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流星火雨

　　佩姬再次睜開眼睛。

　　地面…在震動？

　　“你醒了。”身后響起一個男聲。

　　佩姬從地上坐起來，才發覺自己正在某個載具的內部。

　　隔著敞開的艙門，可以看見遠處的山脈和河谷。

　　自己…這是在高空中？

　　“怎么，沒見過軍用直升機嗎？”男聲笑道。

　　“你是誰？”佩姬抬起目光，便看見聲音的對象，乃是坐在機場后排的年輕男性。

　　他穿著動力裝甲，沒有戴頭盔，露出一雙清朗的眼睛。

　　“放肆！”旁邊的騎士立刻呵斥道，“不得對殿下無理！”

　　“沒事，塞琉古。”年輕男性溫和地道，“她畢竟剛從昏迷中醒來，又不認得我。”

　　“我的名字是亞歷山大，是馬其頓王國的王子。”他的語氣輕描淡寫，仿佛在說“我只是個打工的”，“目前正在替我父親平定南方叛亂。”

　　他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沒錯，我們現在正在進行軍事行動。而你，突然就出現在了我的座機里。”

　　佩姬沉默了片刻，低聲說道：“我也不知道，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你以為我們會相信你的鬼話嗎？”騎士塞琉古冷笑起來，“殿下，這一定是底比斯派來行刺您的刺客…”

　　“如果底比斯有能力派人突然出現在我的座機上。”亞歷山大說道，“那么來人至少也得是level10以上，專精于單兵作戰的刺客型血脈，比如斯巴達的武器大師。”

　　“派一位level2的小吸血鬼有什么用？嘲諷我嗎？起碼也讓她背上自爆背心吧。底比斯人不至于那么幼稚。”

　　“至于你，年輕女士。”亞歷山大低下頭來，看著她道，“雖然我相信你是無害的，但此時畢竟是戰爭期間，必須要對你的人身自由做出一定束縛。”

　　他和顏悅色地說著，佩姬忽然就發現身體仿佛不屬于她了。

　　靈性遭到禁錮，所有超凡能力全都無法使用。四肢也不聽使喚，她仿佛木偶一般走到機艙后部，在某個位置上坐了下來。

　　旁邊坐著一位穿著雅典式長袍的女人，沖她友善而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大約過了幾分鐘，直升機忽然開始劇烈抖動起來。

　　“殿下…”騎士塞琉古剛想開口，目光卻瞥向坐在最后的佩姬，欲言又止。

　　“但說無妨。”亞歷山大抬了下手，“她目前是安全的。”

　　長袍女人也輕笑了一聲，說道：“難道騎士您信不過我的能力嗎？”

　　“我不是這個意思。”騎士塞琉古指著艙內的雷達屏幕，正色說道，“您看，希瑞斯軍隊已經如您所料般中計，接下來是我們出手的時候了。”

　　“再等等。”亞歷山大沉穩地說，“按計算，再過大約十五分鐘，他們右翼的騎士部隊會與左翼防空徹底脫節，那時才是出手的時機。”

　　“殿下，戰場上太過于優秀，對您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騎士塞琉古委婉地道。

　　艙內眾人沉默下來。

　　佩姬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然而亞歷山大卻聽懂了塞琉古的言外之意。

　　事實上他和他的父親——馬其頓國王腓力陛下的關系并不是很融洽，如果表現出過高的軍事才華，恐怕會被他的父親更加忌憚。

　　騎士塞琉古這是勸他藏拙。

　　“沒有這個必要。”亞歷山大沉默半晌，搖了搖頭，“如果要我韜光養晦的代價，就是更多部下的無謂犧牲，那我寧可不當這個左翼總指揮。”

　　艙內眾人盡皆無語，佩姬眼珠轉了一圈，就看見身邊那個雅典式長袍的女人，無奈地扶住額頭，嘆了口氣。

　　亞歷山大王子殿下什么都好，對朋友和下屬一貫溫和，對女人也從來都是彬彬有禮（光是這一點，就勝過絕大多數馬其頓貴族）。

　　唯一的缺點就是驕傲。

　　當然，以他的出身和才華，倒是也有驕傲的本錢。只是因為脾氣問題，就與腓力陛下鬧得關系僵硬，實在不見得是什么明智的事情。

　　眾人盯著艙內的雷達屏幕，一個個代表敵軍和己方的紅藍色光點糾纏在一起。

　　可以看到，腓力陛下命令右翼后撤，從而誘使底比斯為首的希瑞斯聯軍左翼向前追擊。

　　由于追擊過久，他們已經明顯和聯軍右翼脫節——離開了右翼機械化部隊的炮火投射范圍。

　　一切正如亞歷山大殿下所料。

　　“王友部隊，準備接戰。”亞歷山大站起身來，沉聲說道。

　　“得令！”機艙里，以及無線電頻道里，各分隊的指揮官們迅速響應。

　　直升機編隊開始下降，從遮蔽視線的云層里穿過，迅速出現在了戰場上。

　　下面被糾纏住的希瑞斯聯軍左翼，立刻出現了慌亂的跡象。

　　還沒等他們回過神來，亞歷山大已經來到艙口邊，對著下方的陣地張開了手。

　　從蒼穹之上，劃過密集的熾熱痕跡。

　　燃燒墜落的隕石雨在幾秒內，就覆蓋了聯軍左翼的機械化陣地。

　　先是巨大的沖擊波炸開，伴隨著機械碎片與血肉殘肢橫飛四射，接著是仿佛雷霆般的爆炸巨響，塵土和硝煙沖起近乎幾十米高。

　　最后才是隕石雨劃破天空的低沉嘯聲，于頭頂上空姍姍來遲，仿佛是在奏響這些機械載具的哀悼樂歌。

　　年僅18歲的亞歷山大，已經是一位法則高階的“流星火雨”奧術法師，只一擊便毀滅了聯軍左翼的防空部隊。

　　接著是“王之友”騎士登場的時候，他們從直升機編隊上驟然躍下，在即將落地的瞬間，高階騎士托勒密在空中將手一握。

　　虛化。

　　身為亞歷山大手下三大高階將領之一，騎士托勒密是一名亡靈血脈的超凡者，擁有將肉身轉為虛體的能力。

　　動力裝甲轟然落地，緩沖關節卸開了對裝甲本身的損耗，而虛化使得騎士們的肉體，短暫地免疫了落地沖擊波帶來的傷害。

　　緊接著這神兵天降的戰術，落地的騎士們迅速展開進攻，配合天空中武裝直升機編隊的火力掩護，很快就完成了對聯軍分割，包圍與殲滅。

　　大局已定。

　　………

　　阿斯克將佩姬的身體，小心地平放在地上。

　　剛才突然間，佩姬的身體一軟，就仿佛失去意識般癱倒在地。

　　仔細用靈性檢查了下，阿斯克便發現她的肉身完好無損，靈體也一切正常，只是心智體…

　　心智體不見了。

　　如果是美狄亞在這里，或許能用心靈能力順藤摸瓜，找到一些古怪的端倪和線索。

　　然而阿斯克身為“武器大師”這種偏強化肉體的超凡血脈，對于心靈領域根本是一竅不通的。

　　這下難搞咯。

　　正當他皺眉思索的時候，忽然發覺周圍昏暗下來。

　　作為與冥界重疊的空間，這里的光線本就稀薄，此時更是已經伸手不見五指。

　　阿斯克站起身來，單手按劍，屏息凝神，沉靜地等候異變來臨。

　　幾分鐘后，前面亮起了兩個光點。

　　光點越來越近，阿斯克才看清那是兩個發光的瞳孔。

　　來者是一具尸體，身形中等，雙眼有光亮，皮膚干癟而皺縮，上面還有藥物腐蝕的黯淡痕跡，就這樣沉默驚悚地走了過來。

　　“誰？”阿斯克問道。

　　尸體沒有回答，只是拔出了腰間長劍，指骨在劍柄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阿斯克敏銳地注意到，它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佩姬身上。

　　“這個不能給你。”阿斯克淡定地道，左手將佩姬抱了起來，右手同樣抽出長劍。

　　尸體的下頜張了一下，發出晦澀難懂的音節。

　　然后它長劍微振，瞬間分出三個幻影，從三個方向急沖過來！

　　左邊幻影沉身急沖，長劍拖于身體右側，隨時準備發動攔腰的斬擊。

　　右邊幻影繞了一個弧線，同樣以極高的速度沖鋒過來，長劍隱隱收于腰側，讓人無法預料它的出招。

　　中間幻影則是高高躍起，手中長劍直插而下。

　　裂地斬！

　　長劍刺入地面，頓時有無形的沖擊波以此為中心爆開，周圍碎石被打得如子彈般飛射四濺。

　　裂地斬？阿斯克心下了然。

　　這是隕石序列的劍術啊，將重力的操縱化入到劍術中去，來者的身份也就可想而知了。

　　八成是亞歷山大本人的尸體。

　　他單手抱著佩姬，原地躍起，恰到好處地避開貼地的沖擊波，右手長劍已然揮斬，在空中劈向了左邊最先沖來的幻影。

　　雙劍碰撞的瞬間，阿斯克的長劍猛地下壓，將幻影的長劍壓在了肩頭，他本人順勢借力，直接翻到對方的身后去了。

　　于此同時，從右側疾行而來的幻影，掩于劍柄下方的左手猛地一甩。

　　石頭。

　　在第二紀的奧術學派里，流行于隕石序列的超凡者里的技巧，就是利用隨處可見的小石頭，通過重力加速，變為破壞力超強的炮彈。

　　阿斯克在空中的借力位移，正好避過了這發偷襲式的炮彈，同時已然閃身到幻影身后。

　　那幻影抽劍回身，反手從腰側向后刺去。

　　阿斯克仿佛早有預料般再度旋身，避開這記刺擊的同時揮斬長劍，直接斫中了幻影的脖頸，將它整個身體給劈散了。

　　幻影擊破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