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斯克牽著埃莉諾的手,走向教堂前臺。
埃莉諾溫柔地笑著,意志霧氣已經迅速彌散開來,籠罩了整個亞琛大教堂的周圍。
如果有什么人正在靠近大教堂,就可以第一時間反應過來。
日耳曼尼亞大主教,是一位披著長袍戴著茶色眼鏡,胡須花白的慈祥老人,據說年輕的時候在教廷擔任過樞機主教的位置。
他的左手拿著經典,右手舉著十字架,在對現場賓客進行布道后,便神情溫和地示意兩位新人過來,面對面彼此站立,目光凝視著摯愛的對方。
“索菲.卡洛琳.馮.薩克森殿下。”大主教念出了埃莉諾出生時得到的薩克森家族姓名,“你是否愿意嫁給阿斯克.勒庇俄斯.阿基里斯先生為妻,按照圣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于他,直到離開世界?”
“我愿意。”埃莉諾毫不猶豫地道。
“阿斯克…”大主教轉過身去,還沒來得及念出阿斯克的全名,只見埃莉諾忽然瞳孔一縮,攔在了阿斯克的面前。
從教堂外面沖進來一個身影,徑自將關上的教堂大門撞得粉碎,連帶守衛現場的兩名帝國騎士,也被那魁梧的身形直接粗暴地撞飛出去。
這家伙沖到埃莉諾的面前,突然便狼狽地摔倒在地。坐在旁邊長椅上的布魯諾打了個響指,破壞了他維持奔跑的念頭。
周圍白底黑十字的帝國騎士蜂擁而上,將長劍壓在他的脖頸上。這位不速之客掙扎著抬起頭來,露出滿是絡腮胡須的諾曼武士的臉,從袖子里取出一卷封著火漆的紙,高聲喊道:
“赫爾辛格帝國的至高王!皇帝希德莉法陛下,向神圣所羅門帝國的帝國攝政、鐵王座下第一執劍人、長公主索菲殿下,發來緊急嚴肅的國事訊問!”
“閉嘴!”現場幾名薩克森家族的長輩迅速起身,喝令不許他再破壞婚禮現場,并讓帝國騎士趕緊將他拖下去。
帝國騎士連忙用劍柄擊打他的面頰,要讓他無法繼續出聲。而這諾曼武士不顧刀劍加身,只是頑固地以雙臂捂臉擋住柄擊,忍著疼痛大喊起來:
“要和您結為夫婦的這位阿斯克,乃是希德莉法陛下已經訂婚的未來丈夫!若您執意要繼續婚禮,即被視為對歐特維爾家族的惡意挑釁…”
這話一出,剩余在場的帝國貴族齊齊色變。
自北方的赫爾辛格帝國成立以來,和神圣所羅門帝國的邊境幾乎沒有和平過。一方面是對波羅的海的通商權的爭奪,另一方面則是對石勒蘇益格、荷爾施泰因兩大邊境接壤地區的宣稱對抗。
前者以商隊、傭兵和領主衛隊們,在海上發生的遭遇戰為主,而后者已經爆發過幾次大規模的陸上會戰,由兩國邊境領的軍事貴族領主所發起。
幾次會戰下來,雙方各有勝有負,但烈度都得到了控制,戰爭中被俘的貴族也能交換贖金得到釋放,因此屬于比較尋常的貴族間的領土爭端。
而這名諾曼使者,上來就是“對歐特維爾家族的惡意挑釁”,這毫無疑問是在制造最頂級的那種戰爭宣稱:
也就是帝國戰爭。
國家和國家之間的全面對抗,以一方勢力告負或求和為終結,而后往往伴隨著大量領土的割讓和財產的損失,是任何帝國貴族都會聞之色變的重大事項。
然而這個宣戰理由實在是太奇怪了:殿下目前要結為夫婦的這位阿斯克先生…
居然是北境那位弒君者的訂婚對象?
一時間在場賓客也有些接受不能…當然了,如果接受了這個事實,那么便能看清楚其中的危機,便像是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般,已經開始將兩大帝國推向戰爭和毀滅的邊緣。
這位阿斯克先生是一名男性,并非兩名,所以要么和殿下結為夫婦,要么去北面給那位弒君者當丈夫。
后者絕無可能,因為長公主殿下為他守貞六年,其感情之深重可想而知。若將他拱手讓給北境,那帝國的名譽便要一塌糊涂:全世界都將知道北境的赫爾辛格帝國,公然派人打斷了神圣所羅門帝國長公主殿下的婚禮,并且強行將她的丈夫搶走了。
更不用說因長公主殿下失去丈夫,從而導致后續產生的一系列諸如缺少子嗣、權力繼承、政局平衡等問題,幾乎每一項都可能動搖鐵王座的統治,從而為下一次帝國內亂埋下伏筆。
反過來若是選擇前者,繼續執行婚禮,那么根據北境的威脅就是發動戰爭了。
戰爭對雙方都不利,然而兩國形勢卻有所不同:神羅帝國由若干個公國組成,假使和北境發生戰爭,受創最重的必然是薩克森家族控制的洛林公國(西北方)和薩克森公國(正北方)。
至于長公主殿下的養父家族魏斯巴赫,所在的巴伐利亞公國卻是位于東南方,幾乎不會受到北境的兵鋒威脅。
因此魏斯巴赫家族必然全力支持繼續婚禮,而薩克森家族則損益參半,必須在外來戰爭威脅和內部統治動搖這里二選一。
這并不是容易做出的政治決策,需要對未來的國際形勢做出詳細的研判,才能最終確定如何應對。所以此時殿下最適合的應對,就是不交人,但是暫停婚禮,以此來爭取足夠的時間…
“滾!”埃莉諾怒斥說道。
在場賓客:………
好吧,考慮到長公主殿下畢竟是個女人,任誰在自己的婚禮過程中被人打斷了,也不可能會有任何的好心情和好臉色。
所以沒辦法,咱們只能選擇戰爭啦。
帝國騎士將長劍繼續下壓,于對方脖頸上拉出尖利的血痕來。諾曼武士沉默地將國書放在地上,接著順從地被帝國騎士押了出去。
眾人的目光停留在那卷宣戰國書上,臺上的埃莉諾凝聚出流動的意志,將地上的國書卷了起來,拿在手里展開粗略掃視了遍,冷笑一聲,將其丟給了下方的奧托二世。
奧托二世這邊接過來一看,頓時便神情凝重起來。因為那上面寫著的,確實已經是毫無保留的最高等級戰爭威脅了:
從哥本哈根到特羅姆瑟,從奧斯陸到維堡,北境的至高王希德莉法陛下將盡發大斯堪的納維亞的一切可用之兵,十萬諾曼武士南下征伐神羅帝國,用法蘭克人的鮮血去染紅迎接陛下丈夫回歸的地毯。
平心而論,神羅帝國的整體國力是強于北境的赫爾辛格帝國的。然而神羅畢竟只是封建公國的松散聯盟,即便以長公主殿下的威望和薩克森家族的人脈,最多也就糾集發動60的帝國軍力。
至于那位以強權和暴力著稱的弒君者至高王,可以輕而易舉地集結90以上的北境軍力南下,過程中多少死傷都不帶眨眼的。
于是奧托二世的臉色立刻就垮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