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回 解難

　　張同的家被強拆了，他氣不過，拆遷合同雖然妻子簽了，但他不準妻子去領拆遷費，他揚言要告政府強拆了他們家的房子，可是他跑了一大轉，到處碰壁，最后他來到了縣信訪辦，把他的訴求寫在紙上，要求政府為他伸冤。

　　縣信訪辦經過調查之后，給了張同明確的回復，說是天園公司是按照所簽訂的合同正常拆遷，沒有違法和違規。

　　張同一看回復氣得肺都炸了，合同是她的妻子簽的不假，但合同簽的日期提前了一個多月，合同寫明了給搬遷戶一個月的搬遷時間，并寫明拆遷的具體時間，正是他們家被強拆的那天。這是天園公司假借拆遷辦公室的名義在耍詐，張同當然不服，但他確實找不到證據，證明他說的是事實。

　　張同于是找來律師，想要上告拆遷辦。律師按照張同的述說來到售樓部，要求查看那天強拆后張同到售樓部監控實況錄像。可惜員工配合他們查了半天，也沒有找到當天的錄像，說是那天的監控出了問題，沒法錄制。

　　派出所倒是有楊秀蕓與張同到派出所調解的記錄，但根本說明不了問題，只是說家里被蛇騷擾的問題，跟拆遷雖然沾邊，但不是強拆的有力證據。

　　折騰了近一個月，張同已經被強拆搞得精疲力盡了，幾近精神崩潰…他在縣信訪辦接待室口出狂言，叫囂要殺了縣長，是縣長搞開發把他的家強拆的。

　　張同的話由信訪辦主任轉告到了張縣長的耳朵里，引起了張縣長的重視。

　　這天一大早，張縣長不得不把華奮強召喚到他的辦公室里。

　　一見面，張縣長就埋怨道：“你的拆遷工作怎么搞得一團糟，居然做一些下三濫的事情？——放蛇在拆遷戶的家里，威脅拆遷戶的家人，搞得拆遷戶和政府成了死對頭，現在還有人要揚言要殺我啦。我當初相信你有能耐，才把這么大的項目開發交給你，你卻讓我失望了。”

　　奮強聽了張縣長的話，只覺得一頭霧水，便問：“縣長，您說的這是什么事呀，誰跟你有仇？”

　　張縣長告知：“還不是因為拆遷引發的事——有一位叫張同的拆遷戶說你們強拆了他家的房子，他告狀無門，揚言要殺我，是我搞開發把他家的房子強拆了。我一直叮囑你，你代表政府工作，要注意方式方法，要維護政府的形象，我們的拆遷是為了把城市建設得更加美麗，也為了老百姓過上更好的日子。你跟我保證過不會出問題的，結果怎樣？招商都接近尾聲了，卻出了強拆的事情來，叫我怎么向上交代。”

　　奮強明白了張縣長的話，說：“這個拆遷戶他現在住在哪里？怎么聯系？我親自去找他解決。”

　　“這個張同，拆遷之后具體搬到了哪里，我也不知道。”張縣長說，“他給信訪辦留下了聯系地址，你要了解具體情況，你到信訪辦找陳主任，他會告訴你的。”

　　奮強點頭說：“好的，我馬上去找陳主任。這件事情，我一定會給您一個圓滿的交代。”

　　鬧出了強拆這事，奮強的心里很是著急，他立刻到了信訪辦找到了陳主任了解情況，并把信訪辦的回復復印了一份后，回到了奮強辦公大廈，叫上葉子敏一同到新津縣郊區一個較偏僻的地方。他們隨之與張同取得了聯系，然后多方打聽，終于找到了闞玉芳的娘家。

　　華奮強一行來到闞玉芳的娘家，一下子就被眼前房屋的破敗樣感到心寒…他沒想到現在居然還有人居住這種房子——房屋是低矮的瓦房，好像要垮塌了一般歪歪扭扭堆砌而成，墻壁是用竹子編制的，由于多年失修敷在上面的泥漿已經脫落，好多處都是透風的，似乎用腳輕輕一踹，這籬笆墻就可以被踢開。

　　一行人還沒跨進屋子，就聽到里面有兩人在吵架。

　　只聽見屋里面一個男人大聲罵道：“你這個敗家娘們，就是你隨隨便便簽了拆遷合同，搞得我拿什么來告他們強拆？”

　　女人哭哭啼啼地說：“我說你斗不過他們，你偏不信，搞得我們這個家都沒法過了…嗚嗚…”

　　男人兇巴巴地叫嚷著：“你哭什么？老子沒死！我們沒法過，老子讓他們也不好過！”

　　女人央求道：“嗚嗚，張同，我求你了，你別干傻事…好嗎？…”

　　另外一個蒼老的女聲這時幽幽地說：“我們再窮，也不要亂來呀，造孽哦…咳，咳…”

　　聽到這個混亂的場景，讓奮強在屋外猶豫了片刻…但為了給政府解難，解除其對政府的誤會，他還是決意要硬著頭皮往里闖，于是帶頭走了進去。

　　屋里的人看到華奮強和葉子敏微笑著走進屋來，都用警惕的目光看著他們。

　　奮強問那個一臉兇相的男人：“你是張同吧？”

　　“我是。”張同用惡狠狠的眼神看著奮強，回答道，“你們想怎么樣？”

　　奮強微笑著說：“我們是來商談解決你們拆遷問題的。”

　　“你們別再欺騙我們了。”張同顯然已經不信任眼前這兩位了，“你們騙得我們好慘，還想怎么樣？！”

　　還是他的妻子闞玉芳插嘴緩和了氣氛：“各位，我們家已經經不起折騰了…我們的拆遷要求也不過分呀，可是你們始終不答應。”

　　“你們的拆遷要求我看過了。”奮強語氣平緩地說，“你們原來住的是一間普通的瓦房，為27平方米，你們要求返給你們120平方米的房子，可能要求高了點。”

　　張同氣憤地問：“我們要求高了，你們可以不拆遷我們的房子啊！我們沒有讓你們拆遷啊，你們為什么強拆我們的房子？”

　　奮強沒有理會張同，繼續對他的妻子說：“從實際情況出發，我看你們家如果按照合同，賠償給你們27平方米的拆遷費，每平方米3000元計算，你們也只能拿到8.1萬元，在新津縣就是較邊遠的地方每平方米的房子也要1000元一個平方，你們要求的120平方米確實買不到，需要倒貼4萬元左右。”

　　“我們是真的沒有錢…”闞玉芳說老實話，“一下子讓我們拿出這么多的錢，讓我們如何是好啊…”

　　“所以，我們退一步說話。”奮強耐心地說道，“按照你們家的實際情況和支付能力，你們三口之家，加上你的母親，一共是四口人，你們的住房能不能要求小一點，住一個一套二的房子就夠了…”

　　奮強的話還未說完，張同就一口回絕了“不行！你不按我們的要求辦，我們堅決不答應！”

　　葉子敏覺得張同有點過激了，忍不住地說：“張大哥，你等我們華廠長把話說完嘛？”

　　“華廠長？”闞玉芳覺得有點奇怪，“你們不是拆遷辦的人？”

　　葉子敏給大家介紹：“這位是奮強家具廠的華廠長。”

　　闞玉芳好奇地問：“我們縣里的那幢高樓就是你們工廠修建的？”

　　葉子敏點頭說：“是。”

　　闞玉芳說：“我的一個表妹在那里面上班，說你們的工資待遇挺高的。”

　　奮強告訴闞玉芳：“我們工廠是大家當家做主，你為工廠作的貢獻大，你的工資自然就高。”

　　闞玉芳說：“難怪她上班這么賣力。我要是能夠在那里工作就好了…”

　　張同鼻子里哼了一聲：“哼，你別做夢了，誰要你？找了幾年的工作了，到處碰壁…”

　　“我要不是為了我的女兒和我的母親，我會這樣嗎？”闞玉芳一臉委屈，“我以前還是我們工廠的主辦會計，就是被你們拖累的，現在你還嫌棄我了。”

　　這時坐在椅子上年邁的母親說話了：“嗐，都怪我呀，沒用，拖累了你們了，咳，咳…”

　　“媽…”闞玉芳嗔怪地說，“我們沒有嫌棄你呀。”

　　闞玉芳告訴兩位客人，她母親長期患哮喘病，全靠他們照顧。

　　奮強想：這個家一老一小的的確需要人照顧，闞玉芳曾經是工廠的主辦會計，何不招聘她做工廠的會計，發揮她的能力。

　　想到這，華奮強對闞玉芳說：“你操持這個家挺不容易的，我想招聘你到我們工廠做會計，不知你是否愿意？”

　　闞玉芳當然愿意，她找了好幾年工作了，都沒有人愿意招聘她這樣托兒帶母的，她立刻點頭說：“愿意，愿意！”

　　奮強于是對闞玉芳說：“等我們談完了拆遷問題之后，這位葉廠長帶你到工廠人事部去報道，安排你做工廠會計。如果你能勝任，工資方面我們不會虧待你的。”

　　闞玉芳一個勁地點頭：“謝謝，謝謝您了！”

　　張同聽說奮強和葉子敏不是政府拆遷辦的，說話的語氣也緩和下來，他問：“既然你們不是拆遷辦的，你們為什么插手我們的拆遷？”

　　奮強告訴張同：“政府有它的難處，有些事情政府不好出面解決，因為你們提出的要求超出了政府拆遷政策的范圍，所以政府委托我們來協調你們這次拆遷的問題。”

　　“哦…”張同似乎明白了，“你們能夠在什么范圍內解決我們的問題？”

　　“我們是來解決問題的，不說空話。”華奮強直截了當地說，“你以前提的要求高了，考慮你們一家四口人，給你們原地返遷一套二的房子，大概70平米，你看行嗎？”

　　張同想了一下，說：“可以，但是…我們的拆遷房子只有27平米，這多出來的面積，要我們補多余的差額，我們沒有那么多的錢…”

　　華奮強爽快地說：“剩下的差額部分，由我們貼，你們安心搬進去住就行了。”

　　張同還在猶豫，闞玉芳滿口答應了，她說：“行，行！感謝，非常感謝！”

　　奮強點點頭：“如果你們同意的話，我們馬上走，先到工廠安排這位女士的工作，然后一起去拆遷辦改簽合同。”

　　夫妻倆點頭同意了，一場由李東偉造成的強拆矛盾，就這樣被華奮強解決了。

　　闞玉芳到奮強家具廠做會計面試，薪酬待遇，試用期條件等很快就談好搞定了。可是，到了楊秀蕓那里一說明情況，秀蕓心里就覺得不爽了——因為返遷給張同一套二的房子所選的地段、樓層以及房型都是她樓盤中最好的并且是精裝修的戶型。華奮強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居然擅作主張，讓張同自己選擇…

　　看著張同夫婦心滿意足地走出售樓部后，秀蕓叫住奮強，一臉不滿地說：

　　“強哥，你真會做人呀！既然是返遷，位置和戶型應該由我們來定。你這么做，我可虧大了！”

　　“你虧了？”奮強感覺奇怪，“我們是按照每平方米4000的價格給你補的差額，我看你一點不吃虧啊。”

　　“你站著說話不嫌腰疼。”秀蕓不滿地說道，“我們強拆了這家釘子戶的住房，李東偉答應給他們一萬元的補償費，你說我虧了沒有？”

　　奮強提醒秀蕓：“誰叫你接觸李東偉這個混混的？小心他會把你賣了。”

　　楊秀蕓不屑一顧：“他能把我賣了？開玩笑，就他那智商，對付你還行…不過，這次，他雖然做得過分了，但幫我解決了釘子戶的難題，不然我的拆遷不知要拖到猴年馬月了。”

　　奮強嘆口氣說：“你還真這樣贊揚他？如果這回讓他鬧出人命來，你哭都來不及了。”

　　“現在問題已經解決了，這一萬塊錢得你出。”楊秀蕓不敢把她與李東偉商鋪的私下交易說給華奮強聽，為了這個釘子戶的拆遷她確實虧了十萬元錢。雖然楊秀蕓家大業大，這筆錢算不了什么，但打小她在母親的熏陶之下，對待每一筆錢她都在乎，何況是十萬元呀？她能爭取一萬塊算1萬塊。這會兒，她的眼睛直盯著奮強，等他表態。

　　“好吧，你這一萬元我替你出了。”經歷過知青生活和創業困境的華奮強，對每一分錢也看中，他是摳門出了名的，但他想到一直以來楊秀蕓對他的好，他點頭答應了，“我再次提醒你，千萬別再接觸李東偉了，我的教訓你是最清楚的。”

　　秀蕓得到奮強的應允，笑著說：“好啦，我知道啦，你就別啰嗦了。”

　　奮強還有很多事要辦，便向秀蕓揮手告別。

　　秀蕓望著他的背影，情緒復雜，自言自語道：“真是摳門到家的家伙，只有倒插門的姑娘才愿意嫁給你。”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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