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剛才砸中劉備的石塊就是從這里掉落下來的。
只是不知道這道幾乎貫穿墓室頂部的裂縫究竟是因為山體發生了某種變化擠壓拉扯所致,還是因為遭遇了什么尚未查明的變故。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
墓頂出現這樣一條裂縫,這座陵墓的結構定然已經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壞,將會極大影響它的壽命,說不定哪天便會徹底坍塌,將這里的一切永遠留在地下。
并且。
吳良覺得此事與劉備不無關系。
因為他剛才進入這間墓室的時候,基于此前見過的那些鍘刀陷阱,還特意觀察過墓頂的情況,那時候墓頂肯定是完好如初的,偏偏劉備進來之后,墓頂便忽然裂開了這樣一條縫隙,從裂縫處掉落下來的巖石還精準無比的砸中了劉備的腦袋…
想到這些,吳良心中一顫,連忙湊過去一臉關切的問道:“二哥、三哥,大哥如今情況如何,不嚴重吧?”
關羽剛剛探過劉備的鼻息,又號了一下脈搏,總算是略松了一口氣:“現在還有氣息與脈搏,只是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張飛則用一塊從劉備衣服上扯下來的布捂著他那流血不止的腦袋,語氣焦急的說道:“而今之計應是盡快為大哥包扎止血,否則光是流血也會要了大哥的命!”
“三哥說的極是!”
吳良連忙點頭應和道,“這地方乃是不祥之地,絕不是治傷養傷的地方,還得煩請三哥先帶幾個人將大哥送出去包扎傷口,萬萬耽誤不得。”
他雖然不懂醫術,但卻也看得出來劉備并未傷著最為致命的動脈,否則斷然不會是現在的出血量。
若是如此,劉備應該便還有機會挺過來。
至于是否因為這一擊傷著了腦子,最終留下什么無法預料的后遺癥,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怪只怪劉備不聽勸告,非要頂著他這個近在咫尺的“小人”進入陵墓,到頭來還是落得一個慘遭開瓢的下場。
當然。
也有可能直接不治身亡,三分天下的人便少了一個,如此一來歷史車輪更不知會滾向何方…
“正是如此,我們軍中還有一個略懂醫術的人,此事應交由他來處理最為妥當。”
張飛二話不說便將劉備公主抱了起來,而后一邊快步向墓外跑去,一邊對關羽與吳良喊道,“二哥、四弟,這里的事便指望你們多照看著些了,我去也!”
與此同時。
兩名隨行的兵士亦是十分曉事的追了上去,陵墓黑暗視線極差,他們得用火把為張飛照明道路。
“唉…”
望著張飛等人的背影,關羽沉沉的嘆了口氣,積郁難平的搖頭道,“我兄弟三人當年結拜時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怎奈卻是造化弄人,極少有一帆風順的時候,如今更是越活越回去了…希望大哥這次安然無恙吧。”
“二哥勿慮,大哥吉人自有天相,定會安然無恙。”
吳良眼觀鼻鼻觀心,到底還是有些心虛的勸道。
“吉人天相?”
關羽扭頭看向吳良,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四弟早已看透了大哥的命數,又何必用這種話來勸我,說出來也不怕四弟笑話,我兄弟三人戎馬半生,雖不能說是命運多舛,卻也可以說是萬事不順,要說這些年來真有什么好事,也就只有這次結識了四弟這件事能夠稱得上好事了,這兩天大哥還曾與我說過,四弟定是我們命中的貴人,乃是上蒼見我們實在可憐心生不忍,因此才特地安排了四弟來與我們相見,四弟就像這黑暗中的火把一般,為我們這漆黑一片不知前路的人生帶來了一抹光亮…”
說到這里,關羽的語氣中竟出現了一絲哭腔,默默的扭過頭去用衣袖在眼睛上抹了一把,又吸了兩下鼻子之后,卻依舊不敢回頭教吳良等人看到他的臉。
“不說了不說了,教四弟笑話。”
就這么扭著頭,關羽擺了兩下手,而后便快步向墓室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對吳良說道,“四弟且在此處查探,方才大哥想收殮這具尸首,我先出去交代兵士多打制一口棺材,稍后再回來為四弟掠陣。”
“二哥無需多慮,我自會顧好自己。”
吳良沖關羽施了一禮,目送他逃也似的出了墓室。
接著吳良的心里便不受控制的浮現出了一絲久違的歉疚之意…
其實仔細想想,這些事其實也不能完全怪在他身上。
他這個“小人”真心沒有故意去做一些妨害劉關張三人的事情。
起初幫曹老板盜墓,妨礙了劉備入主徐州,是因為當時身在曹營身不由己,后來則是考慮到便與自己施展手腳實現自己的理想,于是便留在了曹營魏曹老板辦事。
后來殺了五虎將之一的馬超,亦是馬超蹬鼻子上臉,他完全是被動的一方,并且與馬超相遇也只是巧合。
歷史上關二爺被曹老板所擒,得知劉備并未深思之后便不告而別,曹老板的手下都建議曹老板截殺關二爺永絕后患,曹老板卻認為不過是各為其主罷了,放了關二爺一馬。
連曹老板都知道“各為其主”的道理。
站在這個角度去想,吳良的所作所為便都合乎情理,并非是為了妨害旁人,甚至連損人利己都算不上…就像某個游戲的手雷一樣,真心不是吳良扔雷有多準,只怪劉關張三兄弟接的準。
很快將心中涌現出來的一丟丟愧疚之意甩出腦海,吳良繼續心安理得的率領瓬人軍眾人在墓室中查探。
此刻墓室里面的布置與隨葬品已經被他們盡收眼底,倒并沒有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地方,因此他們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墓頂的那條裂縫之上。
排除掉劉備頭頂剛剛出現的這個洞口。
吳良懷疑可能還有其他的洞口,又或是還有其他沒有被他們找到的密室。
因為直到現在他還沒有見到失蹤的大公雞,以及那只被鍘刀斬去了兩只前爪與半個腦袋的穿山甲的尸首。
而有缺口的地方必定是整個墻體結構最差的地方,哪怕這條裂縫才剛剛出現,亦是有極大的概率會經過缺口。
當然。
那只穿山甲有可能并未像吳良之前推測的那般死在了墓中。
因為穿山甲留在地上的血跡說明,在它被鍘刀斬去了兩只前爪與半個腦袋之后,它一路怕去了防止劉彭祖尸首的葬坑,而劉彭祖的尸首已經化作了“汗尸”,倘若穿山甲接觸了“汗尸”身上分泌出來的“汗青”,便有可能似甄宓說的那般實現斷肢再生,若是如此它便有可能沒有死去。
而如果實在找不到其他的線索。
他恐怕便只能折返回去,想辦法查探那間兵器室中的洞口。
如今這間墓室其實并不大,目測最多也就五十平米左右的樣子,如此順著墓頂的那條裂縫一路查看,最終吳良發現,這條裂縫一直延伸到了那張椴木打制的臥榻后面。
漢朝的臥榻其實有些類似于后世常見的木質沙發。
臥榻的下面是架空的,有四條腿支撐起來,而臥榻的上面則有三面都添加了靠背或是扶手,可以坐、可以靠、可以臥、也可以躺,功能性其實還是相當不錯的。
吳良并未輕易挪動臥榻。
而是從楊萬里手中接過一支火把,俯下身來接著火把的光亮向臥榻下面張望。
結果他卻并未在臥榻的下面發現裂縫。
即是說那條幾乎貫穿了整個墓頂、并且一直延伸到了臥榻后面的裂縫,竟然沒有裂到臥榻之下。
“奇怪…”
吳良心中不解,于是又站起身來到了臥榻側面。
而后對典韋與楊萬里揮了揮手:“典韋、楊萬里來幫個忙,將這臥榻小心移開我再仔細瞧瞧。”
“諾!”
典韋與楊萬里立刻上前從兩側抓住臥榻的下部,輕輕一端便將整個臥榻抬了起來,而后將其向外移動了一尺。
“可以了。”
吳良叫住二人。
待兩人將臥榻放好之后,他才再次上前進行查看。
這時他才發現,那條裂縫的確并未貫穿到地面,而是在距離地面還有兩尺左右距離的時候便停了下來。
即是說這后面并無吳良預想之中的缺口,他的大公雞自然也不可能藏入其中。
“難道真在最開始發現的那個洞里?”
吳良甚至開始懷疑,最開始白菁菁聽到的那個漸行漸遠的動靜,便是大公雞發出來的聲音。
畢竟這只大公雞他雖然養了許久,但還是不似貓狗那么通靈性,見到他的時候還是會想要躲開,而不是似貓狗一般沖過來與他親近。
因此大公雞聽到他們的動靜躲入洞中的可能性亦是不小。
“大伙再仔細查一查,看這墓室之中否有隱藏的暗格。”
排除掉臥榻之后,吳良在墓室中環視了一周,并未發現其他可疑的地方,只得發動眾人再一同找一找,免得有什么疏漏之處。
瓬人軍骨干基本上都有盜墓經驗。
并且耳濡目染也從吳良身上學到了一些東西,如此一同搜查起來定是要比吳良一個人更加細致,也更不容易出現疏漏。
結果如此搜查之后仍是一無所獲。
吳良不免有些失望,看來他的那只大公雞的確不在這間墓室之中,而這里面又沒有真正令他感興趣的事物,自然也就沒了繼續查探的必要。
既然如此…
“咱們走吧,去外面看看棺材打制的如何。”
吳良最后環視了墓室一周,終是對眾人說道,“楊萬里,你帶幾個人留在主墓室看著,一定要確保親眼看到劉彭祖的尸首殮入棺材,而后再教咱們的人將裝有劉彭祖尸首的棺材抬出去暫時交由咱們的人看管。”
接下來他打算再帶著瓬人軍骨干一間墓室一間墓室的倒著探查回去,再看看是否錯過了什么細節。
“諾!”
楊萬里拱手應道。
“還有,一旦發現墓室中出現裂縫迅速增多或是落石增多的情況,便立刻什么都不要管,帶上咱們的人沖出墓外,一刻都不得遲疑,如果可以的話,也順便喊上劉備的人,至于聽與不聽那就是他們的事情了,不必與他們糾纏。”
吳良接著又囑咐道。
自看到裂縫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這座陵墓已經撐不了太長時間了,可能下一秒便會坍塌,也有可能還能撐個一年半載,多了說不定是幾年。
總之,多留一個小心總是應該的…
“明白。”
楊萬里再應。
正說這話的時候。
“四弟,查完了?”
關羽帶著幾名兵士折返了回來。
而這幾名兵士則還抬著一個用幾塊木板拼在一起裝釘起來的與擔架有些類似的板子,看這樣子應該是打算將那具木臺下的女尸給收拾出去。
“二哥,我已探過整間墓室,并未發現有何異常之處。”
吳良笑著說道。
“有勞四弟了。”
關羽拱手施了一禮,而后又看向了那具蜷縮在木臺之下的女尸,接著對吳良說道,“四弟,大哥方才的意思是將這具女尸入殮之后尋得一處風水寶地安葬,因此我帶人進來先將這具尸首移動出去,只是不知這移動尸首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先生,你來與我二哥說說吧。”
吳良哪里知道這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于是果斷將這個問題推給了于吉。
“若你們與這尸首非親非故,其實也沒什么特別需要注意的地方,只是觸碰尸首之前拜上一拜,移動的時候小心一些,莫要令其受到損害,并且記得務必將所有的隨身物品一并收斂起來,莫要有所遺漏便是了。”
于吉走上前來,捋著胡須說道。
“多謝指點!”
關羽又對于吉施了一禮,接著便帶人上去對那女尸躬身拜了一下。
做完了這些,他們便又各自取出一塊麻布來將自己的手包住,而后靠近那具女尸準備將其自木臺下抬手。
然而就在他們的手才剛剛碰到女尸的雙腿時。
吳良等人一同看到,那具女尸竟猛然打了一個激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