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被帶回東宮禁足了,燕凌也沒放回府。
明面上,皇帝氣的是他們帶太子到外頭鬼混,實際上,他氣的是太子和昭國公府勾結。
余充的案子還沒了結,就鬧出這回事,皇帝腦殼都痛了。
“這個傻小子,朕要是不在了,他還不被燕家騙得團團轉?”皇帝說著,感到心口一陣絞痛,不由伸手捂住。
張懷德忙上前幫他揉著:“陛下,您消消氣,消消氣。這不是還有您在嗎?您春秋鼎盛,慢慢教著,太子自然就懂事了。”
皇帝想想也是,他如今還未過半百,怎么也能再活個二十年,到時候太子總能穩重起來吧?
張懷德接著道:“陛下,奴婢覺得,這事也不能怪太子。太子向來待人以誠,哪里想得到燕氏包藏禍心呢?就是不知道太子身邊有多少人受了燕氏的賄,需得好好清理。”
皇帝點點頭,沉聲道:“朕對燕氏真是太寬容了!先前燕述裝病,還有人覺得朕對他們太苛刻。呵呵,看看他們干的好事!朕要沒發現,東宮都要掏空了!”
他越想越糟心。瞧瞧燕家干的好事,給太子送錢,給太子身邊的人送錢,前幾天讓太子試著理政,燕二又出主意又出錢。
用幾個廢棄的馬場換稅金,這主意多好啊!但凡他初登大寶的時候,有這么個分憂的臣子,還能熬那么辛苦?這些年來,燕氏對朝廷面上恭敬,其實一分稅金都沒交過。他們在太子身上花這么多心思,將來要怎么討還?
張懷德柔聲安撫:“陛下莫急,這不就知道了嗎?”
他停頓了下,又以惋惜的口吻說道:“要是余大將軍還在就好了,有他牽制燕氏,太子定不會上當。”
這句話仿佛一道雷,劈進腦海的迷霧中。皇帝一個激靈,喃喃道:“余充…牽制…”
他猛地坐起來,因為這個念頭,后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為什么他會選余小姐當太子妃?因為想讓余充替他約束各地都督!燕氏勢力大,離京城近,是重中之重。
而之前余充狀告昭國公,皇帝就有讓他們雙方互相牽制的意思,如此平衡之道,對太子來說是一件好事。
現在余充死了,再有新的大將軍,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建立威望的!
看著他陡變的臉色,張懷德關切地問:“陛下,您怎么了?”
皇帝回過神來,沉聲道:“叫人去查那座酒樓,跟昭國公府到底有沒有關系!”
張懷德聽著這句話,心終于落在了肚子里,低頭稟道:“是。”
夜色已深,一名內侍到了宮門前。
守衛的禁軍為難:“這位公公,已經關了宮門,不好再開了。”
那內侍遞過令牌,淡淡道:“這是圣命。”
咦?禁軍急忙接過,仔仔細細核對確認,問道:“公公去何處?可要我們護送?”
那內侍收回令牌,拒人于千里:“不用。陛下有命,不可聲張。”
禁軍哦了一聲,不再多話,轉頭命部下開門。
內侍出了宮門,頂著夜色走過大街小巷,不多時進了一條街道。這條街雖長,但只有兩座府邸,一座是端王府,一座是逸王府,因此也被人叫王府街。
進了王府街,內侍警惕地左右察看一番,敲開了逸王府的角門。
逸王與端王都是皇帝的幼弟,綠林大亂的幸存者。與愛好風雅的端王相比,逸王就是個典型的紈绔子弟。不過兄弟倆感情頗好,王府離得近,彼此來往也多。
內侍進了逸王府,立時有管事過來。雙方低聲交談兩句,管事便領著他走向后花園。然后內侍就經過花園的暗門到了端王府上。
見到端王的心腹侍衛,內侍張口說道:“公公讓我來傳話,陛下要查酒樓,你們做些手腳,還有那兩架弩機,想辦法和昭國公府扯上關系…”
內侍深知自己不能久留,簡短地交待完,就從原路離開了。
當他出了逸王府的角門,打算回宮的時候,黑暗里忽然響起腳步聲,數道人影從暗處閃現出來,攔在他面前。
馬燈的照耀下,為首那人穿著明顯的捕快服飾:“這位公公,這大半夜的去哪兒啊?”
天才剛剛亮,被太子氣了一整晚的皇帝就被吵醒了。
“陛下,刑部尚書李大人和大理寺卿章大人打起來了!”
皇帝讓這個消息搞懵了,問那內侍:“什么?”
那內侍急慌慌地稟道:“李大人說昨晚抓了一名賊人,要搜查端王府,章大人說這分明是他的差事,豈有不問過就強搜的道理。雙方在端王府門前打了起來,一大早就來您這評理了。”
皇帝聽得稀里糊涂,待他見到了那個賊人,終于明白過來了。
刑部說,有人漏夜出宮,給端王府遞話,被他們抓了個現行!
“陛下!奴婢冤枉!”那內侍喊道,“奴婢是奉您的命令出去傳話的,與逸王府的管事相熟,所以趁機過去見上一面,沒有去端王府啊!”
刑部尚書冷笑:“是嗎?這可真是太巧了。你只敲了一下門,那管事就出現了,仿佛特意等在那里似的。還有你腳上沾的泥,分明去過后花園,又那么巧那里有暗門通往端王府,你敢說沒去端王府?”
不等內侍辯解,大理寺卿喝道:“李尚道,這是什么意思?端王府由我們大理寺負責搜查,你暗中派人盯梢就算了。現下抓到賊人,大可以請我們協理,竟然將我的人看管起來,強行搜查端王府。怎么的,這是把我也當賊人了?”
刑部尚書給了他一個白眼:“你不是嗎?你的人還守在端王府,為什么被人混進去了還不知道?誰知道是不是監守自盜呢?”
大理寺卿氣得夠嗆,回身喊道:“陛下!自從得了您的旨意,臣兢兢業業,搜尋蛛絲馬跡,他們刑部如此誣賴,叫臣如何自處?求您申冤哪!”
“你少在這東拉西扯。”刑部尚書毫不客氣地頂回去,也對皇帝喊道,“陛下,他故意模糊重點,也不知道居心何在。臣下令端王府,實是當時事態緊急,這個賊人行跡可疑,順著查下去說不準就能知道端王的同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