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眾人亦是面露驚疑之色。
世上竟有容貌如此相像之人?
甚至這都已經不能用“相像”二字來形容,就算是雙胞胎,就算容貌五官皆可以一般無二,但人身上的痣卻是完全隨機出現的,連那顆淚痣都長在同樣的位置,這怎么去看都實在有些離譜。
“吳有才,要不要教于吉他們瞧瞧方瓊還在不在上面,莫不是他們玩忽職守,不慎教方瓊走脫了?”
白菁菁一對柳眉蹙起,忍不住對吳良說道。
“應該不會。”
吳良搖了搖頭說道,“于吉雖然平時怯懦了些,但辦事還是十分牢靠的,倒還不至于連這點事都辦不好;諸葛亮雖然年紀小些,但也不是隨隨便便就能夠糊弄過去的;還有我們隨行的那些兵士,長久以來也從未出過什么岔子,倒還不至于連個弱女子都看不住…此處暫時看起來還算平靜,要不干脆叫他們一起下來吧,我們也好拿本人做個比對。”
其實聽白菁菁這么一說,吳良心中亦是有了一些動搖,懷疑方瓊是不是真的走脫了,主要是面前的這個女子與方瓊實在太像了,叫人沒辦法不動搖。
不久之后。
于吉與諸葛亮帶著剩下的瓬人軍兵士來到吳良等人面前。
方瓊還好端端的跟在他們后面,并未走脫。
“公子,這些人可都經過了查探,確定不會再活過來吧?”
于吉小心翼翼的躲著此前那四個站立在湖邊上的男子石像,依舊有些忌憚的問道。
“放心吧老先生,天塌了還有個高的頂著,肯定不會先砸到你。”
吳良調侃了他一句,一雙眼睛卻早已瞟到了唯唯諾諾、頭都不敢抬一下的方瓊身上,這姑娘此刻完全就是一個奴隸的狀態,并且將吳良當做了主人。
實話實說。
倘若方瓊果真走脫,這雖然不是吳良希望看到的事情,但卻也讓他心中有了一個底,或許他們撈上來的女子就是方瓊。
而如今方瓊還好端端的站在這里,這反倒令吳良心中有些沒底,亦是使得這件事情多了一絲古怪與詭異。
尤其如今近距離拿方瓊與那湖中撈出的女子進行比對。
吳良已是更加確定,兩者根本就不是簡單的“相像”,完全就是同一個人好嗎!
典韋、楊萬里、白菁菁與方才一起下來的5名兵士亦是面色古怪的打量著方瓊,越看眼中的驚疑之色便越發的強盛。
太像了!
實在是太像了!
天底下竟會有如此相像的人,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方瓊,你過來一下。”
吳良沖方瓊招了招手。
“主、主人,有何吩咐…”
方瓊連忙低著頭跑過來,身子躬的低低的極為卑微的應道。
“你可曾有一個孿生姐妹?”
吳良開口問道。
“回主人的話,奴婢曾有兩個哥哥、一個姐姐與一個妹妹,卻不曾有孿生姐妹…奴婢的這些兄弟姐妹,當年已經與母親一同被歹人殺害,如今只剩奴婢一人…”
方瓊依舊躬著身子小心翼翼的答道。
“確定沒有?”
吳良微微蹙眉。
“絕對沒有!”
聽得吳良的語氣略微中了一丟丟,方瓊便立刻嚇得跪倒在地語速極快的連連說道,“奴婢可以對天發誓,奴婢所言句句事實,若是有半句謊言,便教奴婢不得好死,請主人明察!”
“起來吧。”
吳良點了點頭,又不置可否的道,“你先去看看那個剛被我們打撈上來的女子,看過之后再來回答我的問題。”
話音落下。
白菁菁已是很有默契的走上前來,扶起方瓊帶她前去查看那個女子尸首。
“公子,那湖心的東西果真是一個人,還是一名女子?”
于吉聞言又皺起臉來,有些不安的問道。
“有才哥哥,那打撈上來的女子怕是有什么問題吧,而且我猜應該與她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吧?”
諸葛亮亦是湊了上來,一邊根據方才的所見所聽說出自己的猜測,一邊一臉好奇的問道。
“不愧是諸葛賢弟,心思果然十分活絡。”
吳良點了點頭,頗為贊賞的對諸葛亮說道,“你們若是想看,也跟隨菁菁一同過去查看便是,看過之后順便與我談談你們的看法。”
一聽這話,于吉與諸葛亮自是更加奇怪,互相對視了一眼之后,諸葛亮便已快步跟了上去,于吉略微猶豫了一下,亦是連忙跟上。
“呀——!”
看到那女子面容的瞬間,方瓊便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面色劇變,發出一聲極為刺耳的驚叫的同時,竟猛地轉身不顧一切的向遠處瘋狂逃去。
“站住!”
“莫跑!”
瓬人軍兵士早已得到了吳良的授意,立刻上前加以攔截。
結果沒想到此刻的方瓊竟比想象中瘋狂的多,幾個兵士一次抓住了她都被她強行掙脫,最后只得好幾個人一同動手,才終于將她按倒在地。
就算如此,方瓊依舊在拼了命的掙扎,兩條腿瘋狂的踢踹,兩只手瘋狂的撓抓,甚至連神色都比此前猙獰了許多。
直到眾人七手八腳再次將她的手腳捆上。
她雖再也無法逃跑,但卻仍在如同蚯蚓一般扭動著身子,臉上的驚恐之色更盛,看起來也更加猙獰。
“這…公子,這女子怎會與方瓊如此相像,老朽雖活了近百年,但此等怪事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啊。”
于吉亦是面露驚疑之色,慌慌張張的退了回來。
很顯然,那女子的模樣同樣嚇到了他,只不過沒有方瓊那般嚴重罷了。
“難怪有才哥哥要問她是否有孿生姐妹…”
諸葛亮亦是蹙眉回到了吳良身邊,略帶稚氣的臉上露出頗為老成的神色,這孩子雖有幼稚的一面,但辦起正事來的時候,亦有成熟的一面,“若非孿生姐妹,只怕尋遍天下也幾乎不可能找出如此相像的人來,就算孿生姐妹恐怕也未必能夠如此相像,另外…有才哥哥,我看方瓊的表現,她應該知道一些事情,只是之前并未對你說出實情,恐怕仍需好生審問才行。”
話音剛落。
“阿蘇拉!”
方瓊忽然又使勁全身力氣大嚎了一聲。
“阿…蘇拉?那是什么意思?”
眾人頓時面露疑惑之色。
“魔。”
吳良卻是立刻做出了解釋。
這個詞還是方瓊之前教給他的,那時他給方瓊詳細講解了“生孩子”這套刑罰的過程,方瓊便給了他一個“阿蘇拉”的評價,將他稱作“魔”。
“魔?”
眾人更加疑惑,驚疑的看向湖邊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女子。
她已經遭受嚴重的鈣化成了石像,臉上的表情也并無痛苦與猙獰之色,甚至嘴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至少從這恬靜的形象上來看,要將其與“魔”聯系在一起并不容易。
反倒是現在的方瓊,看起來更加猙獰,更像是“魔”。
不過這從側面也反應出來,方瓊此前定是見過這名女子,并且兩者應該還發生過一些不為人知的解除,因此方瓊此刻才會是這樣的反應。
“方瓊,看著我。”
帶著心中的疑惑,吳良再次來到方瓊身旁,蹲下身子面無表情的問道,“你與她究竟是什么關系,為何又稱之為阿蘇拉,我希望你這次能夠如實回答我的問題,莫要自討苦吃。”
“主、主人,奴婢愿為你當牛做馬,奴婢愿為你奉獻一切,只求主人帶奴婢離開這里!”
方瓊卻已是又露出了那副虛假而又討好的笑容,只是這笑容之中卻又多了一抹恐懼,被捆住了手腳,伏在地上艱難的挪動著身子,苦苦向吳良哀求起來,“主人,奴婢懇求你,奴婢不想死,只要主人將奴婢帶離此處,奴婢可以為主人做任何事情…求你了主人…求求你…”
“我可以帶你走,但你要先告訴我為什么。”
吳良順著方瓊的話繼續說道,“否則,我同樣可以將你留在此處,教你與這名女子和這個湖泊相伴至死。”
“主人恕罪!主人恕罪!”
這話立刻嚇到了方瓊,只見她面如土色,連忙又向吳良磕起頭來,一邊磕一邊聲音顫抖的道,“她是阿蘇拉,奴婢和她只有一個能活,若是奴婢死了,她便會活過來,她會騙過所有人,繼承奴婢的生命與一切,主人也會被她騙過…主人,奴婢所言句句屬實,請速速帶奴婢離開此處,求你了主人…”
“你死了,她就會活過來?”
聽了方瓊的話,吳良卻是更加一頭霧水,不自覺的扭頭看了那躺在地上的女子尸首一眼。
他想不明白方瓊所謂的“活過來”究竟是怎么個“活”過來法兒。
若是像此前那頭駱駝一半“活”過來,那顯然是不可能騙過任何人的,因為那一層嚴重鈣化的外面便怎么看都不像是個人了。
而如果去除那層鈣化外表之后,應該也會像那頭駱駝表皮下面的部分,徹底變成一具殷紅色的“血尸”。
除非。
她的“活過來”與那駱駝截然不同,在她活過來之后,表皮同樣能夠逐漸恢復過來,最終重新變回正常的人類皮膚…
但這若是不從玄幻的角度去想,便根本不可能實現。
至少據吳良所知,人體的任何組織只要發生壞死,便已經不再是身體的一部分,壞死部分的所有血管、神經、肌肉…等等一切組織都進入了死亡狀態,就算是后世比較發達的醫療水平,也只能進行截肢手術來保全患者生命。
而這嚴重鈣化的表皮,顯然已經變成了真正的石頭,讓石頭重新化作血肉,按照常理來講根本就不可能實現。
“喂!你倒是說的再清楚一些啊!”
諸葛亮則是越發的好奇,忍不住上前連珠炮一般的追問,“為什么你死了她便會活過來,總歸得有個原因的吧?你與她的身上是不是還有其他的秘密?你若不說清楚,我們如何能夠相信你說的話?再者說來,若你死了她便會活過來,我們是不是同樣可以理解為,你活著正是因為她死了,若是如此,我們又應當如何分辨你與她究竟誰才是阿蘇拉?誰才是真正的活人?萬一你才是阿蘇拉哩?你說啊!”
“這…我怎么沒想到這些?”
聽了這一系列的問題,眾人頓時對諸葛亮刮目相看。
別看這孩子年紀不大,心思卻的確十分活絡,就算他們這些個成人亦是沒有辦法考慮的如此全面。
尤其是最后一個問題——誰才是真正的阿蘇拉?
這事還真沒辦法說不清楚。
就像是先有了雞還是先有蛋一般,經過諸葛亮的這番推演與質問,這已經變成了一個只有方瓊這個當事人才能夠說得清楚的哲學問題。
“諸葛賢弟,你最近真是進步神速啊,距離封侯拜相無疑又近了一步。”
吳良頗為欣慰的對諸葛亮笑道,這才該是傳說中的諸葛村夫的樣子,“八陣圖”只能算是身外之物,頭腦才應該是諸葛村夫的本體。
“全仗有才哥哥帶我長見識,若有一日我果真封侯拜相,有才哥哥便是我的引路人。”
諸葛亮當即拱手謙虛笑道,卻又難掩眼中的那一絲臭屁。
這孩子跟了吳良之后長進最快的還不是智商,而是此前那狗都嫌棄的情商,現在他已經能夠在所有人面前游刃有余,儼然已經成了瓬人軍中的團寵,幾乎沒有人不喜歡他。
不過現在顯然不是多說這些的時候。
“說吧,將這些問題一一解釋清楚,莫要試圖隱瞞什么,否則休怪我無情…”
吳良沉下臉來,再次看向方瓊,開口逼問。
但話還沒有說完,吳良便又已經自方瓊身上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只見此刻方瓊眼中已經失去了神采,臉上的表情同時變得僵硬,就那么木木的望著不遠處的那名女子的尸首。
與此同時。
她的眼角與鼻孔卻是出現了一抹紅色。
那顯然是血。
鮮血正不受控制的從她的眼角與鼻孔中滲出,很快便匯集起來,順著她的臉頰與白皙的下巴無聲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