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吟的座位,就在左邊第一個。
燕凌一看,眉頭皺了起來。
這安排,是把她架在火上烤啊!剛剛才說了那么一番話,如今又坐了最重要的賓位,豈不是讓人以為,她已經和吳子敬勾結起來了?
果不其然,各州的使者們一看,紛紛露出微妙之色。
更甚者,還有人來打招呼:“徐三小姐,在下岳仲,忝居興通司馬,久仰大名。”
徐吟點了點頭,不甚熱絡:“岳司馬,幸會。”
這位岳司馬一點不在意,關切地問起徐煥的病情,熱情地問候了一通,末了道:“日后還請徐三小姐多多關照。”
他一走,燕凌冷笑:“看來興通早早決定降了,以為你深受信重,提前來打好關系。”
徐吟笑笑:“這不是挺好的?大家都以為是,那我們就能離得近些,這樣才有機會。”
燕凌皺起眉頭:“你還笑得出來?這話傳出去,你的名聲還要嗎?”
徐吟接得飛快:“所以你一定要成功啊!只要你成功,今天的事都不算事。”
這倒也是。
燕凌盯著主位,盤算起來。
燃燈會那天,是不是也是這樣的座次安排?是的話,那他可以…
會場角落,有人盯著這邊嘆了口氣。
“看樣子,南源已經決定降了,真是沒想到。”
“是啊!”另一個附和,“來之前,還把希望放在徐家身上,萬萬沒想到…”
他想想不忿,話里也就露出幾分怨氣來:“徐煥后繼無人啊!如今病倒,竟只能任由這么個小丫頭胡來。她知道這么做會毀了父親的一世英名嗎?”
前一個使者倒是替徐吟說了句話:“也怪不得她。徐家根基淺,徐煥一病,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聽說先前還出了叛徒,徐煥看好的女婿與外人勾結,險些把南源賣了。她一個小姑娘能怎么辦?怕也是手足無措。”
另一人卻不買賬:“可她這樣向吳子敬討好賣乖,哪里還有半點氣節?文毅真是沒罵錯,當真無知無恥!”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南源這一降,我們能選擇的余地也小了…”
沒有南源打頭,他們想抵抗吳子敬,幾乎是不可能的。
想到這一點,兩人都沉默下來。
外頭響起鼓聲,隨后,吳子敬進來了。
侍從們紛紛跪下:“拜見大王。”
使者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不想歸順的自然不愿意下拜,而那些早就歸順的,卻又怕拜得太早,顯得難看。
這時,一個清悅的女聲響起:“小女拜見涼王,祝涼王福壽安康。”
眾人順著聲音看過去,嬌柔美貌的少女盈盈下拜,給足了臉面。
吳子敬哈哈笑起來,美人兒臣服,自然是一件喜事,這個美人兒還代表著一方勢力,就更美妙了。
“徐三小姐快請起。”隔得遠,他只能虛虛一扶,臉上全是笑意,“今日只是私宴,不用這么多禮。”
別的使者一看,都有人先出頭了,還等什么?也都紛紛下拜:“拜見涼王。”
吳子敬志得意滿,伸手道:“都起來吧,都說了不用多禮,還這么客氣。”
那些已經歸順的使者,眼見被徐吟搶了首拜之功,迫不及待地奉承:“涼王說哪里話?您屈尊接見我等,我等豈敢有絲毫不敬?”
“是啊,僅僅只是下拜,這禮數已經夠寒酸了。”
“以大王之威,三跪也是受得的。”
一句句恭維的話,不要錢似的說出來,捧得吳子敬高高興興的,于是現場談笑風生,一片欣悅。
角落里,不甘臣服的使者唉聲嘆氣,感嘆世風日下。
“便是要投誠,這樣也太難看了吧!”
“是啊!瞧他們的嘴臉,還沒歸附,先忙著阿諛奉承了。”
“誰說不是…”
他們齊齊把目光投向左邊第一個位置,少女神情認真地品嘗佳肴,時不時和身后的護衛討論幾句,仿佛真的只是赴宴來的。
可眼前這一切,分明就是由她那一跪開始的。
酒至半酣,吳子敬已經有了微微的醉意,跟侍者說了幾句,開口道:“對了,今日有個特別節目,沒給諸位看呢!”
他揮揮手,歌舞退了下去,殿內安靜下來。
眾人紛紛擱下酒杯,認真聽他說。
吳子敬掃過場下諸人,說道:“孤王坐鎮涼都,眼見雍城兵匪作亂,不忍百姓受苦,這才派出精兵,平亂剿匪。沒想到有的人看不清形勢,誣蔑孤王是亂臣賊子,真是豈有此理!”
聽到這里,眾人面露了然。這是在說文毅吧?只是,好端端提他做什么?
吳子敬繼續說下去:“孤王不在意名聲,但被他這么一說,萬一有人聽信,鼓動旁人來討伐孤王,豈不是叫百姓遭殃?孤王思前想后,此事決不可輕縱,今日正好請諸位做個見證。”
他拍拍手,很快眾人聽到了車轱轆的聲音,先前那輛囚車被推到殿前。
文毅滿身血污,臉上青一塊紫一塊,比剛才更慘了。可他非但不收斂,反而更興奮了,扯動鐐銬嘩啦啦作響,怒聲罵道:“吳子敬!你這個奸佞小人!以為召他們來耍猴戲,就是天下歸心了?真是可笑至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你不過是個背信棄義的逃將!靠著婦人的裙帶在大涼安身,算什么英雄?哈哈哈,你也就騙騙自己…”
被他這樣指著鼻子罵,吳子敬神情如常。要是被人罵一句就跳起來,他哪里還當得上涼王?
他聽而不聞,對使者們道:“諸位聽到了,此人滿口胡言,誣蔑孤王。今日若不嚴懲,孤王的名譽事小,雍城百姓的安危事大。你們說是不是?”
眾人還能說什么?那幾個早就投靠的滿口附和,不愿意附和的被勢所逼,也只能閉口不言。
吳子敬滿意地點頭,終于說出了目的:“既然諸位也認同,孤王就給你們一個出氣的機會。誰覺得他有罪,就去捅一刀,也好叫他看看,什么是民心,如何?”
什么?此言一出,眾人頓時色變,不由向囚車中的文毅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