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元真吃了幾口抻面,似乎是覺得不夠味,拿了醋壺往面上猛澆。
陳靈韻卻是典型的南方口味,喜歡清淡和鮮美,拿了勺子慢慢喝湯。
燕裕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著雞架啃了幾口,卻被趙元真拉住手臂,說道:
“你雞架給我留點嘛。”
“丟人啊你!”燕裕不耐煩地甩開她的手臂,嫌棄說道,“陳大小姐請客,不夠再點,你著急什么啊?”
趙元真不懷好意地看了陳靈韻一眼,又轉頭看向墻上的菜單,正準備獅子大開口呢,腦袋又被燕裕敲了一下:
“別給我犯傻!”
十幾塊一碗的面,不管你點多少,要想把陳靈韻吃窮,那簡直是癡人說夢。
除了被她嘲笑是“鄉毋寧”以外,不會有任何其他效果。
“沒事的,燕裕。”陳靈韻笑得開心極了,“你讓她盡管點吧。”
趙元真也回過味來,明白這大小姐其實腰纏萬貫,正等著看自己的笑話呢!立刻就不吭聲了。
對面的李家姐弟已經吃完晚飯,起身準備走人了。陳靈韻盯著兩人背影,只聽見燕裕突然問道:
“不追上去加個好友?”
“不用。”陳靈韻微笑說道,“要認識,總有機會的。”
是說明天的交流賽吧。
吃飽后走出店門,被外面的涼風一吹,燕裕立刻有些身上生汗。
話說回來,該去辦正事了。
“晚上在哪里休息來著?”他轉頭問陳靈韻道。
“如蜜酒店。”陳靈韻悠悠說道,“但是我不急著回去呢。”
“怎么,這么晚了,還想在外面逛逛?”燕裕斜眼瞅她。
“不是哦。”陳靈韻笑吟吟道,“是陪你去干正事。”
燕裕:………
瞞不過這屑女人就很煩。
“我也去!”見燕裕目光瞅過來,趙元真不甘示弱,立刻將他手臂抱住。
“行行行!”燕裕無可奈何地道,“我先說好了,跟著去可以,不許暴露身份,更不許插嘴亂說!要是壞了我的事情,后果自負。”
“好的/沒問題。”倆姑娘答應得都很爽快。
只是一個屑大小姐,一個魔門妖女,這允諾有幾分可信度,就值得好好商榷研究了。
坐在出租車上,燕裕再次整理思緒,腦海里過了一遍原有的記憶。
未來的月蝕女王,西伯利亞的黑暗君主,如今僅僅是盛京三中某個普通的高中生,名字在外國也很常見,叫做“安娜”。
安娜出身單親家庭,混血兒,父親是陸國人,母親是羅剎國人。兩人在安娜七歲的時候離婚,母親回國定居,父親則是留在盛京工作,獨自撫養女兒長大。
兩年前,也就是安娜就讀高一的時候,盛京運輸商會由于效益不佳而裁員。安娜父親沒了工作,日常跑出租車又不賺錢,就生起了潤國外的心思,打算去羅剎國投奔前妻。
只是因為女兒安娜不想出國,所以給了她兩年時間做決定。如果高考成績不錯,能上好學校就留國內,否則就去羅剎國讀大學。
考慮到安娜的成績并不理想,她父親就做了兩手準備,先替她把移民材料給辦了——結果這一辦,就辦出問題來了。
五月份的高考體檢,安娜被檢出有修行資質,定北軍招生辦按政策給她發了招生協議。她回去和父親商量,又請教了一些體制內的親戚,最后決定簽下協議入學。
高達4萬的月薪,還是東北人最喜歡的體制崗,不簽那不成了大傻子了嘛?
然而,等安娜再找到招生辦教官,就突然得知了一個噩耗:
背景審查不通過,決定不予錄取。
第一批大學生修士的招生政策里,并沒有對家庭成分進行“一票否決”,但背景審查環節肯定還是必要的。
安娜的問題主要在于,第一個她母親是外國人,第二個走訪得知父親是個潤人(發表過類似言論),第三個最要命的就是家里已經在弄移民材料了,在上面看來就是伱這小姑娘已經隨時準備潤去國外了。
修士雖然比較稀缺,但保密性同樣重要。如果在國內接受了完整的修士培養,過幾年后突然叛逃去了國外,把國內修士培養的所有情報全交給羅剎,那對定北軍而言就是妥妥的大災難。
事情層層上報確認,最后拍板是不給過。
這當然也無可厚非,畢竟知人知面不知心,誰知道你小姑娘夠不夠忠誠呢?四萬月薪開出來,別說潤人了,哪怕殖人也會變得超級忠誠。
可要是幾年后,莫斯卡給你開翻倍的價錢呢?借助你的羅剎母親打親情牌策反你呢?誰敢冒這個風險賭你矢志不渝,永遠忠誠呢?
既然已經有出國的意向,那就是國民身份認同不高,不適合接受官方修士培養。
單從書面證據上看,結論其實是很清楚的。安娜這種背景屬于踩了紅線,沒有商量余地,哪怕是找定北軍總指揮使說情也沒用。
這里唯一的問題其實是,前世的定北軍并沒有限制安娜移民出國。
不過,目前包括陸國在內,全球各國都沒有出臺任何法令,限制這種“有修行天賦的國民”進行移民出國。
再看看國外,歐洲國家甚至連本國超凡者移民米契國都不管,而陸國能對本國修士進行管理和出國限制,已經算是很嚴格了,似乎也不能強求連“有靈根者”也管控起來。
然而,如果這個要潤走的“有靈根者”,是未來統治西伯利亞的“月蝕女王”呢?
所以很多時候,雙方都沒有犯什么錯誤,要怪就只能怪這個世界上沒有“早知道”。
自認被拋棄的小姑娘,在西伯利亞廝殺多年,最后成了記仇又小氣的月蝕女王。雖然沒有對陸國倒戈相向,卻也沒有顧念故國情誼而約束麾下。
定北軍也為此付出了巨大代價,直到雙方在邊境簽訂停火條約之前,整個北方都在承受空前恐怖的國防壓力。
燕裕之所以要在這個時間點,特意跑到盛京來這么一趟,也是為了提前和月蝕女王結個善緣。
從長遠來看,由于羅剎國的民間治理能力太過拉胯,西伯利亞全境的淪陷必不可免。
如果把月蝕女王給提前噶了,那無非也就是什么狼人之王別林斯基,什么死靈君主伊萬諾夫取而代之,北方承受的威脅和壓力不會有任何變化。
但若是能提前投資月蝕女王,等她成功壓服西伯利亞的通靈者們后,這筆長線投資就能取得超級豐碩的回報——至少叫她約束下屬,不要盯著咱們的東北死磕,轉去白令海峽跟米契國交流感情,總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當然,回報什么的都另說,燕裕這么做主要還是為了保護定北軍,避免未來不必要的犧牲罷了。
這個時間點上的定北軍,當然不會理解他此時的付出有多么重要,但燕裕也不在乎這個。
他為了保護南方人民免遭荼毒,已經費盡心思提前降服了魔門妖女,當然不介意為了北方人民的安全,再多收一個月蝕女王。
非要問他為什么這么做,燕裕大概也只能說,“因為我對這片土地和人民愛得深沉”…
沒時間常含淚水了,因為目的地已經到了。
出租車開到小區門口,三人依次下車。陳靈韻打量著小區門口,物業看上去非常破舊,一個退休的老大爺正坐在值班崗亭里玩手機。
趙元真則是盯著燕裕,生怕他突然從自己的視線里消失掉。
“你們先退遠一點。”燕裕再次強調說道,“旁觀可以,不要打擾我辦事,不然決不輕饒!”
“退去哪里?”陳靈韻問。
“不能太遠。”趙元真說。
“退到那邊的花壇后面,坐長椅上去。”燕裕指向遠處的市政綠地。
兩個姑娘依言后退,眼睛仍然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等不及要看他賣什么關子了。
燕裕不介意她們在這里,只是將目光轉向遠處。
在河邊,一個陌生的姑娘正坐在岸堤上發呆,從她的金發和深邃漂亮的側臉,可以辨認出明顯的混血特征。
未來以冷血和鐵腕統治西伯利亞的暴虐君主,此時只是一個因為大學offer被拒了,而有些想不開的高中女生而已。
所以說,命運還真是奇妙啊…啊?!
燕裕還沒反應過來,就看見對方的身形已經消失不見,同時傳來“撲通”的落水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