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莉諾回到主位面,就看見阿斯克趴在桌子前打盹。
唉,為了大家,你這段時間也很辛苦吧。
從床上找來一條毯子,埃莉諾將其蓋在了阿斯克的身上。
然后他就醒了過來。
“唔,檢查完了是嗎?”阿斯克抓住肩頭滑落的毯子,問道。
“是的。”埃莉諾將結果說了一遍。
“四個感染者,這么多嗎?”阿斯克感慨起來。
“加上你,或許就是五個了。”埃莉諾拿起被他枕在頭下的古書,“回去吧,檢查完了去床上睡一覺。我帶著書本去魏斯巴赫駐地,今晚就會跟隨隊伍離開。你們注意不要隨便傳送出來,以免暴露。”
“好。”阿斯克的身形消失不見,傳送回了爐火島。
埃莉諾在書桌邊坐下,椅子上似乎還殘留著他的體溫。她盯著空無一物的桌面看了半晌,沉默無語。
然后,才幽幽嘆了口氣。
從抽屜里取出信紙、墨水和羽毛筆,她將信紙在桌上壓平,然后開始寫信。
第一封是給諾菈的:
“親愛的諾菈,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
另一邊,在爐火島里,剛傳送進來的阿斯克,立刻遭到了諾菈和美狄亞的左右夾擊。
兩個姑娘從兩邊抱住他的兩只手臂,氣勢洶洶地爭論起來:
“我有治療經驗,如果檢查過程中出了什么損傷,我還能及時把他救回來!”諾菈義正言辭地說道。
“呵呵,我在讀心方面的經驗比你強多了,在我手下他根本不會受傷!”美狄亞冷笑著反駁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其實只是想窺探他的思想!”
“說得好像你沒有窺探過他的思想似的。”諾菈有些生氣地說道,“你都看過了,為什么不讓我看?”
這姑娘明顯是性子溫柔慣了的,明明心里已經很不爽了,語氣卻怎么也強硬不起來。似美狄亞這種積年老賊當然更是絲毫不懼,當下眼睛一瞪就吼道:
“我看過了就要給你看?那以后我結婚了丈夫是不是也要分你一半?”
諾菈:………
完了,希拉在旁邊也是無奈扶額。
想也知道諾菈跟美狄亞吵架肯定吵不贏,如果說溫柔型的諾菈戰力是10,那么潑辣型的美狄亞戰力就是1000,直接碾壓成渣,根本還不了口。
不過,吵架的輸贏,也決定不了戰利品的歸屬。
因為這戰利品是活的啊!
“這有什么好吵的。”阿斯克莫名其妙地道,“你們要是不放心對方,那就一起看唄。”
諾菈立刻拼命點頭,而美狄亞則是氣得發抖,狠狠地掐阿斯克的腰。
“你又怎么了!”阿斯克煩悶。
“你能不能矜持一點啊!這可是你自己的記憶啊!”美狄亞簡直要氣炸,“給別人看記憶你會有快感嗎?你變態啊!”
“這不是為了防止有潛藏的心靈瘟疫嗎?”阿斯克無奈攤手,“再說了,你又不是沒看過!”
美狄亞:………
啊啊啊啊這個男人!就是這種理所當然的語氣讓人好不爽啊!
她氣得用手指不停拉扯頭發末梢,而諾菈則是忍住了要歡呼的沖動,隨后從容地看了她一眼(然而眼神里的得意根本掩藏不住),說道:
“那么,美狄亞。是讓我來檢查阿斯克,還是我們一起呢?”
“一起!”美狄亞咬牙。
這要是對方在阿斯克腦子里安插后門怎么辦?
雖然美狄亞現在還做不到,但是如果她能的話…以己度人,她是絕對不放心讓諾菈獨自檢查的。
于是兩個姑娘就圍住了阿斯克,在他完全放空精神的情況下,細細地檢閱起他的記憶來。其態度之細致,手法之認真,和她們檢查其他姑娘們時根本無法相提并論。
“唔,這就是阿斯克的小學嗎?”
“跟你說了,他的世界很無趣了。別說超凡能力了,連科技都落后得很。”
“龍之國的小學班級,人數都這么多的么?老師教得過來嗎?”
“他小學唯一的優點就是不讓早戀。”
“話說…這個年紀也不大可能早戀吧。”
兩位心靈術士姑娘嘀嘀咕咕地,而阿斯克坐在椅子上,半瞇著眼睛,漸漸地又睡著了。
現實位面。
埃莉諾寫完最后一筆,將信紙小心地折疊起來,然后在外面寫上“給蜜兒”。
旁邊是疊好的整整齊齊的信紙。
她給團隊里的每個姑娘都寫一封信。
最后拿出一張紙,埃莉諾定了定神,然后落筆:
“親愛的阿斯克團長…”
有些過于曖昧了。她將“親愛的”這個單詞涂掉,然后再次遲疑起來。
即便是涂掉了,這個位置和涂抹的長度,還是能讓人輕易猜出原本是什么詞匯。
于是她又換了一張新紙,寫道:
“阿斯克團長,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大概已經死了吧…”
埃莉諾忽然停筆,沉默下來。
給其他姑娘的頂格開頭都是“親愛的”,唯獨給阿斯克的稱呼沒有修飾定語,這會讓他覺得是自己是在刻意疏遠他吧?
苦惱地將紙揉成一團,埃莉諾又拿出一張新的紙,就“最開始的稱呼應該如何書寫”這件事情,思前想后,猶豫不決…
最后仿佛放棄般放下了筆,將臉深深埋在了雙臂里。
“阿斯克…”她喃喃地說著,眼眶漸漸地濕潤了。
“對不起。”
恍惚間,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過去的一幕幕在她腦海里閃現出來,仿佛泛黃的老舊電影膠卷般,畫面時而清晰,時而模糊,夾雜著無數人的話語聲:
“…您明白嗎?我已經一無所有了…讓我解脫吧…”
“…我只是屠城,你卻是滅國!你有什么資格指責我!”
“…一旦戰爭來臨,根本不會給這個世界的弱者…留任何一條活路…”
“…給我個解脫吧…殺了我…”
“…將這些沒有接受過任何軍事訓練的平民,送到殘酷的戰場上當炮灰?”
“…說到底,我們這樣的人,就像是無根的浮萍,被水流一沖就散了…”
“…在接下來,那位至尊親征意大利加的戰役里,這個死亡的數字會乘以十倍!百倍!甚至千倍!”
那些層層疊疊的聲音,那些絕望的哭泣、瘋狂的嘶吼、以及悲哀到極致的呢喃聲,最終隱隱約約化為一片低沉的吶喊。
那是她自己的聲音:
“弱者,在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任何…發聲的權利嗎?”
“是這樣的啊。”
“所以,盡快成熟起來吧,埃莉。”
埃莉諾猛然從桌上驚醒。
“阿斯克!”她叫了一聲。
帳篷里空無一人,四周寂靜無聲。
可她剛才分明聽到了阿斯克的聲音。
是夢么?
埃莉諾低下頭來,呆呆地看著桌上被淚水打濕的紙,上面什么字也沒有寫,一片空白。
她嘆了口氣,將這張紙按照先前那些信的樣式疊好,然后端端正正地在外面寫上兩個單詞。
給阿斯克。
將這些信全部夾在了《荒謬之夢》的書頁里,埃莉諾拿起古書,向著魏斯巴赫的駐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