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只在古非翟這道靈符之下,無奈現出身形的珍奇異獸,見他伸手過來,她那雙淡金色的眼眸之中,竟頗見瑟縮之意。
而那冥冥之中,似乎也感覺到眼前這只幼小奇獸的緊張不安,便呵呵一笑,說道 “你這小女娃,卻是不乖;長得如此可愛,卻又如何來哄我,說自己原本長得很丑?”
話音剛落,這只正臥伏于地、動彈不得的異獸,卻似乎聽懂了少年的話語,眼中竟似現出幾分羞澀。
“哈,小妹妹,你還真是很可愛啊。”
語畢,古非翟便念著咒兒,伸手去揭那張牢牢定在她額間的符篆。
在揭掉這張符紙之前,他卻見著眼前這只雪色流光的幼獸,三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陽光映照下一晃一晃的,顯得格外的明瓏秀氣。
心下喜愛,便忍不住想要輕輕的撫上一摸。
只是一道凌厲的劍光仿佛天外飛仙般狠狠擊中了他的手掌,而毀滅大道雛形不斷從他的手掌扶搖而上,生生不息的摧毀著毒龍王的生機。
出手的白衣少年臉色鐵青的盯著他,護犢子般的把小狐貍護在身后,來者正是劍廬的許草莽。
而這異獸霎時間渾身劇震,那雙金色的眸子中,竟是驚羞之意大盛,立時便溢滿了汪汪的淚水。
“呃?對不起,想不到你這小狐貍還是劍廬的異獸,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古非翟費了點功夫撲滅了那絲毀滅劍意,饒有興趣的看著眼前的一人一獸。
沒想到自己這賣道符一事上,先是讓這個“小女娃”變得如此驚恐,更沒想到自己還未加入淺規則就得罪了劍廬。
“不知者不罪,但咱得澄清一下,這是我的妻子,不是誰的異獸。”
許草莽雖魯莽,人可不笨,知道眼前之人修為遠超自己,沒有繼續出劍,反而息事寧人解釋了一句。
古非翟揮了揮手,卻見這張原本恰似鐵水粘牢,紋絲不動的道符,現在卻像是一片鵝毛一般,被這道士輕輕舉手投足間,便是應手而起!
“道兄小心!”
卻是那位立在一旁的夜無痕,正斷聲高呼,這位同行的羅浮弟子,生怕這妖獸突然暴起傷人。
只是,夜無痕卻是過慮了。
等古非翟將這道符揭掉之后,這頭彩玉雕琢一般的異獸,卻還似渾身綿軟,在原地又掙動了一番,才又在眾人驚奇的目光中,漸又凝聚成先前那位明艷可愛的小女娃模樣。
而右手正牢牢握住背后劍柄的夜無痕,刀真是過分擔心了。這個由獸化成的小女娃,現在卻是雙眼噙滿淚水,劈頭第一句便是 “大哥哥你卻只會欺負人,爸爸,他們欺負人!”
不知怎的,現在古非翟卻也覺得有些不好意思,正不知如何應對。
卻見這位年未豆蔻的小小少女,說完那句帶著哭腔的告狀話語之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然后,這位哭得正如芙蓉帶雨的小女娃,跌跌撞撞撲進許草莽懷中。
然后,這在場諸人,看到白衣少年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古非翟,而后一言不發的抱著小狐仙轉身離去,這道哭泣之聲,漸行漸遠,很快便隨著風聲,消失在遠處…
正在眾人盡皆愕然之際,卻突然聽見場中一個聲音突地大嚷 “各位請注意腳下!不要踩壞了俺的靈符!”
“老弟趕快幫俺把這幾道符篆給撿起來!”
這情急的聲音,則正是這位賣符的攤主,生怕圍觀眾人一個不留神,便踩爛了散落在地的那幾張道符!
而這夜無痕,現在也明白了這些自己向來不屑的“鬼畫符”,還真是大有效用,心中不禁對這些符篆的印象大為改觀。聽得招呼,他也趕緊彎下腰來,和他一起搜檢那些飄落在地上的紙符。
幸好,被那小女娃掃落的符篆并不甚多,這位手腳麻利的攤主,片刻之間便和夜無痕將這些道符重又集起,摞好疊在竹幾之上。
“仙長!給我來兩張!”
“給我每樣來一張!”
卻是那些個反應過來的圍觀人眾,一擁而上,紛紛搶著購買這兩位道人的符篆。
見經著這意外之后,生意竟是大好,古非翟直笑得合不攏嘴。
他一邊口若懸河的跟顧客介紹各種符篆的不同效用,一邊招呼那夜無痕,幫他維持秩序。而那售賣得來的銀錢,古非翟卻是放在自己的懷里,不敢再讓這羅浮弟子經手。
一邊手忙腳亂的售賣符篆,一邊還聽得那人群之中議論紛紛 “唔!其實我早就看出來,這位賣符的道長,仙風道骨;那位原本在不遠處閑坐的道人,也是精氣十足。我早就看出來了,只是不說而已…”
“得了吧你!先前是誰說,這‘吊兒郎當’的道士哄人騙錢?”
“是嗎?是誰?你確定我說過?呃…那,先前又是誰告訴我,那小丫頭是狐貍變的來著?”
sp;“俺也是聽那縣官老爺說的,說那是劍廬的小狐仙…想來,那妖物變幻多端,今日遇著這等高人的靈符,才讓她現出真正的原形,卻是也未可知啊!”
“去你的!”
不管怎么說,現在這古非翟憋了一上午沒開張的道符,現在借著那小女娃的光,卻是銷路奇佳,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是售賣一空!
而那售得的銀錢,已積得不少;懷中襯袋,眼下已是如柳巖妹子的胸懷一樣,不堪重負了。
因此,這余下的銀錢,便在這竹幾之上堆成了一堆。在這兩位神妙莫測、道行高深的仙長面前,卻也不虞有哪個小賊不開眼,敢來伸手!
待符篆俱都賣光之后,對那些聞訊前來購買的人眾,古非翟也只好很抱歉的讓他們下午再來。
現在,這收攤的工作,卻已用不著自己動手,早被那一直在旁邊攏著手看熱鬧的客棧店主人,招呼來幾位店伙計,七手八腳便將那竹桌竹凳給收了回去。
至于這兩位仙長,現在也被這“客竹居”的掌柜,恭恭敬敬迎到客棧飯廳的雅座,奉上好酒好菜招待。當然,這位精明的店主人,在好生招待之余,卻也不忘向這兩位仙長,求一道能讓自家客棧生意興隆的靈符。
先前便得這好心的店主人頗多襄助,現在又見他招待如此周到,古非翟哪有不答應之理?聽得這掌柜小心翼翼的提起,當下便即滿口應承下來。
樂善好施的毒龍王還應允,會給這“客竹居”,附送上幾道鎮宅驅邪的靈符。這一下,直樂得這位店掌柜,眉開眼笑,那臉上的皺紋,都似是條條舒展開來。
雖然,這一上午掙得的銀錢,作那盤纏已是綽綽有余,但上午臨收攤時,已經應允下午還去售賣,古非翟中午只好又悶在房里,描了二三十道道符。下午設攤,這些符篆很快又是一售而空。
等到了第二天,又有些住得偏遠的羅陽居民,聞風而至,但只聽得那客棧掌柜很抱歉的表示,在他家落腳的兩位道人,在今早天剛蒙蒙亮時,便已是悄然離去。
眾人聽了店家這話,扼腕嘆惜之余,卻又似乎恍然 “呀!原來這兩位真是神仙啊!難怪這么年輕,卻已能制出那樣神妙的靈符!”
“也是咱們羅陽的福氣,多年有劍廬庇佑。昨日更是迎來兩仙長有意售符,造福我羅陽百姓,在他們臨出門前,還特地關照小的,不要泄露他們羅浮門人的身份!唉!修為到了他們那種程度,自然不屑借著師門之蔭;想不到這兩位道長年紀不大,便已有如此造詣,真是令我等這些年歲癡長之人慚愧!”
“那是那是!”
客棧主人這一番發自肺腑的贊語,自是得到在場所有人的連聲贊同。
不過,有一位聲望頗高的長者,卻是拈須說道 “其實,若依老夫看來,這兩位年輕道長,年紀卻并不一定比你我等人來得小。”
說完這句莫名其妙的話,這位老者便只是撫髯微笑,再也不肯說得一語。
眾人初聞老者所言,盡是愕然不解其意。不過略一品味,便先后俱都恍然大悟 “果然還是李老見識不凡!法力這般高深的道長,又如何會是這樣的少年!這羅浮山還真個了不得!”
這番閑聊傳出去之后,這羅陽又多了不少皈依道門之人,并有不少慕道之心甚為堅定之士,打點行囊希望能加入劍廬門下,羅浮虛無縹緲,跋山涉水也難拜到那羅浮山門下,但劍廬確實是他們的大靠山啊,又何必舍近求遠呢!
而這家羅浮道長落腳過的“客竹居”,自此事以后,名聲大噪,真個是客源不斷,財源滾滾。
當然,這客棧主人,將這生意興隆之功,俱都歸于仙人賜予的那幾道靈符。
那幾道古非翟畫就的符紙,都被這店掌柜當作寶貝一樣,供奉在自己的臥房之中,早晚膜拜不已!
而他們落腳的那兩間客房,現在也特別標明是那羅浮仙長曾經吐納過的靜室,價錢自然也比別的客房要高上老大一截。
但即使這樣,那些房客們還都是趨之若鶩,所有花大價錢住過這“靜室”的客人,俱都聲稱,在這房中睡覺睡得特別香甜,而且第二天總感覺到,自己整個人都變得神清氣爽、精神百倍!
后來,更傳出還要離奇的說法。羅陽坊間傳言,“客竹居”這兩間“靜室”,竟是有益那夫婦的子嗣!
這些都是后話了,暫且不提;卻說這兩位羅浮的高人,現在正出得羅陽,騎驢行走在郊外的山道上。
“老弟,不知道你如何看法;我總覺得,昨日那小女娃現出的原形,卻讓俺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美得驚心動魄,還透出一股魅惑心弦引人輕褻的氣息…”
見古非翟滿口胡言,夜無痕卻是皺了皺眉頭 “古道兄,你恐怕還不了解這世上妖怪的可怕之處。往往,那外表越是好看之物,卻越是危險。比如,那毒蛇、那麻花藤、還有那吃人不吐骨頭的肥鵝…”
正聽著對方語重心長的解說之時,古非翟卻突然覺著似有人在拉扯自己;低頭一看。
卻見昨日那位小女娃,現在扯著他的褲腳,正怯生生的望著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