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這是戰爭
星辰九式，這門劍術簡直是一個噩夢。
無論是戰斗中直面它的人，還是試圖學習它的人。
佩姬只記得阿斯克開頭所說的話：“星辰九式，是一門臻于計算與變化的劍術。”
“每個武器，都有自己的圓。從肩頭到握柄處是內半徑，可以畫出一個內圓；從肩頭到武器最遠端是外半徑，可以畫出一個外圓。”
“內圓和外圓的連接線，就是你武器的鋒線。”
“星辰九式的折銳所研究的，就是如何以計算的方式，讓你避開或阻攔敵人的鋒線，同時將你的鋒線壓到敵人的身體上去。”
“內圓是一個內半徑可變的圓，它的變化來自于你的肩膀、肘關節和腕關節的旋轉。”
“以你自身為中心建立極坐標系，每個關節都有三個參數，即水平偏轉角、垂直偏轉角和臂長…”
后面的佩姬就聽不懂了，只記得什么“坐標”什么“弧長”什么“速算”，無數的數學名詞在她腦海里嗡嗡嗡地鳴叫起來，幾乎要讓她的頭顱爆掉。
“嗯，這個內半徑，怎么算呢？”埃莉諾在這方面也很是不行，徒勞地用樹枝在地上戳來戳去，“是直接相加嗎？”
諾菈好奇地看著她在地上寫寫畫畫。她作為治療職業，原本對所謂的超凡劍術是興趣缺缺，不過涉及到學術問題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盯著地面上的幾何圖形看了片刻，諾菈開口說道：
“假設小臂長x，水平偏轉角為a；大臂長y，水平偏轉角為b。”
“那么，最后的內半徑長z等于a平方+b平方-2*a*b*cos（180-a-b）的平方根，水平偏轉角等于90-arcsin（y/z*sin（180-a-c））。”
埃莉諾：？？？？？？？？？？？？？？？？？
“諾菈。”她遲疑而略帶羞愧地說道，“我的大腦是不是沒發育完全…”
“這只是余弦定理和正弦定理而已。”諾菈說道，“你只是因為沒學過，所以才不會計算，不是你頭腦的問題。”
“為什么學一門劍術還要會數學啊！”埃莉諾淚流滿面。
“阿斯克。”諾菈轉身問阿斯克道，“你這個理論…除非是搭載了計算芯片的圣殿騎士，否則一般人都不可能在戰斗時心算出來的吧？”
“當然算不出來。”阿斯克回答說道，“但是可以預估啊，熟能生巧。”
………
君士坦丁堡的加拉塔大橋陷落了。
由于金角灣對面被法蘭克人攻占，東所羅門帝國后手不利的惡果很快顯現出來。
絕大多數工業園區都在金角灣對面，導致君士坦丁堡立刻失去了絕大多數軍火彈藥的生產線。
在兵源素質上，法蘭克人的肉體力量也更加強悍。
神圣所羅門帝國和西法蘭克王國，都是還沒有完成初步工業化的農業國，絕大多數國土都是未曾被開發的自然原野，超凡生物們生存繁衍的天堂。
法蘭克軍事貴族又有秋獵超凡生物的習慣，因此體內常年來積攢了大量的超凡力量。
由于教廷不允許信徒服食魔藥，因此這些法蘭克騎士雖然都是lv0，但在長期的軍事訓練下，肉體強度幾乎能與正常lv4相提媲美。
子彈可以打穿他們的盔甲，卻無法立刻殺死他們。
只要不是擊中心臟和頭顱，這些法蘭克騎士哪怕被掃了一梭子子彈，仍然能夠渾身浴血地沖上來。
相比之下，作為早就已經完成工業化的東所羅門帝國，絕大多數士兵甚至一生中都未曾見過超凡生物，脆弱的肉體使他們幾乎無法挨住法蘭克騎士的一擊。
因此，加拉塔大橋攻防戰役里，基本上都是君士坦丁堡守軍全力開火，用鋼鐵洪流壓住法蘭克騎士的沖鋒。
由于彈藥供給不力，這種打法很快也就無能為繼，在凌晨六點的時候撤離了加拉塔大橋。
隨后，君士坦丁堡開始緊急動員傭兵，由皇家盾之衛隊諾曼傭兵們帶頭，與沖入主城區的法蘭克騎士們開始巷戰廝殺。
阿斯克一行人雖然在角斗場事件里收獲頗豐，然而此時畢竟在君士坦丁堡內，大家也不好明目張膽地鳥槍換炮。
來到傭兵公會，就看見大屏幕上所有任務全被撤下，換成了對抗法蘭克侵略者的任務，發布人為帝國軍方。
“是時候讓你們體會一下戰爭劇情了。”阿斯克說道，“和下副本不同的是，戰爭的出怪規律是完全無序的，也沒有所謂的小怪和BOSS之分，甚至連掉落也幾乎沒有。”
“唯一的好處就是，戰爭殺怪能從敵人身上掠奪大量的超凡力量，從而迅速提升你們的屬性。”
姑娘們聞言都有些緊張，只有希德莉法這個戰爭狂喜出望外，不停地催促起來：
“那還等什么，我們快去砍人吧！”
“別急。”阿斯克敲著柜臺，問道，“現在哪里的戰況最激烈？”
“法蘭克人已經穿過了加拉塔大橋，摧毀了德蘭加里門和圣喬治門。”公會接待員也換成了軍方文員，機械而迅速地說道：
“在第七區的東北部，盾之衛隊正在防守圣艾琳娜教堂，阻止他們往大皇宮方向推進，你們可以去那里。”
“那就去那里。”阿斯克說，“最快的路線怎么走？”
“乘坐M2線軍用班列，在祖格馬站（Zeugma）下車，然后一路向東。”軍方文員說道。
“無線電資源能支持一下嗎？”阿斯克問。
軍方文員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這個傭兵還懂指揮，便指著對面的軍需官說道：
“軍用無線電通信裝備，你去對面領一個便攜式收發基站，以及一打對講耳機就行了。”
于是阿斯克便去領了無線電裝備，將對講耳機分發給姑娘們。
“不用我的心靈通訊了嗎？”美狄亞問。
“埃莉諾換上魔銅鎧甲后，你的心靈通訊就滲透不進去了，戰場上怎么交流？”阿斯克回答說道，“軍用無線電和心靈通訊雙管齊下吧。”
大家依言戴上耳機，諾菈將便攜基站調試了下，耳機里就傳來阿斯克沙沙的說話聲：
“聽好了，接下來執行團隊戰斗條例，所有人都必須嚴格服從命令，保持頻道暢通。”
“每個命令下達后，需要立刻執行。明白了嗎？”
“明白了。”姑娘們紛紛在無線電里回應道。
“我們走。”阿斯克說。
眾人走下了地鐵站，就看見候車廳里的桌椅已經被粗暴推開，各種軍綠色的大小箱子堆滿了半個大廳。
傭兵們排隊等著上特殊班列，幾個帝國軍人正在粗暴地指揮隊伍：
“下一列班列來了！上！上！上！”
列車的門被打開了，傭兵們立刻一擁而上。阿斯克等人也連忙跟著上車，將整列車廂擠得滿滿當當。
地鐵再次開動起來，車廂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聲與汗臭味，姑娘們紛紛不適地皺起眉頭。
由于中間沒有任何停靠站，很快列車就抵達了祖格馬站。
傭兵們又是亂哄哄地下車，就看見地鐵隧道的盡頭，已經被軍用掩體所封堵起來，并且架上了重鏈機槍——這條隧道通往金角灣對面的加拉太半島，如今已經被敵人占領了。
重新來到地面之上，傭兵們一哄而散，各自找自己的同伴去了。
大部隊選擇沿道路向東進發，阿斯克則是帶著姑娘們向南，往第三山的方向迂回繞行。
“先占領高地。”他說。
第三山是個地勢稍高的土丘，沿著山勢建立著住宅和公寓樓，此時已經可以看到幾幢樓房的高層冒起了火光和黑煙。
眾人沿著石磚鋪就的道路向上前行，然后就在路中央，看到了一具孩子的尸體。
那小小的孩子仰躺在地面上，大概只有三四歲的樣子，烏黑而蜷曲的頭發被泥土和污血沾染著。
旁邊躺著的是她母親的尸體，雙手朝著孩子尸體的方向，血跡從五六米外蔓延過來，呈現出明顯的拖動痕跡。
顯然，這個母親死前在血泊里爬行了五六米遠，在還沒有抓住她孩子小小的尸體前，就已經氣絕身亡了。
被這幅慘象沖擊最大的是埃莉諾，她的湛藍色眼睛睜得極大，帶著強烈的難以置信和被震駭的情緒。
放下手中的長槍和盾，她將孩子的尸體抱了起來，喉頭有些哽咽阻塞，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孩子的尸體在她懷里閉著眼睛，一瞬間仿佛給她這小天使只是在睡夢中的感覺，然而溫熱和黏糊的感覺很快刺痛了她的雙手，將她從錯覺里拉回到冰冷的現實中來。
“阿斯克。”諾菈驚恐地躲在他的后面，抓住了他的手臂，顫抖著道，“這是…何等的暴行啊…”
“這就是戰爭。”阿斯克回答說道。
埃莉諾抱著孩子，來到那具母親的尸體邊上，輕輕將她翻過身來。眾人才發現那母親尸體的裙子被粗暴地撕扯開來，雙腿間隱隱有黏稠的污血。
將孩子的尸體放在母親的懷抱里，埃莉諾又取出用來包裹長槍的棉布，將母親尸體的下半身包裹起來，回頭說道：
“阿斯克，我們把他們埋了吧。”
阿斯克嘆了口氣，說道：“埋吧。”
希德莉法來到路邊的花壇里，用戰斧很快就刨出了深坑，和埃莉諾一起將兩具尸體放入坑里，然后重新把土填上。
“雖然非戰死者的魂靈不能上瓦爾哈拉。”希德莉法說道，“但肆意殺戮無辜女人與孩子的懦夫，必然會墜入海姆的深淵里，在寒冷和黑暗中遭受永久的折磨。”
“走吧。”埃莉諾緩緩說道，“別等死后的審判了。”
“我現在就要看到結果。”她撿起地上的長槍和盾牌，望向山頂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