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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八章 吾之仲卿(4000)

  “為了防止進一步沖突,見到鄯善王以后,末將立即亮出印綬自報家門,詳細說明了與那名女子的干系,希望能夠化解誤會。”

  “鄯善王見我等寥寥二十來人竟能擊殺守軍將領,倒也不敢太過輕視我等,又見到了末將的印綬,尤其是聽到明公的名號之后,竟忽然變了態度,將我等當做了座上之賓…末將大惑不解,自是不敢放松警惕。”

  “結果此時卻從鄯善王口中得知了明公在徐州大捷的消息,原來鄯善國雖遠在千里之外,卻也已經有來往的行商將明公的威名傳了過來,使得西域諸國皆是如雷貫耳。”

  “而此時鄯善國因漢室勢弱,西域都護府名存實亡,國外有西域諸國與匈奴早已虎視眈眈,國內有別有用心之人伺機而動,如今正處于內憂外患的交困之境,迫切需要仰仗明公這樣有勇有謀可扶大廈之將傾的明主震懾內外之敵,此乃‘遠交近攻’之良策。”

  “也是因此,鄯善王才向末將表達如此善意,更是希望末將做個中間人,將這份善意帶給明公。”

  “而這位察木王子…末將以為鄯善王將其與明公為質,只怕是另有圖謀。”

  “一方面,自是可以向明公表達衷心,取得明公的信任與支持;”

  “另一方面,末將覺得鄯善王恐怕也是想給王族留下一條后路,明公應該知道,早在漢武帝時,鄯善國還叫做樓蘭國,那時武帝曾迫使樓蘭王送了一個王子到中原為質,后來樓蘭王死去,樓蘭國陷入奪嫡之爭國將不國,而這個王子因為有大漢武帝的支持,便輕而易舉的平息了亂局,輕而易舉的繼承了樓蘭王之位,也是那時起,樓蘭國才更名為鄯善國。”

  “如今明公在中原戰無不勝攻無不克,于各路諸侯中獨占鰲頭,若是將一名王子送到明公這里,他日就算是鄯善國被他國攻破,又或是國內出了什么亂子,明公亦可將這個知根知底的王子送回去繼承王位,順手解決了外敵內患,助鄯善國再次復國,如此又可保鄯善國百年安定,鄯善王族亦不會因此斷絕。”

  “這鄯善王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盤。”

  “因此末將雖將鄯善王的降書與貢獻帶了回來,也將這王子帶了回來,但卻不敢因此居功求賞,畢竟末將對政事一竅不通,仍需使君自己考量之后再做定奪,此事若有好處,自然是好的,末將自是欣喜,而若此事有害而無利,使君也莫要著了鄯善王的道,還有…也莫要懲罰末將,末將只是不懂,卻并非有意,實在不行末將再將這些東西與這王子送回去便是。”

  說到這里,吳良臉上露出一抹忐忑之色,其中還夾雜著一絲狡黠與無賴,活脫脫一副明哲保身的小民嘴臉。

  這故事是他根據漢武帝與漢昭帝時期的史實,再添加了一些自己的創作編造出來的。

  為的便是將“黑火藥”的事情隱瞞下來,免得曹老板有所察覺。

  而根據史實編造的故事有一個好處,那就是可信性極高,畢竟此前已經發生過,非但能夠教人先入為主,而且幾乎找不到任何破綻。

  同時。

  吳良還故意沒有提及漢昭帝,而是著重將事情都放到了漢武帝身上,因為歷史上漢武帝比漢昭帝執政更久威望更好,哪怕到了后世都是世人皆知的千古一帝,更不要說距離西漢很近的東漢末年。

  如此雖然沒有明說,卻是悄無聲息的將曹老板比作了漢武帝。

  而整個故事,亦是會教曹老板在不知不覺中的對號入座,想不飄飄然都不可能。

  這就是拍馬屁的終極奧義!

  順便吳良也很是明智的沒有越俎代庖,將受不受降的選擇權交還到了曹老板手中,盡管已經“對號入座”的曹老板其實根本就只有一個選擇。

  替領導做決定,本就是職場中的大忌,吳良才不會輕易犯這種大錯誤…

  想到這里,吳良忽然又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漢武帝…魏武帝。

  曹老板便是魏武帝,這雖然是他死后,曹丕為其追封的謚號。

  但據吳良所知,天朝歷任開國皇帝不管是追封還是自封的名號中,貌似只有曹老板一個人用了“武帝”,比如劉邦就是漢高祖、李淵就是唐高祖、趙匡就是宋太祖、朱元璋就是明太祖。

  唯有曹老板,有點別具一格。

  吳良知道歷史上曹老板臨死前曾與曹丕交代過后世,并且曹老板其實并非沒有稱帝的心,只是歷史上活著的時候條件還不成熟…所以,吳良甚至有點懷疑,這“魏武帝”的謚號會不會便是曹老板在遺囑中交代曹丕稱帝后追封的,而他剛才的這通彩虹屁,會不會起到了什么作用?

  Emmm…這么胡思亂想起來,貌似又陷了一個哲學閉環。

  畢竟吳良所知的歷史上,是沒有吳良自己的,所以他所知的“魏武帝”也不應該與他有什么關系。

  那么!

  吳良猛然意識到了一個編造這個故事時不曾想過的問題,如果正史中沒有他,這“魏武帝”與他也沒有關系,那么他就是又在不知不覺中狠狠的捅了一下曹老板的心窩。

  曹老板內心之中,正是將自己比作“武帝”,而漢武帝說不定便是曹老板的偶像與榜樣!

  畢竟曹老板年輕的時候就是個行事不羈的游俠,尤其最開始在京城為官的時候,哪怕是面對一種京中大佬亦是手腕強硬,造五色大棒十余根,懸于衙門左右,“有犯禁者,皆棒殺之”,就連天子重新的宦官家眷,因為違禁夜行,曹老板竟毫不留情,用五色大棒將其活活打死。

  可以說,曹老板年輕時也應是個令行禁止的理想派,甚至還曾將奸邪之徒滿朝,而忠良之人卻得不到重用的情形上書朝廷,希望朝廷整治吏治,可惜并未得到漢靈帝采納。

  后來因為得罪了太多權貴,終究無法施展抱負,還屢次受到陷害,最終好幾次被免官或主動辭官。

  這種有理想有抱負,又行事強硬的人,將漢武大帝當做自己的偶像與榜樣,倒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好你個吳有才,到了我這里你竟還敢做兩手準備,你是何居心!”

  聽完吳良編造的故事,曹老板停下了正在擺弄“戰國連發弩”的手,抬頭望向他時竟是瞪起了眼睛,沉聲斥道。

  “明公明鑒,末將只是實話實說,不敢對明公隱瞞內心想法。”

  吳良連忙誠惶誠恐的躬身賠罪。

  他聽得出來曹老板不是真在問罪,而是在用這樣的方式隱藏心底那按捺不住的狂喜,不然他的嘴角為何在不受控制的微微向上抽動?

  真是個傲嬌的家伙,想笑就笑唄,裝什么裝?

  難道我不曾見過你失態的樣子么?

  “看在你還算老實的份上,此事暫且給你記下。”

  曹老板又斜了吳良一眼,這才看向被他“揭穿目的”的察木王子,沉吟了片刻才道,“伸手不打笑臉人,鄯善王既然主動遞上了降書,還將王子送來做人質,也算是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哪怕心中有些計較亦是人之常情,我又怎么能拂面于他,否則不顯得咱們沒有度量與格局,成不了大事么?”

  “明公的意思是…”

  吳良笑嘻嘻的問道。

  “明知故問!”

  曹老板再次板起臉來,正色說道,“對了,你此去小半年,已經有些日子不曾見過旎兒了吧?你與她雖未結為夫婦,但我已認了你這個女婿,因此不必太過避嫌,去見見她吧,她聽說你要來鄄城,早幾日便已追著問我了。”

  吳良頓時愣住。

  曹老板如此表態自然是對吳良這次的收獲極為滿意,否則又怎會如此主動的安排他去與自己的閨女相會,甚至話里話外竟還有那么點不介意吳良提前將生米做成熟飯的意思。

  這個時代雖然從規矩上來講,應是女子到了15歲辦完了笈禮之后再安排婚事。

  但不管是平頭百姓還是名門士族,其實都并不是太過在意這個規矩,指腹為婚亦是常事,剛十歲出頭就將女孩嫁出去的事亦是十分常見,而曹旎如今已經年近15,若是真要婚配乃至生子,亦是沒有太大的問題。

  當然,曹老板倒也并未勉強,畢竟吳良此前已經表過態,希望能等曹旎再大一些,而曹老板也是個要臉的人,這種事怎么能教老丈人上趕著提呢,說到這一步已經算是拉下了這樣老臉…

  只是。

  這卻難住了吳良。

  他對這個有些病嬌的清河公主真心是沒有太多的想法,不僅是現在年紀小沒有,就算年紀大了也未必就會有。

  一想到歷史上清河公主曾經因為老公夏侯楙多納了幾房妾室,便設計誣告陷害夏侯楙,導致夏侯楙險些死于非命,吳良便總是覺得襠下發涼。

  他承認自己不是什么好東西。

  在實行一夫一妻制的后世,吳良自然會遵紀守法,可是如今到了這一夫一妻多妾制的東漢,他的內心其實早就騷動了起來,若是有情投意合的好姑娘,大家你情我愿的情況下感受一下不一樣的夫妻生活,倒也不算白來了一趟東漢。

  而曹旎顯然會掃他的興,僅憑這一點,吳良便不愿與她有太多的來往。

  只是不太好拂了曹老板的面子,因此此前他一直在用“拖”字決。

  好在現在曹老板也并未將話說死,吳良去見曹旎到時沒什么問題,只要堅持非要等她成年便是了,難道曹老板還能強行按著他洞房不成?

  “還有事么?”

  見吳良站著沒動,也沒有立刻答應,曹老板微微蹙眉問道。

  “倒也沒什么重要的事,只是不知明公打算如何安置察木王子。”

  吳良笑瞇瞇的道,“臨行前末將曾向鄯善王承諾,等察木王子到了中原,末將將安排他學習我中原博大精深的文化與智慧,另外這次末將在鄯善國得了一些使用‘佉盧文’書寫而成的古書,也需要察木王子協助翻譯解讀,因此若使君已經決定教他留下為質,可否先暫時教我帶回陳留,待用得著再給明公送回來。”

  “這倒不是什么事情,不過察木王子遠道帶著鄯善國的誠意而來,我理應盡一盡地主之誼,莫要叫察木王子以為咱們中原便是如此待客之道。”

  曹老板點了點頭,笑著看向了察木王子,沖他微微頷首道,“察木王子,你便在我府上少主幾日,今夜我特設家宴為你接風洗塵,我有幾個子嗣與你年紀相仿,你們也借這個機會熟絡一下,若是能夠結為好友,亦是我們兩家后代之福,你以為如何?”

  “愿聽明公安排。”

  察木王子撫胸行禮道。

  “還有你。”

  曹老板笑著點了點頭,接著看向吳良卻又板起臉來說道,“我將呂布認作義子的事想必你也已經知道了吧?”

  “末將有所耳聞。”

  吳良點頭道。

  “那我就不與你多說了,你此前在鄄城的宅子已經被我賞給了呂布等人,你這幾日也在我府上住下,不但旎兒盼著你,子脩與安民亦是惦記著你的安危,你們聚少離多,正是借此機會好好聚一聚。”

  曹老板又道。

  “諾。”

  吳良拱手說道。

  叫來家仆安置了一番,待吳良與察木王子走出客堂之后。

  “砰!”

  曹老板一巴掌拍在了案幾之上,整張臉瞬間洋溢起了難以言喻的喜悅笑容,口中哼哼著小調,身子不自覺的扭動了起來,兩條胳膊與兩條腿很有韻律的擺動著,很像是在跳后世的老年迪斯科。

  這便是真正意義上的手舞足蹈。

  “天助我也!”

  “吳有才便是我心中的蛔蟲,字字句句都說在我的心坎上,方才險些沒忍住笑出來,倒教吳有才與那鄯善王子看了笑話!”

  “若將我比作武帝,那有才便是吾之仲卿(衛青)!”

  “此前我還憂心這次慶功宴大力封賞呂布,恐怕冷落了有才,專程教程昱試探他的想法…如今看來,倒是我多慮了,有才立下如此功勞才更應在慶功宴上大力褒獎,反倒可以借此事來壓一壓呂布,免得他以為我帳下無人居功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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