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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四章 淵為陵(4000)

  說實話,吳良像大多數人一樣,心理上還是挺膈應節肢類動物的。

  若非想搞清楚這種東西究竟有什么奇特之處,平時見到類似的東西,他雖不會像女生一樣驚聲尖叫,但也會選擇盡量遠離,如果實在躲不開就直接打死…

  如此大概觀察過這種“水鱉”的身體,吳良已經可以完全確定,這玩意兒與傳統意義上的“鱉”應該沒有任何關系,八成是一種比較特殊的昆蟲。

  至于后世有沒有發現這個物種…

  吳良不是昆蟲學家,對昆蟲的了解還是太少,目前還無法給出結論。

  不過在他的個人印象中,后世通常能夠見到的昆蟲還沒有這么大的,即使是一些科普節目中也極少見到,畢竟這玩意兒的體型已經堪比十斤重的水鱉,從背部看過去與一個成年人的臉盤都差不多一樣大了,絕對可以稱之為巨型昆蟲。

  除此之外,這玩意兒拿在手中分量也是不輕,感覺上應該沒有十斤重,但五六斤還是綽綽有余的。

  當然。

  也有可能是吳良自己孤陋寡聞,后世其實早就發現了這種體型的昆蟲,只是吳良沒有了解過罷了。

  如此仔細看過這只大蟲子的身體。

  吳良并未發現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只得小心將其放回原處,又將它那顆已經被斬下來的與鱉類似的三角形扁平狀腦袋拿了起來。

  這顆三角形腦袋的外部同樣不是與水鱉類似類似的皮肉,而是與身體保持一致的深色硬甲。

  它的眼睛沒有眼瞼,像絕大多數昆蟲一樣直接暴露在外,不過似乎有伸縮和轉動的功能,看起來螃蟹有些相似。

  然后是它的嘴巴。

  它的嘴巴倒又與水鱉有些相似,乃是一張上下閉合的類似于“喙”的尖嘴,只是因為腦袋更加扁平,這張嘴也是要更寬一些,能夠張開的程度自然也要更大一些。

  吳良沒有辦法通過這些外部特征確定這種東西的究竟是不是傳說中的“蜮”。

  不過根據他所知的傳說,“蜮”其實有一個極為明顯區別于其他物種的特殊器官,而這個特殊器官就在“蜮”的口中。

  如此觀察過這只大蟲子的外表之中,吳良終于將銅匕首掏了出來,順著這顆腦袋緊緊閉合的嘴巴縫隙插了進去。

  “喀嚓!”

  如此用力一撬,這張嘴巴的下顎竟直接被吳良撬的發生了斷裂。

  與此同時。

  “嗖!”

  仿佛有什么機關被觸動了一般,這張嘴巴里面兀的傳出一聲輕響,接著一些細小的東西便自這張嘴巴里面射了出去,落在遠處的地面上發出“沙沙”的輕微響動。

  那聲音就像是一把小石子或是小砂礫被射到了地上一般。

  好在吳良在撬動這張嘴巴的時候便早有防備,非但一直將其對著無人之處,就連眾人的影子也是極為小心的避開。

  畢竟若這玩意兒就是“蜮”的話,被它的“含沙射影”射中了人,甚至只是影子,都有可能給人類帶來一場無妄之災。

  總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吧。

  若真出了事,再后悔可就未必來得及了。

  看到這一幕,吳良心中一緊的同時,亦是精神一振。

  因為他所知的上古傳說中,“蜮”就是這樣射出砂礫害人的,這說明他此前猜測的方向很有可能是正確的!

  不過秉著嚴謹的科研態度,吳良還是決定進一步進行確認。

  他已經將這只大蟲子的下顎撬斷,很輕松便將那截下顎取了下來,而后將這顆腦袋翻轉過來查看口腔的內部結構。

  與常見的動物不同,吳良并沒有在這只大蟲子的口腔之中發現類似于舌頭的器官。

  不過他卻在上顎部位發現了一塊長條狀的極有韌性的橫肉,而在這塊橫肉的后方,還連接著一條質地類似于骨骼的堅硬的小柱子,小柱子與大蟲子口腔上顎相連的同時,亦是與那塊橫肉中部相連,組成了一個“T”字形的結構。

  這種結構與彈弓有些類似,又有點像一個簡易的弓弩…

  “蜮!真是上古傳說中的蜮!”

  吳良終于確定了下來。

  后世考古發現,無論是上古夏朝時期的古籍,還是唐朝的古籍之中,都曾對“蜮”的這個特殊的器官結構有過記載,并且記載的內容幾乎如出一轍。

  雖然后世并未發現這種傳說中的昆蟲的實物或是標本。

  但從夏朝到唐朝之間幾千年的時間,這種記載并未出現比較大的出入,某種情況下亦是可以當做一種參考,用來協助吳良做出一個相對準確的判斷。

  “蜮?”

  眾人一臉疑惑的看向吳良,顯然在場的人都不知道這到底是一種什么東西。

  吳良也不隱瞞,看向阿旺正色說道:“據我目前的判斷,八成就是這種名為‘蜮’的水中害蟲了,這種害蟲極其危險,所謂‘含沙射影’說的便是它害人的手段,它口中射出的沙子無論是射中了人,還是只射中了人的影子,都能教人患病生瘡,無形之中害人性命,如果我的判斷沒錯的話,阿旺叔與族人們所患的‘狐惑’恐怕也是因‘蜮’而起…”

  說到這里,吳良再次細想起了后世醫學定論的“絲綢之路病”,西方則將這種病命名為“白塞氏綜合征”。

  這是一種免疫系統疾病。

  什么是免疫系統疾病?

  后世醫學對此自是有十分科學并且主流的解釋,但那些科學的解釋其實大多數都只是解釋了病理,對于更深層次的病因則是眾說紛紜,說白了就是拿不出確切的證據,只能通過已知的科學水平進行猜測。

  打個比方,后世有令人們談虎色變的一種免疫系統疾病,叫做艾滋。

  對于這種可怕的免疫系統疾病,專科科學家可以將疾病癥狀、臨床表現、傳播方式、診斷方式,以及預防與盡力治療的方法說的一清二楚。

  但是若要教他們說出這種疾病的起源,他們也只能含糊的告訴你,“可能是起源于某個與靈長類動物交配的非洲男性”吧,因為有“研究認為”,這種免疫系統疾病“可能”是來源于非洲。

  還有吳良不久之前遇到過的名為“朊病毒”的“祖肉反噬”。

  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這種疾病其實也可以算入免疫系統疾病的范疇。

  但第一例“朊病毒”的起源究竟是什么,為什么人吃人便會感染并且傳遞這種病毒,第一個被人吃掉的人類身體里面是不是就已經有了“朊病毒”,那么第一個被人吃掉的人類,他身體里面的“朊病毒”又是從何而來?

  這個問題深究下去。

  很容易便會變成“到底是先有了雞還是先有蛋”的哲學問題,沒有人能夠解釋得清楚。

  而沒有人能夠解釋清楚的問題,是不是就只能用“量子力學”來解釋?

  而“量子力學”,顯然是一種極為神秘的力量,是一種人們看不見也摸不著的力量,用天朝古代的文化來說,便可以是“玄學”,也可以是“天道”。

  所以。

  有些“免疫系統疾病”,會不會也與“玄學”有關。

  畢竟如果對這類疾病的病因進行一個大致歸類很容易便會發現,這類疾病傳播與發展過程,或多或少都與人們做了類似于游戲中“卡BUG”的行為所致。

  就比如大多數物種的延續方式都是兩性繁殖,也就是人們俗稱的異性交配,并且為了防止不同物種亂來,不同物種之間還存在著絕不含糊的生殖隔離,但卻偏偏有些物種喜歡違反規則“卡BUG”,同性亂來就不說了,不同物種都要亂來。

  再比如眾所周知的食物鏈。

  不管一個物種是處于底層還是頂層,都是整個食物鏈閉環中的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若是同一物種選擇了自我消耗,那么便必然會對整個食物鏈產生巨大的影響,這便也是一種“卡BUG”的行為。

  后世常玩游戲的玩家都知道,在游戲中“卡BUG”是一種違規行為,會受到游戲官方的懲罰。

  那么在現實世界中“卡BUG”,又會產生什么樣的后果呢,他舉例的疾病有沒有可能也是因為受到某種神秘力量的懲罰呢?

  這便又要提到“天道”二字了。

  “天道”是什么?

  在天朝古代文化之中,天道便是藏于世間萬物之間的“天地法則”,那是一種至高無上、不能逾越的神秘力量,從古到今,有無數人提到了這種力量,它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又似乎無處不在,悄無聲息的左右著世間萬物…

  似乎扯得有些遠了。

  重新回歸到“蜮”與“狐惑”,后世醫學雖然已經對“狐惑”這種病癥有了一個相對清晰的定論,但眼前的“蜮”卻又無情的將吳良此前的認知擊了個粉碎。

  他在后世所學的那些知識,已經給他塑造出了一個不易改變的世界觀。

  所以穿越之后不論遇到什么事情,哪怕看起來再玄乎,他都會嘗試著用科學的方式去進行解釋與理解,哪怕屢遭打臉依舊樂此不疲。

  但這回,他無疑又一次遭遇了科學解釋不了的難題。

  “蜮”口含沙子射中人體,人體因此患病,這倒還好理解一些,但若真如記載中描述的那樣,只是射中了影子也會使人患病生瘡,這就實在沒辦法用科學進行解釋了。

  甚至要比“犼”的尿液能夠令人短時間內腐爛并化作枯骨,而人類的“童子尿”能夠對“犼”造成傷害更加難以解釋…

  “這…這可如何是好啊?”

  聽了吳良的話,阿旺的眉頭已是緊皺起來,眼中浮現出驚懼與擔憂之色,身為東漢土著他已是毫無障礙的理解了吳良的表述,而不是像吳良一樣產生那么多辯證觀點,甚至世界觀亦是再一次產生了動搖。

  如此糾結了片刻,阿旺竟忽然跪倒在了吳良面前,苦苦求道:“公子既然能說出這種害蟲的事情,是不是也掌握了解決的辦法?若是如此,我代表族人懇請公子出手相助,我們愿意全力配合公子!”

  “請公子發發善心幫助我們,否則族人們便只能背井離鄉,阿旺叔留給我這處莊園我肯定也不敢住了。”

  喀布爾見狀亦是連忙跪下來求道。

  不過此人還是如同吳良認識的那般實誠,居然將自己的心里話也當著阿旺的面毫不遮掩的說了出來,就好像阿旺已經死了,這處莊園已經是他的了一般…

  好在阿旺應該也比較了解喀布爾,倒沒有因此惱羞成怒,只是埋著頭跪在地上繼續懇求。

  “二位快快請起。”

  吳良只是口中說著話,卻并未貿然上前接觸他們,點了點頭又道,“我倒是知道一個頗為古老的方法,只是究竟有沒有用尚不好說,不過請二位放心,我自會盡力而為。”

  他說的方法便是《周禮》中所記載的“壺涿氏”驅除“蜮”的古法:

  “壺涿氏掌除水蟲。以炮土之鼓驅之,以焚石投之。若欲殺其神,則以牡橭午貫象齒而沈之,則其神死,淵為陵。”

  用鼓聲可以驅逐“蜮”,用燒熱的石頭也可以嚇退“蜮”。

  而若是想徹底消滅“蜮”,就要用一根榆木棍,再用象牙十字交叉貫穿棍中,將這種東西沉入水中,“蜮”就會死亡,深淵也會變成山陵。

  這方法顯然又變得“玄乎”了起來。

  用鼓聲和燒熱的石頭可以將“蜮”驅逐,這還好理解一些,因為這手段可以嚇退大部分野生生物。

  但用榆木棍與象牙制作出來的簡陋“法器”,就能夠將“蜮”消滅…

  甚至還能夠將一整片湖泊深淵變成高高供起的山陵,這豈不是比傳說中的“滄海桑田”還要夸張么?

  吳良對此深表懷疑。

  自然也不敢對阿旺與喀布爾把話說死。

  不過內心之中。

  他倒希望自己能被打臉。

  如此一來,且不說徹底解決了當地居民的困境,主要他也能夠親眼見證這只存在于神話傳說中的逆天奇觀,光是想想就刺激的不行。

  反正試一試又不會死。

  現在的問題是,所需的榆木棍與象牙又該上哪里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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