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東西?”
眾人都是被這忽然出現的巨大動靜嚇了一跳。
通過這樣的動靜以及河中剛剛翻起來的巨大水花,眾人雖然沒有捕捉到始作俑者的身影,但卻都能夠想象的出來這玩意兒的體型與力量。
“是…大魚吧?”
諸葛亮愣了片刻,下意識的問道。
沔水乃是長江流域最大的支流,而長江早已不知存在了多久,其中自然不乏一些體型巨大的魚類,哪怕是平時人們認為不可能生長太大的魚類,也總會出現一個超越人們常識的個例。
后世經過工業污染與過度捕撈等等因素摧殘的長江尚且如此。
就不要說兩千年前的長江了,就算長江之中存在一些后世已經滅絕的特殊魚類,吳良也一點都不會覺得意外。
“不知道,不過這江水最好還是不要輕易下去了,免得出什么茬子。”
吳良微微搖頭。
如果是后世常見的魚類,哪怕真長到比棺材還長的程度,一般情況下也是不會攻擊人類的,怕就怕是那種比較兇猛的肉食性魚類,那也就不好說了。
反正據吳良所知,長江流域可是有鱷魚的。
比較著名的便是后是已經瀕臨滅絕的一級保護動物“揚子鱷”,鱷魚肯定算是一種十分兇猛的肉食性動物。
后世的“揚子鱷”據悉通常能夠長到12米,算是一種體型較小的鱷魚。
至于兩千年前,“揚子鱷”是否具有更大的體型就不好說了。
而天朝的自打甲骨文時期就已經發現了關于“揚子鱷”的記載,這玩意兒在古代叫做“鼉(tuo二聲)”,《詩經》中的“鼉鼓蓬蓬”說的便是“揚子鱷”,意思是說“揚子鱷”叫起來像敲鼓一樣發出“砰、砰”的聲響。
不過這都是題外話。
吳良不可能僅僅根據剛才的動靜與水花便判斷水下的物種,同時他作為一個旱鴨子,肯定也是不會輕易下水的,所以不管水中究竟有什么東西,只要沒有威脅到吳良與瓬人軍的性命,吳良自然也不會去輕易招惹它。
“公子說的極是,沔水存在了千萬年之后,里面保不齊活了什么異物,便是一條魚長到這么大怕是也已經成了精,躍過龍門便可化龍,咱們可莫要招惹它。”
于吉也是默默的向遠離江水的方向走了幾步,有些忌憚的說道。
“老先生,我算是看出來了,咱們這么些人中就屬你最膽小。”
諸葛亮卻又很沒情商的說道。
“臭小子,你胡說什么,老夫這叫謹慎,若非足夠小心謹慎,老夫又怎能活這么大年紀,你這小子最好跟老夫學著點,莫要枉送性命時才知悔恨,那時可就晚了。”
于吉瞪起一雙老眼斥道,順便還倚老賣老的教育了諸葛亮一番。
說話之前。
楊萬里也終于到了近前,坐下馬匹慢慢的停了下來。
但楊萬里卻并未立刻翻身下馬向吳良行禮匯報,反倒怔怔的望著漣漪不斷的江面,目光微微縮動,面色也不太好看。
“楊萬里,剛才那江里的東西你看到了?”
吳良自然覺察到了楊萬里的異常。
方才吳良等人聽到馬蹄聲之后便轉身去看楊萬里,因此全都背對著江面,但楊萬里卻是迎面而來,極有可能看到了江水中的情況。
“公子…”
聽到吳良的聲音,楊萬里這才回過神來,先是咽了口口水,而后連忙翻身下馬報道,“公子,我雖然看清全貌,但卻也看了個大概,那東西…”
說著話,楊萬里調整了一下站姿,這才繼續說道:“那東西怕是有一丈來長,通體墨青色,看似像是一條河蟲,但卻似乎有手有腳…我也說不出來那到底是什么東西,只是在它落入水中之際,我隱約間看到了它的臉,那張臉上五官俱全,似乎是一張人臉,最重要的是,那張人臉似乎也看到了我,竟將嘴咧到腦后沖我露出了一個極為瘆人的笑容!”
“你確定沒有看錯?!”
聽著楊萬里的描述,吳良身上的雞皮疙瘩都不自覺的泛了起來,有了一種頭皮發麻的感覺。
他自然知道,楊萬里口中的“河蟲”,其實就是天朝古代人們對魚的一種叫法,只不過這種叫法有地域性,像諸葛亮便已經不用這種叫法,而是直接叫魚。
不過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楊萬里口中描述的這種“生物”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如果只是有手有腳的河蟲,吳良倒還能發揮一下想象,畢竟世間長有四肢的水生動物并不算少。
但如果再加上還長了一張人臉,甚至還會像裂口女一樣對人露出瘆人的笑容。
這吳良就很難發揮想象了,這實在超出了吳良的認知范圍。
“公子,若是說別的,我看能還會看錯,但那瘆人的笑容,我直到現在仍有些心悸,斷然不會看錯!”
楊萬里極為肯定的點了下頭。
“莫不是鮫人?”
于吉又默默的向遠離江水的方向走了好幾步,這才皺著一張老臉猜測著問道。
現在已經不只是他一人。
諸葛亮早已帶著黃月英走到了于吉前面,哪里還有方才調侃于吉時的淡定,小臉明顯帶了些緊張之色,就這還在強撐著安撫比他年紀更小的黃月英。
“鮫人?”
眾人對這玩意兒并不是很了解,全都好奇的看向于吉。
“傳說鮫人,也叫作人魚。”
于吉最喜歡在眾人面前顯擺自己的學識,見此刻暫時沒什么危險,于是便捋著胡須頗為自得的為眾人科普起來,“鮫人魚尾人身,恰與你看到的異物有些相似,據說鮫人善于紡織,可以制出入水不濕的龍綃,且滴淚成珠。不過最珍貴的還是使用鮫人身子煉制出來的鮫人油,這種油一滴便能夠燃燒許久不滅,據說秦始皇陵中便有使用鮫人油當做燃料制作而成的長明燈,恐怕直到現在也不曾熄滅。”
“現在都不曾熄滅?秦王嬴政身死距今已有四百余年,那這鮫人油做成的長明燈豈不是已經一連燒了四百余年?”
諸葛亮顯然沒有聽過這個傳說,一臉夸張的道。
由此可以看得出諸葛亮這小子讀書可能不太細致,秦始皇陵這段可是《史記》中的記載,而《史記》作為西漢成書的歷史巨著,對后世的影響極為巨大,而東漢時期但凡是自詡凡博覽群書的士族,便不可能沒有看過。
“正是如此。”
于吉微微頷首,趁機又教育了諸葛亮一把,“世間奇聞異事數不勝數,你小子要跟老夫學的還多著哩。”
“不過…”
吳良卻已是蹙起了眉頭,提出了自己的異議,“楊萬里說這東西有手有腳,而鮫人則是魚尾人身,應該不會有腳才是。除此之外,據我看過的書籍中記載,鮫人是似乎出自南海,此處距離南海不遠萬里,鮫人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只怕也游不到沔水之中吧?”
“這…”
于吉頓時無言以對,一臉尷尬的打起了哈哈,“公子說的也有幾分道理,瞧老夫這記性,鮫人的確出自南海,也確實沒有雙腳,因此楊萬里看到的東西還真未必是鮫人,哈哈哈,老夫不過是為大伙提供一個思考的方向,不必當真,集思廣益嘛,哈哈哈哈。”
接著于吉似乎還想為自己在諸葛亮面前掙回一些面子,又絞盡腦汁的補充道:“不過《山海經》中還有一種奇物與此物相似,喚作赤鱬,這赤鱬亦生有一張人臉,音如鴛鴦,據說食之可以療病,至于有沒有手腳老夫就說不好了。除此之外,《山海經》中還有陵魚、氐人,皆生有一張人臉,那氐人則與鮫人十分相似,說的應該是一種奇物。”
“老先生果然見多識廣。”
吳良倒也沒有繼續駁于吉的面子,點了點頭說道。
不過他說的這些東西都與楊萬里看到的東西有些出入,并不能夠完全套用進來,所以暫時還是沒有辦法得出結論。
“哪里哪里,公子謬贊了。”
于吉有些不好意思的干笑道。
諸葛亮這次倒是頗有情商的道:“老先生雖見多識廣,但有才哥哥也絲毫不差,不過我年紀尚小,跟著你們學上幾年,總會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加油。”
吳良笑著鼓勵道。
雖然暫時沒搞清楚江中到底是什么東西,但吳良也并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浪費過多的時間,轉而又看向楊萬里問道:“楊萬里,你可找到了可以渡河的渡口?”
“找到了,據此約莫八里外的地方便有一個渡口,哪里還有幾艘渡船,我們連同這些馬匹都能夠過河。”
楊萬里連忙說道。
“那就先渡河吧,到了那邊再說。”
吳良點頭道。
約莫一個時辰后。
吳良等人已經到了河對岸的懸崖之上。
雖然眾人已經不再去提此前在江中看到的巨物,但這東西到底還是給這次的掘墓之旅蒙上了一層陰霾,心中總歸多了一些不安。
因此方才渡河的時候。
楊萬里還特意向擺渡的當地船夫打聽了一下河中巨物的事情。
一打聽還真有一些收獲。
當地船夫告訴他,這條河中確實住著一尊河神,每逢干旱時節,山都城便會組織百姓選取一名妙齡少女為河神娶親,再準備許多祭祀用品投入河中祭拜河神。
而這河神也是有求必應。
每次收了新娘與祭品,不出一個月,準會降下大雨助百姓莊稼豐收。
山都城也曾有人親眼見過河神。
那河神若是對誰笑了,便是看上了那人,只需將此人獻祭給河神,便可保其家人萬事皆順,大吉大利,乃是天降的福運,萬萬不可忤逆河神的意思…
“楊萬里,你有沒有家人?”
聽過這些傳聞,吳良笑呵呵的看向了楊萬里。
他對“河神娶親”一類的事情向來不感冒,就像此前初到陳留城時,尹健的孩子遭遇的“打生樁”事件一般,這種事情根本就是一些有心之人斂財害人的手段,若真是叫他巧遇上了,少不了便會出手懲戒一番。
但楊萬里卻是已經當了真,連忙說道:“回公子的話,那河神雖對我笑了,但我乃是孤家寡人一個,便是將我獻祭給了河神,恐怕也無人可以享受這天降的福運,所以它看上了我,我卻還不想喂了它,倘若它真想吃我,我少不得還要與它殊死一搏!”
“哈哈哈哈…”
眾人聞言都是笑了起來,氣氛總算略微輕松了一些。
不過吳良卻看得出來,楊萬里其實還是那么點不安,畢竟這對他來說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不光是古人相信“兆頭”,就連后世也不能免俗,民間的許多習俗都是為了搏一個好兆頭,最起碼能讓自己安心一些。
事實上,就連吳良心中也有些不安。
“河神的笑容”。
這種事情本就十分詭異,再加上此處又有一個不知深淺的公輸冢,吳良總是會不自覺的將兩者聯系在一起,哪怕暫時看起來兩者之間似乎并沒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不過很快吳良便將這些許的不安壓制了下來。
而后取出隨身攜帶的“蠶神寶絲”,在身上打了一個十分標準的登山結,接著回身將“蠶神寶絲”的另外一端交到了典韋手中。
剛才他已經目測過,那些崖壁上的懸棺距離懸崖頂端大概有幾十米高,“蠶神寶絲”的長度應該還有富余。
“公子,你這是要…”
典韋瞬間意識到了什么,連忙擋在吳良面前正色說道,“公子,你萬萬不可以身犯險,還是叫我下去查看吧!”
“就你這體格,你覺得這里有誰能夠拽得動你?”
吳良反問。
“這…”
典韋頓時語塞,但很快便又說道,“那就叫楊萬里下去。”
“對對對,若要查看那些懸棺的話,還是放我下去吧,我現在也是身懷異術的人了,這點小事完全可以獨當一面,哪里需要公子親力親為。”
楊萬里也是終于反應了過來,連忙湊上來自告奮勇道。
“你們這是要做什么?”
孫業此刻方才恍然大悟,當即急道,“你們難道要去破壞祖師爺留下的仙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