郊外的山道上。
古非翟定了定神,強露出一絲笑顏 “呵呵,你還小啦,不知道做妖的好處!其實,想不想聽哥哥的一個大秘密?”
“咦?是什么呀?”
“你哥哥我,其實也是一只大妖怪啦!”
“真的嗎?!”
“是啊!所以我覺得,我們做妖怪的,也沒什么不好啦!”
“呀!那大哥哥你原來是什么?是只小狐貍,還是大狗狗?”
“呃…說來慚愧,哥哥我到現在都還沒本事現出原形!”
“用你最厲害的紙符都不行嗎?”
“是啊!我每天早中晚吃飯之前,都要往自己身上貼一次道符,每次道符都不一樣哦!可是試了好幾百道,到今天卻還沒能現出原形,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唉,真是慚愧!”
“呀~那好可憐哦~以前人家都還知道自己是只小狐貍,雖然現在曉得不是了~”
“咳咳,是啊是啊!”
“嘻嘻~謝謝哥哥哄我開心,知道哥哥不會真正騙我啦;不能帶人家走,就一定有不能帶人家走的道理。我不會不懂事,再纏著哥哥啦!”
“呃!”
古非翟突然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發燒。
“嗯!那我就不耽誤哥哥的行程啦;我還要去那竹林里,找昨天那只小狐貍玩呢!”
“是嗎?那…去吧!”
看著小女孩看似輕快轉去的背影,古非翟卻覺得心里竟似乎很是難過;離開自己生活了那么多年的玉劍門(雖然他不會承認他這些年都是被夢千古拘禁的),卻還不似現在這般難舍。
正要轉身騎驢繼續趕路,古非翟卻見那已然走出好遠的小姑娘,卻突然回身,一路顛跑著過來。
“小妹妹,我…”
“不是啦,我很乖的!只是人家突然想問問,能不能另外幫個忙。”
“你說吧,只要哥哥能做到,一定幫!”
“嗯!既然人家不是小狐貍,那原來別人替我取的那‘小狐妖’的名字,現在也要改掉啦。可是,好像看他們都不能自己給自己改名字,所以想請哥哥幫我取一個!”
“哦,這個沒問題!且待我好好想想,替你想個厲害的!”
“嗯~太好啦!”
“你想姓什么呢?”
“許~”小女娃低聲說道,剛說完就害羞的用小手掩面,紅霞霎時間爬上了她白皙秀頎的玉脖。
面對著眼前這翠竹萬竿的春山秀色,古非翟神色凝重的反復推敲了許久,才回過頭來,對這安靜等在一旁的女孩兒,說道 “想好了,就叫‘如清’吧!”
“乳清?”
“清指清楚、明白、清澈、清和之氣,我希望你能永遠純潔、自然,保持一顆平和之心。
與“如”字搭配,有內涵又不失個性,女孩子最好兼備高冷、高潔的氣質和品質。有本很了不起的書上就說“吉甫作誦,穆如清風”。”
雖然,這眼前的小女娃,顯然聽不懂他這引經據典的話兒;但毒龍王還是鄭重其事的將這告訴她。
說到這兒,毒龍王心中倒是一動 “這小女孩對我,又何嘗不是‘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呢?唉!”
“那還有呢,小名呢?”小女孩小心翼翼的問道,她甚至覺得自己有 些得寸進尺了,于是慌張的看著古非翟。
“妹妹,你小名叫叫小肜(rong)吧!肜之一字,可解作歡欣鼓舞狀也。也就是高興的樣子;哥哥為你取這個字,便是希望你能一直過得快快樂樂的!”
“嗯!我很喜歡!”
說罷,這小女娃便在道旁踮腳折下一根細小竹枝,遞給古非翟,說道 “人家不識字,哥哥你在地上畫給我看吧!”
“好的!”
古非翟便接過那段竹枝,尋了一塊泥地,運足了氣力,一點一畫、一丿一捺,先是將這“如清”二字,端端正正的寫了出來,然后又把“肜”字一筆一劃的勾畫出。
“嗯!這名字很好看!我記住了,謝謝哥哥!”
“對了,剛才小肜有句話忘了跟大哥哥說了哥哥身上,有一樣很親切、很喜歡的味道。嗯,說過了,我就走啦!”
說罷,這個已看不出任何不開心的小女娃,便這樣蹦蹦跳跳著離去。
片刻間,這如清嬌小的身姿,便消失在這滿目新翠的婆娑竹影中。
空山寂寥,悄無人語;唯有風吹竹葉,瑟瑟作響。
愣了片刻,這位已目送女孩離去的毒龍王,似乎想到了什么。只見他抽出別在腰間的那只“神雪”玉簫,對著眼前這茫茫的空谷,大聲說道 “許如清,這個曲兒,是哥哥送給你的!”
然后,在這片竹影扶疏的山道旁,便有一縷婉轉悠揚的簫聲,如唱如訴,悠然回蕩在這滿目蒼翠的群山之中…
待這縷柔爽清籟的余音,終于消失在春山之中,這位吹簫的道士,也收起笛兒,回身跨上毛驢,對那位還沉浸在婉轉笛歌之中的羅浮弟子,說了聲 “我們走吧,不去淺規則,咱們先去你的羅浮吧。”
“呃…怎么了?你怎么說變卦就變卦?這樣好嗎?”
聽得古非翟招呼,夜無痕方似如夢初醒,差點從毛驢上摔下。
這位夜無痕道兄,似乎還有些意猶未盡,便對古非翟說道 “沒想到,道兄這簫兒,吹得如此之好!早知你有這番造詣,昨日便不用賣那符篆了…”
說到這兒,夜無痕卻似乎覺得自己這話有些失禮,便趕緊止住不言。
不過,古非翟聽了他這話,倒沒啥感覺 “呵~多謝夸贊!還不錯吧?我原本便是靠這簫兒混口飯吃的呀!劍廬也好,淺規則也罷,我忽然覺得現在都還不是時候,這些年啊,我終究還是忘了做人的本心。”
說到這兒,古非翟卻突然變得有些消沉 “唉,老弟,我騙人了。覺得好對不住這女娃兒。我從來不知道,自己還是這么一個面目可憎之人!”
“這…這話卻是從何說起?道兄不必過于自責,這卻不是在騙人,她只是一妖而已!”
只是古非翟卻是神思不屬,似乎并沒聽見夜無痕這排解之辭。
一時間,這山道上又陷入了寂靜,耳邊只聽得身下驢蹄,在這石道上敲擊出“踢”“噠”的聲音。
過了一陣,忽聽得一個突兀的話語,打破了這樣的沉寂 “我會回來找她的!”
鏗鏘有力的話語,久久回蕩在這空山翠谷之中…
生而為人,行千萬里,也別忘了初心,愿你走出半生,歸來仍是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