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厭劾’二字老夫倒能夠理解,這‘金剛鉆’與‘如晤’,卻是令老夫一頭霧水啊…公子可知此為何意?”
于吉早已好奇的湊了上來,待看清楚盒子上的字之后臉上露出疑惑之色,躍躍欲試的望著吳良問道。
“厭劾”究竟何意,吳良自然也是知道的。
這是一種方術,又或者說是一類方術。
如果非要給這類方術找一個比較容易為后世理解的同義詞的話,吳良愿將其稱之為東方古老的“白魔法”。
因為“厭劾之術”乃是一種專門用于對付古老邪術的方術。
不過從方式方法層面進行分類的話,東方古老的“白魔法”還應該分為兩個分類,一個分類叫做“厭劾之術”,另外一個分類則應該叫做“祈禳之術”。
“祈禳之術”是一種比較溫和的防御型方術。
祈禱為祝福,禳除為祛禍。
即是通過舉行祭祀活動,在獻上貢獻的同時采用舞蹈和語言文字等方式,請求上天降下福報,使得自身免遭災禍,從而達到抵擋邪術禍害的目的。
而“厭劾之術”則恰恰與之相反。
常言道:“最好的防御就是進攻。”
“厭劾之術”往往會采用的是主動震懾或具有攻擊性的方式直接抑制、除去禍患或敵對力量,從而達到保全自身的目的。
當然。
這并不是說“厭劾之術”便比“祈禳之術”更加優秀,其實兩者應該說是各有優劣,運用的場合與情況雖然確實有一些重合的地方,但也有各自無法被取代的地方。
比如:
“祈禳之術”可以為一個地區、或是一個族群祈福祛禍,“厭劾之術”便無法做到。
而“厭劾之術”能夠直接抑制,甚至除去邪術或是施展邪術害人的個體與組織,從而達到永絕后患的效果,“祈禳之術”便無法做到,只能選擇被動防御。
若是要用后世大多數游戲玩家可以理解的方式去對比:
那便是“祈禳之術”乃是群體技能,而“厭劾之術”則是單體技能。
“祈禳之術”乃是專精防御的增益型技能,而“厭劾之術”則是反守為攻的輸出型技能。
每個人的想法不同。
若是讓吳良去選的話,他一定會對“厭劾之術”更感興趣,他就喜歡那種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做事方式,光是想想就已經“比博燃”了。
“祈禳之術”則比較適合那種“割肉喂鷹、舍身喂虎”的圣人。
吳良知道自己做不了圣人,甚至連好人都算不太上,強扭的瓜不甜,還是不要勉強自己為妙。
當然。
僅憑“厭劾”二字并不能讓吳良直接猜測出那個木盒里所裝的東西,一切還要等打開盒子之后查看再說。
至于“金剛鉆”。
據吳良所知,那就是一種工具了。
天朝有句老話叫做:“沒有金剛鉆,別攬瓷器活。”
這里說的便是一種瓷器匠人比較常用的工具。
明朝的李時珍研究金剛石時發現,這種堅硬的寶石不但可切割玉石,還能在玉器或瓷器上鉆眼,于是就稱它“金剛鉆”。
而瓷器匠人通常要在修復瓷器的時候,往往需要在又脆又硬的瓷器上面鉆孔,玉器也是如此,于是民間也就傳出了那句老話。
不過這句老話肯定是現在就已經出現的,更不可能出現在春秋時期,春秋時期連瓷器都還沒有,有的只是陶器,哪來的什么“瓷器活”,并且春秋時期天朝似乎也沒有發現并且使用“金剛石”這種東西…
所以。
吳良有理由懷疑這上面寫的“金剛鉆”三字,指的根本就不是他所知道的那種“金剛鉆”,而是一種就連他也未必能夠理解的東西。
不用這依舊沒有影響到吳良對寫有“如晤”二字的那個木盒的興趣。
“不好說。”
吳良搖了搖頭,將手伸入暗格之中,優先將寫有“如晤”二字的木盒拿了出來。
入手略微有些壓手,看來里面裝的不是小東西。
吳良仔細端詳著木盒,這個木盒上面并沒有什么鎖具,除了兩個小小的青銅合頁之外,看起來只是一個十分普通的木盒,不像是用來存放什么貴重物品的樣子。
迎著眾人好奇的目光。
吳良終于輕輕的掀開了木盒的蓋子。
木盒里面也沒有精美的內襯,只有一卷看起來保存還相當完好的簡牘,甚至連捆扎簡牘的麻繩還沒有斷開,只是略微有些泛黃而已。
“這是…”
眾人目不轉睛的盯著木盒內的簡牘。
受到吳良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們現在對于墓中這種帶有文字記載的東西也是多了不少興趣,最起碼還能夠從中看到許多不為人知的歷史與秘密,這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當然,如果墓中還有大量的黃金與珍寶可以予取予求,那就更美妙了。
“于吉,你先查看一下這里面記錄的東西,解讀一下其中的內容。”
吳良又仔細檢查了一下,發現這個木盒之中確實只有這樣一卷簡牘,于是便站起身來連同木盒一起交給早已望眼欲穿的于吉。
當然不是吳良完全看不懂這些古齊文字。
他好歹也是考古學碩士,若他愿意,只要蹲下來一個字一個字的去辨認,至少也能夠理解其中百分之九十的內容。
但若是讓已經研讀過《齊史》的于吉去看,肯定要效率上不少,能夠節省許多時間。
現在困在這種地方。
他們的時間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充裕。
“好嘞!”
于吉自是求之不得,連忙喜滋滋的接了過去,而后坐在地上小心攤開簡牘開始閱讀。
這期間吳良自然也沒閑著。
他有依次將寫有“厭劾”與“金剛鉆”的兩個木盒從暗格中取出小心查看。
這兩個木盒同樣沒有上鎖,也沒有什么特別之處,待將其打開之后,里面存放的同樣是保存相當完好的簡牘。
只不過這兩個木盒略大一些,其中的簡牘也都變成了兩卷。
并且在簡牘的外側,還分別標注了“上”“下”的字樣,以此來對其進行分卷,方便后人按照正確的順序進行閱讀。
吳良又仔細檢查了一番,這里面也是沒有其他的物件。
而此時此刻,暗格之中也只剩下了那個封閉完好的橢圓形陶罐。
在查看過這些簡牘,尤其是在于吉將那個“如晤”木盒中的簡牘解讀出來之前,吳良并不打算立刻將這個橢圓形的陶罐取出來,更沒有貿然將其打開的意思。
他總覺得“如晤”里面包含著一些十分重要的信息,起碼應該給墓主人一個自述的機會,也給自己一個機會。
“公子,可需我們幫把手?”
楊萬里還道吳良是因為端不出那個陶罐,因此才沒有下手,連忙湊過來問道。
這方面楊萬里與典韋就略有些不同了。
典韋從來不會揣測吳良的意思,又或者說就算揣測了也絕不會貿然開口詢問,只要是在沒有涉及到吳良安危的情況之下,他都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守護,除非吳良提出要求。
這樣或許會顯得有些沒眼力勁兒,但卻絕對令人省心,令人安心。
而楊萬里則要略微圓滑一些,這與他此前的職責不無關系,若是不夠圓滑肯定是沒辦法去做情報工作的。
總之兩個人算是各有特色吧,只要用對了地方,都是瓬人軍不可或缺的重要人才。
“不必。”
吳良搖了搖頭,回頭看向于吉。
于吉仍在專心致志的解讀“如晤”中的文字,看他的表情卻是越看越是精彩,仿佛已經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見此狀況,吳良也并未出言打擾。
就那么一卷簡牘而已,再給他一點時間便能夠全部解讀完畢,不如等他看完了再全部翻譯出來,也不急這一時半會。
閑來無事,吳良也干脆在棺材里面坐了下來,拿出一卷簡牘進行查看。
他所看的正是“金剛鉆”的上卷。
才剛將上卷攤開,吳良首先便看到了一只畫在簡牘最前面的——老鼠?
這是“老鼠”總共占據了四塊竹片,雖然竹片與竹片之間存在一些空隙,但連在一起還是非常的連貫,“老鼠”的形象很是生動。
細長的尾巴呈現略微有些彎曲的“S”型,腦袋則歪向了右側,正趴在一塊黑乎乎的巖石上面,巖石兩邊還畫上了一些應該是代表水流的紋路…
“這是什么東西?”
吳良越看這玩意兒越像老鼠,身子像,尾巴像,腦袋也像,就是嘴巴兩邊并沒有畫出老鼠該有的長胡須。
帶著這樣的疑問,吳良繼續攤開簡牘向后看去。
后面終于出現了一些文字:
“金剛鉆,奇物也,形如鼠,糞色青黑,生西域百丈水底盤石上,土人沒水覓得之,以之鐫鏤,無堅不破,唯以羚羊角擊之即碎…”
什么玩意兒?
這就是春秋時期的“金剛鉆”?!
吳良立刻又將這段話從頭到尾仔仔細細的看了一遍。
春秋時期還沒有標點符號,斷句之間雖然會有一些小小的間隔,但有時也并不怎么明顯,再加上古齊文字還需要仔細辨認,使得吳良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斷錯了句,又或是會錯了某些古齊文字的意思。
但如此又重新看了一遍之后,吳良還是確定自己沒有看錯。
“金剛鉆”在記載中確實是一種奇物,而且是一種活生生的能夠拉屎的生物。
這種奇特生物生活的地方很是奇特,西域百丈之深的水底,在沒有潛水工具輔助的情況下,人類根本就無法下潛到這樣的深度,除非綁上石頭跳水自盡…
而最令吳良驚奇的是。
這種生物居然還具有無堅不摧的屬性?
“鐫鏤”二字在天朝古代是雕刻、鑿刻的意思。
這段話里面并沒有說明使用“金剛鉆”雕刻、鑿刻的到底是什么東西。
玉石?金屬?木頭?
又或是其他亂七八糟的東西,但不可否認的是,后世發現的春秋時期,乃是更早時期的工藝品中,無論是玉石,還是金屬,又或是木頭,都有一些采用了雕刻或是鑿刻的制作工藝,這點是毋庸置疑的。
而“無堅不摧”這四個字,便又給了吳良很大的思索空間。
這玩意兒聽起來似乎已經能與后世公認最堅硬的寶石——金剛石(鉆石)相媲美了,甚至可能金剛石更硬。
畢竟就算是后世的金剛石也不是“無堅不摧”的。
另外一個細節。
也立刻令“金剛鉆”與“金剛石”區分開來,使得吳良無法將其歸咎為古人因為科學水平不足,從而導致理解出現了偏差,因此對“金剛石”進行了擬人化描述的可能。
就是那句“唯以羚羊角擊之即碎”。
眾所周知,“金剛石”是特殊條件下導致碳分子特殊排列從而生辰的產物,即是說“金剛石”的本質就是碳。
因此“金剛石”最怕的是火,高溫能夠令其灰飛煙滅。
而“金剛鉆”的弱點就顯得十分神奇了,居然只要用羚羊角一碰就碎,就算是吳良也沒辦法解釋這究竟是個什么原理與現象,但這顯然不可能是“金剛石”的弱點,并且有著十分顯著的差別…
正當吳良還在消化與思索剛剛看到的有關“金剛鉆”的內容時。
“公子!”
于吉忽然激動的叫了起來,滿面紅光的興奮說道,“公子!我們可能不必困死在此處了,墓主人竟然還為我們留了一條活路!”
“你說什么?”
吳良立刻回過神來,瞪大了眼睛起身問道。
“這卷簡牘中說,既然我們能夠活著來到主墓室,便說明我們已經破解了外面的八陣圖與天工鎖,這足以證明了我們的本事,便是再設置更多的機關陷阱也定然無法攔住我們。”
于吉接著說道,“若是我們還能夠參透九曲珠的玄機,便也一定能夠找到他的尸骨,到了這一步,他自知已是在劫難逃,因此也只能認栽…”
“既然認栽,為何還要設下這八面銅壁將我們困在此處,這是認栽的姿態么?”
話音未落,楊萬里已是忍不住質問道。
“老夫尚未說完,你休要插嘴!”
于吉翻了個白眼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