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衣峰上,那三更山雨,漏夜,點滴到天明。
半睡半醒的韓曉虣似乎分不清那是虛還是實,他仿佛看到遠處朦朧的她。
是彩云飛舞還是飄動的衣襟?是明月疏星還是雙眼淚盈盈?是迷途野樵還是歸來的故人?
最終,是大夢初醒,這些終究都不是你。
那若即若離卻叫他夢中乍起,韓曉虣站了起來,拂一拂本就一塵不染的紅袍。
“都怪那滾滾紅塵沾染我道心!”他大步流星的走出草廬,輕嘆一聲:“晚來風急。”
秦揚婉當然只是那句“晚來風急”說的是什么,一念無明的她何曾不是多情人。
“劍主,陸小二還未醒來,我去給你做點早點。”
“嗯,去吧。我想吃東坡肉,素炒筍絲,響油鱔糊,甜品要酒釀小丸子,就這樣吧,太多了咱們兩個人吃不完。”
秦揚婉嘴角輕揚,秀目微瞇成一彎弦月,一朵微笑在唇邊綻放。
淺淺地笑,美好而恬靜,無聲亦脈脈。
“大清早吃這個不怕油膩?”她溫婉可人的嬌聲道。
韓曉虣爽朗笑著:“有句成語叫傷心欲嚼的,我得化悲憤為食欲。”
“嗯,婉兒這就去準備!”秦揚婉如釋重負的嘆了口氣,腳步輕快的下山。
韓曉虣開懷大笑,沒人看到他的笑中有淚。
秦揚婉哼著小曲兒的下山采購食材,也沒人聽出歡快曲調中蘊含的哀傷。
陸小二的靈體依然沉睡不醒,是睡還是不愿醒恐怕連韓大劍仙也看不清。
畢竟,長恨人心不如水,等閑平地起波瀾。
“三位少俠,你們這個時候上山?”一年老樵夫關切的問道。
“對的,有什么問題嗎?大叔,我們初臨貴地。”姬銘點點頭,邊說邊暗中用道理訣給大叔疏通經絡,雖沒什么大用,起碼能給這討生活的老百姓去去乏。
“年輕人,我給你們說,我們這白云山的山靈早就死了。現在只要一到夜里,山里就百鬼夜行,這些年都死了很多村民了。”
“你們這里仙家不管嗎?”姬銘還未開口,一旁的淺淺忍不住就問道。
“仙人仙人,心是山石做的人,哪會管我們老百姓死活。不過咱們白云山以前是有山神的,在我小時候的時候還親自目睹過。”樵夫譏笑道,他這會居然覺得不累啦,說話都有中氣了。
“那現在呢,不信有山神了?”淺淺小姑娘沒去追求仙人到底有沒善心,反而對山神之事充滿了興趣。
無他,她淺淺的江湖共主,將來管的不僅是江海湖泊的河神,還包括奇峰異嶺的山神。
“不信了,大概山神也會老死吧,咱碰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是個老爺爺了。”
“山神他救過你嗎?”淺淺進一步追問,她既然要辨這山神的善惡,當然要多方打聽。
“嗯,還記得發生在咱十七八歲的時候,一天我追蹤獵物太晚了,耽誤了下山的時間。
你們知道啊,入夜的山跟白天的山是兩個世界,恰巧那時天下起大雨,我壓根就不能生火探路。
咱是越走越慌,腳下的路看不清,眼前更是一片漆黑,走的話提著小命跋涉,停下來更有可能遭遇猛禽。
就在那時,我仿佛看到前方一個老爺爺,他渾身發著溫暖的光,慈祥的看著我。
我那時居然一點都不怕,入了魔的跟著他一步步走;正當我反應過來懷疑這是不是吃人妖怪的時候,我發現已經下了山,走到了山腳下。
從那時我就知道,白云山是有山神庇佑的。”
“哦。”淺淺若有所思的答道,而后看著姬銘。
“看我干嘛,小師妹,你自己決定是繼續上山還是先下山吧。”
“那我們還是先下山再問問小鎮老百姓的情況吧。”淺淺堅定了念頭,而后對著中年樵夫問道:“大叔,你們村子里還有很多了解山神的村民嗎?”
“應該還有不少,三位少俠要不今夜先去我們村住一宿吧,咱們家別的沒有,就是夠大。”
姬銘嘀咕了一句:我們家很大,玩累了還可以睡一覺。
“你自己一個嘀咕什么呢?說給我聽聽。”凡人都看不到她,憋壞了的她使勁刷存在感。
“大叔,麻煩你帶路了。”淺淺元氣滿滿的叫道。
“好嘞,大伙跟著我走吧。”中年樵夫看了看一直不說話的小男孩,忍不住問道:“小弟弟,你咋一直不說話呢,那么怯生嗎?”
許草莽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中年男子,冷冷的說道:“我又不是河神,不會問年輕的樵夫喲,你掉的是這把金斧頭,還是這把銀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