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甄宓此刻的模樣亦是教吳良不得不防。
尤其是那雙眼睛,一看就有著很大的問題,絕對不能將她當作普通人看待,吳良就算是再精蟲上腦,謹慎的性格也使得他斷然不會亂來,否則出了岔子可怨不得別人。
再有就是甄宓的身份。
吳良既然已經懷疑甄宓可能與傳說中的涂山女嬌有關,而涂山女嬌不但是大禹的妻子,還是一只堪稱上古神獸的涂山九尾狐…如果他的懷疑成立的話,那么他現在面對的便是一個活了數千年的老妖怪,這又怎是他這樣的肉體凡胎承受得起的?
“有何不好,難道你不想與我共度春宵?”
甄宓倚在門邊屑睨著沖他嫵媚一笑,姿態像極了一名經驗豐富的風塵女子,而如此直白的話語,更是撩的吳良小心臟狂跳不已。
只是這番話,顯然與甄宓的年齡不符,與她的身份更是格格不入。
也是此刻。
吳良終于看清了甄宓的眸子,那雙眸子已經不是他白天見到時的烏黑瞳仁,而是變成了一雙褐色的豎瞳,亦是與方才見過的狐貍如出一轍。
這無疑是進一步在證實吳良的猜測。
以如此面貌大方面對吳良,看來甄宓似乎也并沒有刻意隱瞞的意思,只是暫時還不知出于什么動機故意在與吳良打啞謎。
越是如此,吳良反倒更加沒有心思亂來。
“女公子身份尊貴,豈是小人有資格覬覦的,女公子莫要折煞了小人。”
于是吳良后退了一步,低眉順眼的行禮道。
“既然如此,你為何深夜來我門前,這似乎也不合禮數吧?倘若被人看見,你只怕是小命難保。”
甄宓冷笑一聲,反問道。
“女公子說的極是,小人方才不過是在清理鳥糞,不想竟不知不覺走到了女公子門前,請女公子恕罪,小人這就告退。”
吳良果斷以退為進,扭頭就走。
“站住!”
甄宓終于面色一變,冷聲喝道,“你若敢再走一步,我現在便將甄家人全部招來,到時不用我動手,你亦是死路一條!”
吳良自是“被迫”停下腳步,回頭苦笑道:“女公子這又是何苦呢,小人若是被抓受死,女公子的名節便也毀了,此舉只怕于女公子更加不利吧。”
“你在憂心于我么?”
甄宓挑起柳眉又是千嬌百媚的一笑。
吳良無言以對,這是他兩輩子撩妹生涯中都不曾遇到過的敵手,感覺根本不是他能夠駕馭的了的。
“噗嗤。”
甄宓終是繃不住一般掩嘴笑了起來,笑罷之后才白了他一眼,正色說道,“倘若你已經記起了什么,那便隨我進來,我又不會吃了你。”
說完。
甄宓便自顧自的轉身回了房內,沒有繼續邀請他,也沒有將房門關閉。
此刻甄宓的閨房之內并未點起油燈,沒有月光的照耀,里面黑漆漆一片,說是伸手不見五指也不為過。
這扇門對于吳良而言就像一張血盆大口。
雖然里面散發出來的并非是血腥與腥臭,而是淡淡的撩人心弦的閨中清香,但吳良心里很清楚,只要他現在走進這扇門,便再也沒有回頭路,不管甄宓究竟有何目的,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他絕對都不可能輕易抽身,只有一條道走到黑了。
屋內甄宓也并未再催促,似是已經料定了吳良一定會跟進來一般,同時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你若不進來那就沒得聊了。
最終。
“失禮了。”
吳良抬腳邁進了門檻。
“將門帶上。”
甄宓接著又道,黑暗中只能看到她那雙射出綠色幽光的眼睛。
“咣當!”
吳良先是駐足讓眼睛適應了一下屋內的黑暗,然后才依言關上了門。
他既然已經選擇走進這扇門,便是在權衡之后下定了決心,不管接下來發生什么他都能夠坦然接受,哪怕是最不愿看到的結果。
當然,在他的預想中,甄宓不管是出于什么動機,他都覺得應該不會有太大的惡意。
拋去此前甄宓那些看起來并無惡意的行為與言語不說。
如今吳良推測她可能與涂山女嬌有關,而自己則可能是因為“控水之術”被她當做了大禹或是大禹的轉生之人,涂山女嬌與大禹又是歷史上有名的夫妻,有這樣的關系打底,吳良覺得甄宓應該也不會對自己有太大的惡意,至少大概率不會是殺意…
正當吳良如此想著的時候。
“砰!”
一個嬌軀已經不由分說的撞入了他的懷中。
吳良自是又吃了一驚,好在甄宓不是借機偷襲,否則他恐怕已經中招。
只是如此主動…
吳良心中還是有些顧慮,甄宓難道要霸王硬上弓不成,其實這個時代他深更半夜進入甄宓閨房,便已經突破了男女正常交往的底線,如今再被甄宓如此撲入懷中,與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也并無太大的區別,全身是嘴都無法撇清。
黑暗中吳良清晰的感覺到,甄宓的雙臂接著又勾住了他的腰,側臉靠在了他的胸口之上,很緊,似是要將他揉入身體一般。
少女身上特有的香氣侵入吳良鼻腔,癢癢的令人心動。
吳良有些迷醉,不過直到此刻他依舊保持著理智,很是自覺的將手舉了起來以示清白,畢竟現在可是甄宓的主場,在搞清楚情況之前,任何不太合適的行為都有可能惹來更多的麻煩,使得他之后更難脫身。
“嗅——”
甄宓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是在回味吳良身上的氣息。
就似她在書房中所說的那般,這氣息是她所熟悉的氣息,令她迷醉。
如此靜靜的立了半晌之后。
勾在吳良腰上的手臂終于松了松,甄宓向后退了幾步與吳良拉開距離,重新回到臥榻上坐下,這才有些不滿的責問道:“你方才為何不擁我?”
“女公子恕罪,小人進入女公子閨房已是莫大的不敬,若再對女公子動手動腳,那便更加有失體統,更是罪不可恕,小人不敢。”
吳良此刻已經適應了房內的黑暗,雖然并不能完全看清楚房內的一切,卻也能夠看個大概,面對甄宓的責問,吳良來到梳妝臺前的木凳上坐下,這才靜下心來直奔主題道,“不瞞女公子,小人此次來見女公子,的確是在女公子的提示下記起了一些事情,只是不知小人記起的事情與女公子想要小人極其的事情是否乃是同一件事,因此才來尋女公子驗證一番。”
“哦?說來聽聽。”
見吳良不再裝傻充愣,甄宓也終于不再追求擁不擁她的問題,而是雙腿一翹用玉臂支著腦袋側躺在了臥榻之上,饒有興致的看著吳良。
“小人以為,女公子應是與涂山女嬌有些干系。”
吳良相對比較保守的說道,并未主動提及自己與大禹可能存在的共通之處,也就是他通過扶桑樹果實掌握的“控水之術”。
因為現在他還不能完全確定甄宓此前所說的“相同的滋味”究竟是不是“控水之術”的滋味,萬一不是,而是另有其它他不知道的說法,那不就是不打自招了么?
“看來你什么都不曾記起。”
結果甄宓卻是直截了當的否定了他,略有些失望的說道:“你只不過是引入了那些書籍中的記載罷了,否則你便不會如此稱呼于我。”
有關“涂山女嬌”的傳說。
東漢以前的古籍《呂氏春秋》、《尚書》、《天問》、《史記》中都有相關記載,這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只要是知識略微淵博一些讀過這些書籍的人,通過那首《候人歌》便已經能夠猜出一個大概,更不要說在這個基礎上再見到那群莫名出現的狐貍,尤其是那只小白狐。
“女公子說的不錯,小人的確什么都不曾記起。”
吳良見已被點破,尤其涂山女嬌的真名在歷史上本就沒有一個確切的定論,有些更早的一些古籍中甚至稱其名為女媧,他一個來自后世的穿越者自然沒有辦法說準,只得態度坦誠的說道,“因此小人才謹言慎行,只是出于好奇前來探尋真相,不敢對女公子有任何非分之想,更不敢胡作非為。”
“如此說來,你可能也不是他。”
甄宓倒也并未因此惱怒,依舊十分平靜的說道。
“不知女公子口中的‘他’,可是夏后氏姒文命?”
吳良順勢問道。
方才甄宓雖然否定了吳良的稱呼,但從另一方面說,也等于默認了自己的身份,因此吳良將她與大禹聯系在一起并無問題。
而姒文命則是大禹的姓名,夏后世乃夏朝君主的氏稱,夏朝王族皆是以國為姓,因此大禹也有夏禹之稱,這個名字就比涂山女嬌的名字要明確了許多,吳良自是不會說錯。
“明知故問。”
甄宓冷哼了一聲,卻又用命令的口氣說道,“不過你雖未記起我來,但此刻我卻依舊不能排除你與他是否存在聯系,因此在這之前,你需常伴我左右,待我試盡能夠想到的辦法為止。”
“這是為何,請女公子明示。”
吳良不解道。
的確很是迷惑,按理說吳良剛才坦誠相見,已經可以排除他與大禹之間存在聯系的可能,就算是他身懷“控水之術”,以涂山女嬌的年歲與閱歷,八成應是知道“控水之術”與扶桑樹果實之間的關系,就算不知道,那也不應該僅憑一個“控水之術”的氣息便非要將兩個不同時代的人聯系在一起,這一點都不符合常理。
何況,現在吳良還不確定她所知的“滋味”是否就是“控水之術”的氣息。
難道還有其他的原因不成?
“我也懶得對你遮遮掩掩。”
甄宓翻了個身伏在臥榻之上,兩只胳膊撐住弧線迷人的下巴,翹起的小腿上下搖擺著,這姿態明明很可愛,可她的態度卻依舊十分傲慢,“你不但身懷與他一樣的‘御水法’氣息,還有與他如出一轍的‘七殺格’命格,若只有一樣我或許也就當你是個命數非凡的異士,但兩樣皆是一樣,我便沒辦法不懷疑了。”
“七殺格?”
吳良愣住。
既然甄宓說“七殺格”是命格,那自然便是天朝古代極為玄妙的命理學命格,這是一種基于周天學天干地支繁衍出來的推測個人未來命運的玄妙學問。
這玩意兒可比相術厲害得多,可以說人的面相便是基于命格之理生成的,絕非一般人能夠掌握。
在遇到甄宓之前,吳良從曾遇到過一個真正掌握“相術”的異士,反倒是他自己有時候還再利用“相術”裝神弄鬼,想不到在這里卻被甄宓看透了命格,倒叫他十分意外。
其實他對自己的命格亦是十分好奇,尤其是這“七殺格”聽起來貌似就有那么點兇煞之意,自是讓他更加好奇了。
“你還真是什么都不懂,那我就大發慈悲的與你說上一說吧…所謂七殺格,也叫作偏官格,乃是極兇之煞。”
甄宓“嘁”了一聲,倒還是耐著性子的說道。
聽到這話,吳良的心微微沉了一下,不過仔細想想甄宓似乎沒有必要似后世那些招搖撞騙的算命先生一般忽悠自己,自是愿意繼續聽下去。
甄宓繼續說道:“不過此命格雖為極兇之煞,實則有制有化便可轉兇為吉,有大成就之貴,只因七殺之星相中有沖勁、有毅力、有抱負、有勇氣,蓋控制得宜,煞為我用,如大英雄大豪杰,似難駕馭,而處之有方,則驚天動地之功,忽焉而就,你可能還不知道,自古歷朝歷代開國之王侯將相皆有七殺之相…當然,若不能駕馭七煞者,則必為煞氣所刃,不得善終。”
“呃…”
吳良再次愣住。
也就是說,雖然他這七殺格是極兇之煞,但若是他能夠扛得起、壓得住,這命格反而便是萬中無一的好命格,能助他成就一番大事業?
而若是他扛不起、壓不住,那就連個善終都沒有?
這完全就是兩個極端啊。
要么便是不得善終。
要么便是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