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叛亂

　　“阿嚏！”

　　阿斯克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諾菈在旁邊問道。

　　“大概是花粉過敏。”阿斯克說。

　　“我的花都還沒長出來呢，哪來的花粉？”諾菈有些無語。

　　她繼續給花圃里的土壤澆水，動作優美地像是在沏茶。阿斯克坐在旁邊看著她。

　　只見諾菈默默地看向花壇，瞳孔里有金色的花紋閃過，隨后土壤里便有嫩芽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破土而出。

　　嫩芽的頂端萌發出兩片葉子，然后是第三片，第四片，并且逐漸演化成纖細的莖桿，最后從頂端鼓出小小的花骨朵。

　　接著便絢麗地綻放開來。

　　阿斯克在后面看得嘖嘖稱奇，只見在諾菈能力的繼續催發下，很快花朵又枯萎下來，最后只留下十幾粒種子。

　　“這是什么？”團長問道。

　　“在植物學里，這個叫做‘自交’。”諾菈將種子一粒粒拾起來，“是用來制造純合體基因組的方法。”

　　“現在的我，還沒有掌握‘獲得性遺傳’，只能讓這些植物反復自交繁衍多代，然后看看能不能培育出特定性狀的純化基因作物。”

　　“哦。”阿斯克沒說什么。即便是沒有聽懂，他也不會像希德莉法那樣，擺出“嗯嗯我全都明白了”的表情。

　　話說，希德莉法那邊怎么樣了？

　　“美狄亞和蜜兒的第二部分計劃，是定在今天發動吧？”諾菈挑選了一顆種子，將其重新埋在土里，回頭道，“阿斯克，我很高興你能在爐火島里陪我，不過她們那邊你不去真的沒事嗎？”

　　“沒事，總要給年輕人一個機會。”阿斯克回答說道，“我相信她們可以獨立處理好這件事。”

　　以前在戰隊的時候，對于那些從青訓營畢業的年輕選手，第一次參加正規職業聯賽的時候，他總是會以這個理由來安慰隊員們。

　　現在輪到蒼青之劍的姑娘們了。

　　西西里島第二大城市，卡塔尼亞。

　　趁著諾曼人的力量被牽制在外海，這里的本土游擊隊掀起了一場預謀已久的叛亂，幾個小時內就擊潰了諾曼人留在卡塔尼亞的統治勢力，并迅速向剩余的西西里城鎮發去檄文，號召西西里人團結起來，推翻歐特維爾家族的統治。

　　站起來，被奴役的西西里人！打碎諾曼人施加給你們的枷鎖！

　　這些頗具煽動性效果的傳單和告示，很快便被送到了諾曼人在巴勒莫的宮廷里。

　　“必須盡快派兵前往島嶼東面平定騷亂，沒時間等威廉回來了！”家族會議上，羅伯特冷冷說道，“否則這種騷亂一旦持續，將會極大動搖其他城鎮的秩序和安定！”

　　他這么一說，不少諾曼人也附和起來。顯然，對于歐特維爾家族本身的“外來者”身份，大家還是頗有自知之明的。

　　作為外來者，以往家族在西西里島的統治秩序，建立于大量的強權、暴力與殺戮之上，逼迫本地人屈從嚴苛的壓迫和剝削。

　　然而只要一個騷亂的火星跳起，讓這些長期被壓迫者看到希望，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跳起來試圖反噬——從西西里島村鎮邊緣屢剿不止的山賊土匪就可以看出來。

　　在這種惡劣不穩的內部環境下，歐特維爾家族是不可以表現出軟弱的，哪怕一點點都不可以。

　　而東部的叛亂，能否在短時間內被平定，毫無疑問會影響外界對于歐特維爾家族實力的評估，以及決定了后續的態勢是否會惡化，甚至是擴散到全島。

　　當然，這是諾曼領主們的訴求。凡是在西西里島上擁有封地或莊園的人，出于對自家財產的保護本能，都對羅伯特提出的剿匪意見表示強烈贊同。

　　另一撥人，也就是威廉手下直屬的超凡者軍隊將領，相對而言想法就單純得多了。

　　我們只聽半神威廉閣下的調遣。至于你羅伯特，可無權命令我們出兵，這是權責范圍的問題。

　　于是家族會議上的人們自然就分裂成兩派。領主派主張立刻出兵，而軍官派則要求按兵不動，同時去稟報外海的威廉閣下。

　　問題是諾曼人的船只上可沒有GPS這種玩意，等信使的小船在茫茫外海找到船隊，然后帶著威廉的命令回歸港口，那寶貴的出戰時間會被延誤多久？

　　一時間眾人吵得不可開交。坐在主位上的羅伯特面若寒霜，冷冷地看著眼前這些瘋狂怒罵互相攻訐，甚至捋袖子準備大打出手的家族成員，仿佛在看滑稽的小丑戲般。

　　“…歸根結底，領主們的利益在于商業、土地和莊園，所以有迅速鎮壓國內叛亂的需求；而軍官們渴望的卻是在超凡之路上走得更遠，因此肯定選擇唯威廉的命令是從。遇到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們的矛盾是天然不可調和的。”

　　“當然，如果這種爭吵不斷拖延下去，必然是軍官派占上風，畢竟他們的訴求就是‘不動’，拖延對他們有利。”

　　那只魅魔的話語，再次從他的回憶里閃現出來：

　　“因此，假使沒有決定性的力量，介入到這場激烈的爭論中去，那么在一段時間的拉鋸戰后，必然會有對爭吵厭倦的諾曼領主選擇離去，回到領地開始征兵整備武裝，甚至是聯合起來去清剿叛亂。”

　　“而這與我們的目標相悖，因為我們合作的基礎，就是要削減忠于威廉的‘軍官團’實力。”

　　“因此，必須要有一個人出來，將會議上的混亂重新導回秩序才行。”

　　想到這里，半神羅伯特冰冷的目光，落在了右手邊第二位的年輕人身上。

　　羅杰。

　　威廉和羅伯特的侄子，年輕一代的諾曼人里面，頭腦最為聰慧機敏的杰出后輩。甚至有傳言說威廉已經指定了羅杰，作為歐特維爾家族組長的繼承人。

　　隨著半神的后續晉升，由法則侵蝕帶來的理智喪失會越來越明顯，不斷出現的幻視和幻聽也會逐漸具備更嚴重的威脅性，因此半神們終歸會選擇一個時間點退出世俗事務，開始專心與自身的失控傾向進行抗衡。

　　考慮到威廉自己剛晉升入半神不久，這個時間點大概還有510年，因此他對羅杰的培養早已開始。不少超凡軍官曾私下主動對羅杰示好，而領主那邊則是更多抱著審慎的態度，希望能盡可能摸透這個年輕人的脾性和手腕。

　　反過來說，羅杰當然也渴望在家族內盡快擁有足夠的威望，以此將自己身上“繼承人”的身份給奠定下來——要知道諾曼人可沒有什么“立儲君”之類的儀式，最后究竟由誰來繼承家族，只是威廉一句話的事情。

　　誰能擔保到時候半神閣下不會突然反悔呢？

　　感受到了羅伯特的目光注視，羅杰只是微笑頷首，卻沒有急著發表意見。

　　小狐貍！羅伯特暗罵了聲，開口問道：

　　“羅杰，你的看法是什么？”

　　于是大廳里的爭論便立刻安靜下來，所有目光都轉移到了羅杰身上。

　　“我當然支持盡快平定騷亂。”借助羅伯特的詢問，成功吸引到所有人的注意后，羅杰才微笑說道，“如果威廉閣下在這里，也肯定不會允許卡塔尼亞的叛亂繼續蔓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