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聲告警的是個老年道人,雖然修為不高,歲數卻大,怕是沒有九十也有八十好幾。
此人喊罷,包括龍云子在內的眾人都愣住了,倒不是對南風施展借法乾坤感到吃驚,而是對借法乾坤這種法術十分的陌生,一時之間想不起這是怎樣的一種法術。
那老道眼見眾人面面相覷,情急之下高聲呼喊,“借法乾坤會激發靈氣修為,七十年前上清掌教丞霧子擊殺鶴晝用的就是借法乾坤!”
眾人聞言又是一愣,轉瞬過后反應過來,立刻炸鍋,有人高喊‘狂徒焉敢逆天行事’恐嚇,有人急呼‘不可行刑’躍向元安寧所在的行刑法臺,但更多的人還是沖著正在念誦真言的南風沖了過來。
借法乾坤的施展需要雙手捏訣,同時還要輔以真言咒語,借法乾坤的真言并不長,不過五句,‘三魂奉天應碧落,七魄承地接黃泉,元神玄靈濟陰陽,本命借法正乾坤,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罷,天地驟生感應,九天純陽之氣上灌百會,九幽純陰之氣下沖涌泉,走經絡達任督,經任督匯丹田,陰陽龍虎匯聚,至純靈氣頓生。
陰陽二氣有質無形,包括玉清眾道在內的眾人皆不曾看到南風借引陰陽二氣入體,而深紫太玄又是凡人練氣極致,便是修為暴漲,靈氣的氣色也無有改變。
施展了借法乾坤之后的諸多變化只有施法者本人知曉,此時丹田氣海的靈氣已經徹底盈滿并暴漲雙倍,游走于百骸經絡的靈氣也是平日的雙倍,經絡的寬度,感官的敏銳,心跳的速度,連呼吸的節奏都是平常時候的雙倍。
短時間內修為暴漲,肉身,經絡,元神都承受著巨大的壓力,雖然堪承重負,事后一定會有所損傷。
天下沒有白得的好處,不管什么事情都要付出代價,這一個對時的雙倍修為,是以折損自身十二年陽壽為代價換來的。
人生最寶貴的東西就是時間,雖然這個最寶貴的東西經常被凡夫俗子浪費糟踐,但道人通曉陰陽,窺本見真,知道時間是何其寶貴,一次作法便折去了十二年,已不是心疼所能形容的了,心在滴血,若是原本能夠活到八十歲,此番連七十歲都活不到了。
心疼在所難免,但南風卻不曾后悔,因為眼前的這種局面,除了借法乾坤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全身而退,生死關頭,必須當機立斷,若是心存貪念,猶豫不舍,付出的代價就是性命而不是這十二年的壽命了,人得想開點兒,少賠就是賺。
此時已經有幾名紫氣道人沖到了近前,南風并未急于出手,而是閃身避開,與此同時發出最后警告,“自廢修為,當得不死。”
玉清一方人多勢眾,哪里會被他嚇倒,自恃人多,亮出兵刃,圍而攻之。
借法乾坤需要晉身太玄才可施展,三宗各有所長,上清宗擅長的是攻擊法術,練氣并不是他們的強項,故此,上清宗雖然紫氣高手不少,能夠晉身太玄的卻寥寥無幾,哪怕晉身太玄,往往也多是花甲古稀之年,到得那時,誰還舍得折損十二年陽壽來施展這借法乾坤。
正因如此,包括龍云子在內的眾人對這借法乾坤都非常陌生,在場眾人可能只有先前說話的那個老道親眼見過借法乾坤的威力,此時有不少道人正圍著那老道追問借法乾坤是一種怎樣的法術,但那老道已經癱倒在地,茫然搖頭,連道‘大禍臨頭’。
見那老道萎靡懦弱,龍云子大怒,“洪霄子,休要危言聳聽。”
那老道聽得龍云子訓斥,也不說話,只是苦笑搖頭。
此時玉清道人都知道南風修為暴漲,卻不知道漲到了何種程度,警告無效之后,南風拔劍出招。
南風一出手,他們知道了,但他們也死了,借法乾坤提升的不僅僅是靈氣修為,還有反應速度,此時那一干玉清道人所發招式在南風眼中猶如蝸牛一般緩慢遲鈍。
世人都喜歡看熱鬧,外圍圍觀的萬千百姓原本還因為被堵在城外,耽誤了活計而惱火郁悶,而今發現有熱鬧可看,還是千載難逢的大熱鬧,無不激動興奮,眼見南風舉手投足之間連殺數人,越發興奮,高呼叫好。
眼見一個回合不過,己方已有數人中劍身亡,龍云子急忙高喊調度,“不要與他比拼招式,作法降他。”
聽得龍云子言語,沖在前面的玉清道人立刻抽身急退,南風躬身踏步,縱身前沖,隨手砍殺一人,沖上刑臺之后左右起腳,將那兩個劊子手踹飛,轉身揮舞劍斬斷了捆綁元安寧的繩索。
元安寧虛弱非常,繩索一斷,站立不穩,只能扶著木柱勉強站立。
到得元安寧身旁,元安寧臉上的烙印和刺印看的越發真切,毀膚傷肌,深入腠理,觸目驚心。
南風皺眉抓過元安寧的右手,靈氣延入,待得感知傳回,頓時怒發沖冠,元安寧苦修而來的居山靈氣已然蕩然無存,經絡盡毀,丹田氣海空空如也。
見南風憤怒之下表情近乎猙獰,元安寧急忙低聲安撫,“穩住心神,切莫沖動。”
“我已經沖動了,”南風挑眉看了元安寧一眼,轉而沉聲問道,“他還干了什么?”
元安寧知道他在問什么,急忙答道,“他終究是一宗掌教,還不至于那般下作。”
南風聞言心頭略輕,“那就留他全尸。”
言罷,抬起左手,反揮拱繞,布起一處丈許見方的靈氣屏障,將元安寧護衛其中。
在他與元安寧交談之際,那一干玉清道人正在畫符作法,有一人最先畫符完成,加蓋法印之后催氣焚化,真言急念,“罪天妖邪,禍亂人間,符告風云,令達顥天,敕令西宿神獸奎木狼現身臨凡,元皇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罷,平地起風,一頭牯牛大小的巨大青狼借風現身,昂首怒嚎,那作法的道人左手平搭右臂,右臂直指向前,“去。”
得那道人馭使,奎木狼立刻縱身躍出,血口如盆,利齒森然,沖著南風直沖而至。
不待奎木狼沖至,南風便縱身躍起,自空中與那奎木狼相遇,長劍揮出,逼出劍芒,直斬其首。
南風揮劍之時已將自身靈氣灌注劍身,劍尖之前探出丈許劍芒,劍芒自奎木狼脖頸徑直劃過,將狼頭一舉斬掉。
令他不曾想到的是,奎木狼的狼頭被砍掉之后,一股淡淡的木屬青氣自四面八方急速聚攏,眨眼之間奎木狼斷首再生,落地之后反背轉身,再度撲來。
這奎木狼乃星宿應召現身,移動速度異常迅捷,斷首再生令南風疑惑分神,躲閃慢了半分,左肩被那巨狼利爪揮中,衣物被扯走一片,臂上留下四道森長血口。
眼見此舉有效,又有道人如法炮制,各自畫符,作法召請。
見此情形,南風皺眉冷哼,與躲閃騰挪之間取出了畫符器物。
“攔住他,莫要讓他作法。”有人高喊前沖,試圖阻撓干擾。
此人也算見機的快,但他忘記了南風此前已經施出了借法乾坤,便是太玄修為,也快他不過,沖到近前,不等出招,便被南風起腳踢斷了脖頸。
“好腿法!”有圍觀之人高聲叫好。
此言一出,立刻有多人附和,只道南風好功夫。
只是片刻工夫,又有兩名道人作法完成,奎木狼的數量增加到三只,南風于三只巨狼的圍攻之下騰挪閃躲,險象頻生。
屢次遇險之后,終于畫符完成,催氣焚化,手捏指訣,念咒作法,“妖孽現世,禍亂人間,符告雷霆,令達顥天,敕令西宿主神白虎真君現身臨凡,元皇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聽得南風高唱真言,玉清眾人驚詫非常,三宗請神法術效力相當,真言也是大同小異,通過焚燒符咒告達天庭某院便可知道作法之人是哪一宗,南風先前曾經施展過借法乾坤,故此他們都知道南風授箓于上清宗,但他們并不知道這借法乾坤需要授箓一品太玄才可施展,而今聽得南風召請白虎方才知道他竟然授箓一品。
不過很快,他們的驚詫就變成了目瞪口呆,既然南風授的是上清符箓,就應該以太上大道君敕令,但南風竟然以玉清的元皇大道君敕令。
分明是上清的真言,卻使用玉清的敕令,這也能行?
這也能行!南風真言念罷,狂風驟起,一頭高達九尺,體長三丈,皮毛如雪的吊睛巨虎現身于疾風之中,待得疾風散去,四足踞地,歪身昂首,怒聲咆哮,聲震四野。
人有主從,獸有尊卑,白虎乃西宿主神,奎木狼歸其統轄,聽得白虎咆哮,那幾只奎木狼氣勢頓時萎靡,但它們終究不是星宿真身,便是氣餒畏懼,卻仍然遵從召請之人的號令,猛沖上前,試圖與白虎抗拒。
作法的玉清道人授箓品階要低于南風,靈氣修為也要低于南風,召請的奎木狼又豈能與主神白虎抗衡,幾個回合下來,被白虎撕碎一只,撲殺一只,甩尾再殺一只。
正所謂一物降一物,被白虎殺掉的巨狼無法吸收木氣重聚形體,死后便徹底消失,不復再見。
至此,場中出現了短暫的寂靜,外圍百姓的視線都集中在了那頭巨大的白虎身上,這白虎不愧是百獸之王,氣勢強大,威嚴肅殺,但是就是這樣一頭龐然大物,在殺掉對手之后竟然溫順的回到了南風身后俯首待命。
玉清眾人此時已經陷入了巨大的恐懼和疑惑之中,恐懼既是因為南風此時恐怖的靈氣修為,也是因為其身后踞立的那頭巨大白虎。
疑惑則是因為不明白南風為何能夠使用玉清敕令來催動上清真言,還有就是不明白南風此時的靈氣修為究竟恐怖到何種程度。
沉默最終被那見識過借法乾坤威力的玉清老道打破了,“龍云師侄,我們不是他的對手,認輸吧。”
“住口,休要妖言惑眾。”龍云子怒聲訓斥。
“丞霧子當年擊殺鶴晝我也在場,借法乾坤自折陽壽,違逆陰陽,我們沒有克制它的法門。”洪霄老道緩緩搖頭。
“師叔,鶴晝是何修為?”有人問道。
“鶴晝本是天庭風部神將,位列天仙。”洪霄老道再度搖頭,但他只是向右轉動了腦袋,卻沒能向左轉回,因為他的頭被砍掉了。
“大敵當前妖言惑眾,罪大當誅!”龍云子揚起滴血長劍怒吼下令,“布九天伏魔大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