之后,而且是大大的名門,因為他們是孔圣人的后代。

  到了孔晨這一代,已經是第二十世,除了孔圣人,他們的父輩祖輩亦有不少登堂入室的官員,歷史記載中最高甚至是漢元帝的老師。

  “吳太守過獎,只是些虛名罷了。”

  孔晨的表現便要淡定許多,一臉笑意的與吳良還禮。

  如此一同商業互夸之后,吳良已經將那幾卷簡牘交給了于吉,教他查看其中的內容,自己則又對董三石說道:“董縣令,既然你已將徐福的后人請了過來,不如教他們一同進來與宴,我與他們一邊吃喝一邊問話,倒也不誤事。”

  “都是些粗鄙之人,只怕饒了吳太史的雅興。”

  董三石有些為難的道。

  “不礙事,我沒那么多講究。”

  吳良笑道。

  “既然如此,在下只好遵命。”

  見吳良如此說,董三石自然也不好再堅持,只得又將仆人叫過來耳語了幾句。

  而與此同時。

  孔晨卻動了動嘴唇,似是有什么話想說,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片刻之后。

  三個皮膚黝黑粗糙的漢子被帶了進來。

  他們的五官與體貌并沒有太多的共同點,其中一人較高,大約有一米七五的樣子,剩下兩人則略矮一些,大概一米六出頭。

  看起來最大的已經年過半百,而最小的年紀應該也有三四十了。

  若非要說有什么共同點,那便是太陽與海風在他們身上留下的痕跡,與身處中原的人不同,他們的兩腮處顏色要略深一些。

  “見過…見過…”

  這三人顯然更加沒有接觸過這樣的場合,顯得比董三石更加局促,甚至連頭都不敢抬便連忙施禮,卻又不知該向誰施禮,又該如何稱呼對方,以至于一開口便卡了殼,立在當場手足無措。

  好在董三石瞬間看出了他們的窘迫,連忙上前領著他們來到了吳良身邊,笑著說道:“這位是京城來的太史令吳太史,正是他要見你們。”

  “見過吳太史!”

  三人卻根本不敢正眼去瞧吳良,只是連忙躬身施禮。

  “這位是咱們東萊郡的太守孔太守。”

  董三石又將他們領到孔晨面前,開口介紹道。

  “見過孔太守!”

  三人還是一個樣子,連忙躬身施禮,動作顯得極其僵硬。

  “不必擔憂,稍后吳太守問你們什么你們答什么便是,吳太守為人和善仁慈,若是你們好好作答,他說不定還要賞賜你們。”

  董三石見三人如此模樣,擔心他們不能好好配合吳良,只得又拍了拍他們的肩膀,笑著為他們寬心道。

  “諾…”

  三人依舊唯唯諾諾坐立不安。

  此刻吳良已經起身來到了三人面前,笑呵呵的說道:“何須稍后,今日將你們請來耽誤了你們的功夫,本就應該有所回報,怎能叫你們空手而回…典韋,你教人去取三石粟米來,每人分上一石回去的時候帶上。”

  一石粟米,聽起來好像就那么回事。

  但《漢書》有云:“三十斤為鈞,四均為石。”,吳良一開口便是每人一百二十斤粟米,這在現在到處都是戰亂饑荒的年代可不是小手筆。

  而且這三人雖然都是一族之長,但從他們的外貌與衣著上來看,他們的日子過的肯定不太如意,再加上董三石方才說他們都住在海邊,那種地方基本種不出糧食,只能靠出海捕魚來維持生計,而這個時代還根本就不流行吃海鮮,基本沒有什么銷路,糧食對于他們而言自然也就顯得更加珍貴。

  “真的?!”

  聽到這話,三人瞬間受到了刺激,“嚯”的一聲齊齊抬起頭來望向吳良,臉上盡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孔太守與董縣令都在旁邊看著呢,我怎會食言?”

  吳良笑著微微頷首,典韋則已經領命,當著他們的面邁開步子向堂外走去。

  “謝過吳太守!謝過吳太守!小人感激涕零!”

  三人這才終于信以為真,接著干脆直接跪在了地上給吳良磕起頭來。

  看到這一幕,坐在角落里的巫女呼卻是心情復雜。

  她聽到了董三石方才的介紹,自然知道這三個人便是徐福的后人之一。

  而徐福則是他們倭國人的祖神,是他們心中至高無上的神明,祖神的后人淪落到這般地步,甚至為了一石粟米便如此卑躬屈膝,這多多少少令呼有些無法接受。

  好在吳良也并不享受這種被人跪拜的感覺,見狀已是不顧身份的上前攙扶:“不必多禮,起來,都起來吧。”

  如此將三人一一扶起。

  雙方的距離已經拉近了不少,三人都是喜滋滋的望著吳良,拍著胸膛說道:“吳太守,有什么話你盡管問便是,只要是我們知道的,一個字都不敢隱瞞,保準讓你滿意。”

  “可否先將你們的族譜借我瞧上一瞧?”

  吳良笑道。

  “自然可以,吳太守請。”

  三人連連點頭,立刻將背在身后的一個包袱取了下來承給吳良,那包袱里面便是各家的族譜,數百年的傳承,每家都已經有厚厚的幾卷,每個包袱都得有個十來斤重。

  諸葛亮與察木王子見狀連忙上來幫忙接了過來。

  他們很清楚吳良要看的是什么。

  僅僅是一晃神的功夫,便從這些族譜中找出了最早的那一卷,而后拿到吳良面前請他逐一過目。

  族譜證明,這三人的確都是徐福的后人。

  因為族譜中最早的第一個、也是最大的名字便是徐福,還有“徐氏,子爵,嬴姓,皋陶之后也”的字樣。

  這族譜應該不是作假,因為秦朝時作為徐福的后人,并不會享有什么特權,甚至后來徐福出海不歸,還有可能為他們帶來災禍…歷史記載,徐福出海幾年未歸之后,徐氏的幾個旁支便都南遷潛居,原因正是“為避秦始皇滅門之禍”。

  而等到了漢朝。

  徐福的后人也不曾受到任何優待,只是不會替秦始皇滅他們的門罷了。

  因此偽造出這樣一個族譜沒有任何意義。

  唯一不同的是,三部族譜的先母名字截然不同。

  而就在只經歷了一代人過后,三部族譜中的姓氏便已經不約而同的發生了改變,不再以徐為姓,其中兩部改成了“嶗”,一部則改成了“勞”。

  至于改變姓氏的原因,族譜中則沒有做出說明。

  “你們皆是徐福的后人,可知你們的先人當初更改姓氏的背景與原因?”

  吳良雖然猜測他們可能也是在徐福出海不歸后“為避秦始皇滅門之禍”才不得不更改姓氏,但還是想聽聽當事人有什么說辭。

  “我來說吧。”

  其中個子最高的漢子臉上卻略微顯出一抹陰沉之色,施禮說道,“吳太守應該已經注意到了,我們的先母是不同的人,唯有先父才是同一個人。”

  “當年徐福未出海時,便在嶗山建造大船,并請求始皇帝派兵前來射殺海中阻礙航行的鮫魚,在此地居住了幾年,我們的先母便是在那時受到了徐福欺騙…”

  才聽了幾句話,吳良便已面露疑色。

  鮫魚他倒知道是什么東西,這同樣是《山海經》中記載的一種異獸,不同時會織龍綃、油燈長明的鮫人,這是一種相對正常的異獸,“鮫魚長三丈,背上有甲,珠文堅強,可以飾刀口,又可以鑢物”,“游于滄流之中,起鰓于東海之上,甩尾如暴風,而濠魚井鮒”。

  后世研究認為,鮫魚其實就是鯊魚,這倒沒什么好說的。

  最重要的是。

  這個徐福后人居然用到了“欺騙”一詞,竟聲稱他們的先母是受到了徐福的欺騙?

  “徐福用花言巧語欺騙了我們的先母,答應我們的先母會迎娶她們,會帶她們過上富足安康的日子。”

  那漢子接著說道,“可當我們的先母懷有身孕,又或是剛剛產下幼子的時候,蜃樓也建造好了,徐福便帶上官兵抓來的三千童男童女,帶上他全部的家產悄無聲息的出海了,待我們的先母察覺時,他竟連一斗糧食、一件農具、一句囑咐都不曾留下…那時我們的先母便已經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因為徐福早就答應過她們,他走的時候一定會帶上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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