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宗一郎跟著秘書走進靜室,便看見陰陽院總舵正在奮筆疾書,酣暢淋漓寫下兩個漢字:
斬將。
“大人找我有什么事?”等秘書出門之后,惟宗一郎便問道。
“惟宗,你今年四十多歲了吧?”大人物收起毛筆,放在旁邊的硯臺上。
“上個月,剛過生辰。”惟宗一郎回答說道。
“嗯。”大人物拿起旁邊的毛巾,擦了擦手上的墨痕,“我始終認為,陰陽院首席最好是讓經驗豐富的老將來擔任,只是有很多人卻認為時逢亂世,能開拓進取的年輕人,更強于守成自保的老人。”
“這次仙道鏡音的事情,算是給所有人上了一課。”
惟宗一郎沒有說話,只是束手恭謹而立。
“去吧。”見他一言不發,大人物便擺了擺手,“下周,做好準備。”
惟宗一郎頷首轉身離去,面色不知不覺凝重起來。
重櫻陰陽院雖然有四大魔王,但上面素來以仙道鏡音為首,原因不僅僅是因為她背后有仙道集團的扶持,還因為她和大人物們的政見保持高度一致——即不惜一切代價壯大陰陽院的整體實力。
相比之下,神原死滅對提升自身實力更感興趣,諸星大我對任何事情都提不起精神,這兩個人都不適合當領導者,因此選擇惟宗一郎為繼任者最為合適。
雖然惟宗一郎也很清楚,這只不過是大人物們的權宜之計罷了。
他表面上秉持著武士道精神,堅決服從領導的一切命令,實際上卻對掠奪戰爭暗中抱持消極反抗的態度。大人物們不知他心中所想,自然就覺得他“態度忠誠,但終歸老邁,不堪大用”。
我在這個位置上待不了多久,但只要我在位一日,就要努力爭取一日的國際和平,絕不讓寶貴的屬下性命,平白折損在國土之外的異鄉僻壤!
很快,回到總舵的惟宗一郎,便做出了上半年的工作計劃調整,撤回了大部分散布在外的陰陽師人手,轉而全力攻略國境以內的秘境。
這個調整確實契合了大人物們的想法,畢竟在離宮秘境之中折損了太多直屬精銳,目前需要時間來消化地方陰陽院征召上來的人手。
然而,大洋彼岸的國土戰略局卻對此非常不滿。
畢竟若是陰陽院轉而選擇休養生息,那誰來遏制陸國修士呢?在周邊看了一圈,似乎只有梨花院能擔此大任。
于是他們便在2月上旬去找梨花院進行密會,將后續的雙邊聯盟合約談了下來,踢掉了此前在離宮秘境之中背刺雙方的陰陽院。
定北軍這邊收到消息,京爺也是氣得不行,給燕裕發消息抱怨說道:
“傻叉聯盟是不想讓我們安心過年是吧?隔了大半個地球還要過來折騰,有沒有辦法能打到他們那邊去啊?”
“有啊。”燕裕回復說道,“公海又沒裝鐵絲網,你御劍飛過去唄。”
“老燕您以為我不想嗎?”劉龍韜煩躁說道,“上面定調要以本土防守為主,我怎么可能帶頭唱反調?”
眾所周知,陸國修士的數量遠遠少于其他國家的超凡者數量,而質量卻又遠遠勝之。所以在離宮秘境之戰里,人家都是成片成片地死人,陸國這邊連個受傷的都沒有。
但如果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就是人家死了幾十上百號人,直接從民間進行補充就行了,但陸國修士哪怕戰損一個都要心疼半天,所以也就只能做做本土防御的工作,不可能學國土戰略局這樣,跑到別人的地盤上攪風攪雨——風險太高,性價比不值當,萬一被圍殺就虧大了。
“你既然知道這個,還問我?”燕裕問道。
“您不是跟阿穆爾女巫首領有一腿嗎?”劉龍韜提議說道,“跟人家說一聲,讓她帶人穿過白令海峽打過去,讓白豬們也焦頭爛額一下。”
“打住。”燕裕說道,“什么叫有一腿?我們只是有些交情而已。”
“您就別跟我打馬虎眼啦。”劉龍韜的消息回得很快,“人家跟我們的外交照會,十句里有九句在問你的事情,我估摸著上面都有讓你遠嫁漠北去和親的意思了。”
“要和親你先去和。”燕裕說道,“對了,她成阿穆爾女巫首領了?什么時候的事兒?”
“前幾天吧。”劉龍韜回答說道,停頓片刻,又打字道,“您擱這裝上啦?她難道沒有第一時間告訴伱?”
“稍等,我問一下。”燕裕關掉京爺的聊天窗口,手指往下撥拉…再撥拉,安娜好像真的挺久沒有發消息過來了。
“聽說你當上大領導了?”終于找到對方的好友,他飛快編輯一條消息,發了出去。
“對,所以你這才想起我來了?”對面的消息倒是回得很快。
“最近沒怎么收到你的消息。”燕裕說。
“嗯,在談戀愛。”安娜打字。
“和誰?”
“一個外國男超模,又帥又酷又有型。”
“是嗎,那恭喜你了。”燕裕也不做猶豫,“既然如此,那這個好友應該可以刪了。”
“等一下!”對面立刻打字過來,“為什么我談戀愛你就要刪我好友?”
“因為我不想跟有夫之婦聊騷。”燕裕回答說道。
對面沉默了差不多十來秒鐘,才有消息回復過來:
“我單身也沒見著你和我聊騷啊。”
“因為我這個人喜歡女方主動。”燕裕回答。
對面再次沉默了半分鐘,然后突然發來一個視頻邀請。
點開了,里面果然是安娜那張金發俏臉,背景冰天雪地,看上去應該是在野外。
“你怎么好像老了一些?”燕裕詫異問道。
“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會不會說話?”安娜頓時氣急敗壞,“我這是氣質變成熟了!”
“談個戀愛就變成熟了?”燕裕哈哈笑道。
“沒談戀愛。”安娜理直氣壯地說道,“我就是想看看你的反應。”
“你那邊怎么樣了?”燕裕問道。
“不太順。”安娜嘆氣。
“你不是當上阿穆爾女巫首領了嗎?”燕裕問。
“那只是個虛名。”安娜回答說道,“阿穆爾需要陸國的扶持,所以才將有陸國血統的我推上來,但實權還是掌握在幾位女巫長老手里。”
“那不是更好?”燕裕笑道,“你坐著首領的寶座,卻不用處理首領的工作,煩心事全都讓她們去干。”
“這有什么好的…”安娜猶豫了一會兒,忽然說道,“燕裕。”
“怎么了?”
“我好像不是我爸親生的。”
“嗯。”燕裕沉吟起來,“怎么說?”
“因為金發是隱性基因。”安娜神情擔憂地道,“陸國父親的血統,怎么可能生出金發的孩子來?但萬一我是我媽出軌生的,那我所謂的陸國血統不就成了笑話了嘛。”
前世的安娜父母死得很早,所以哪怕燕裕有重生信息優勢,在這件事情上也是一無所知。
“你可以找你媽問問清楚。”他試著建議說道。
“我媽死了。”安娜輕描淡寫地道,“之前城陷的時候,她和她的小男友在外面談戀愛,小姨找到她的時候,尸體都被狼人啃沒了一半。”
由于這姑娘從小就是單親家庭,對拋棄她的母親沒什么感情,因此燕裕也并未安慰她,而是繼續提議:
“那你還可以去做親子鑒定。”
“我不敢。”安娜不住嘆氣,“萬一真不是我爸親生的,怎么辦?”
“不怎么辦。”燕裕說道,“你要是非得弄清楚,就去做親子鑒定;要是不敢,就不要去做。你爸養了你快二十年,這份父女之情也不是什么親生非親生就能說了算的。”
“你說得對。”安娜露出有些釋然的表情,“那我不去做了。不管我有沒有陸國血統,反正只要我的后代有就可以了。”
“為什么那么糾結血統?”燕裕奇怪問道。
“裝聽不懂是吧?”安娜頓時冷笑起來,“你現在找對象了嗎?”
“還沒有。”燕裕笑道,“絕贊單身中。”
“我勸你最好不要找。”安娜冷哼說道,“我已經跟你們的外交官說了,希望雙方來個政治聯姻。”
“哦?”燕裕不動聲色,“那外交官怎么說?”
“他說,你的婚事你自己決定,上面沒法做主。”安娜說道。
“是這樣的,現在不流行包辦婚姻了。”燕裕說。
“對,所以我跟他說。”安娜繼續冷笑說道,“你有婚姻自由,我也有外交自由。你什么時候找女朋友,我就什么時候和陸國翻臉。”
“你,你不可以啊!不可以這樣啊!”燕裕裝模作樣叫了幾聲,忽然問道,“這是你跟我說這些話,想要看到的反應嗎?”
“演技太生硬。”安娜評價說道,“漠北女王要和你和親,你應該感到受寵若驚、喜極而泣才對。”
“可是你才說過,漠北女王決定不了漠北王庭的事務。”燕裕提醒她道。
“萬一能呢?”安娜得意挺胸,“我賭陸國不敢冒這個風險。”
“陸國更不敢冒得罪定海神將的風險。”燕裕說道。
“對,所以我警告的其實是你。”安娜將臉湊近鏡頭,露出漂亮可愛的笑容來,“你最好牢牢待在神將的位置上,不然等哪天我的實力超過了你,就把你抓到這邊來跟我和親,到時候可就不是你說了算了。”
不得不說,金發女人至少在年輕的時候,確實有種異域風情的魅力,以至于她明明嘴里說著威脅要綁人的話語,但讓人看了不僅不會生起惡感,反而很想狠狠欺負她一通。
“哈哈。”燕裕完全不怕她的威脅,“那我就保留一下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