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省長王賀接完小倉光政的電話,忍不住便怒火中燒了。△¢四△¢五△¢中△¢文∷,他放下電話,出了自己的辦公室,徑直到了柴培德的辦公室門口,向柴培德的秘書問道:“柴省長現在有空嗎?”
“哦,他現在正在看文件,王省長您請進去吧。”秘書趕緊給王賀開門,然后搶先進去向柴培德通報了一聲。
省領導之間互相串門是很平常的事情,聽說王賀來訪,柴培德放下手里的文件,從辦公桌后面繞出來,笑呵呵地對走進門來的王賀招呼道:“老王來了,快請坐吧,喝點什么茶?”
“我知道老柴你有珍藏的頂級云霧,不會舍不得拿出來吧?”王賀一邊在沙發上坐下,一邊同樣樂呵呵地調侃道。雖然以往為了安河電機廠的事情,二人曾經在省長辦公會上起過爭執,但這種事情對于省級干部來說不過就是過眼云煙,不可能記恨的。而且為官之道,越是互相不對付的人,反而越要裝出一團和氣,王賀和柴培德之間,就是這樣的關系。
柴培德在王賀身邊坐下,對秘書吩咐道:“快去拿我那個小罐子里的云霧茶,給王省長泡一杯。”
說罷,他又扭頭向著王賀,裝出心疼的樣子,說道:“老王,實不相瞞,我那點頂級云霧還是從一個老朋友那里弄來的,總共也沒有幾兩。幾個領導到我這里都是點名要喝這種云霧,弄得我自己都啥不得喝了。”
“哈哈,我怎么聽說,你那個老朋友就是茶場的場長,你想弄點好茶還不是很容易嗎?”王賀哈哈笑道。
“他們出的好茶都是要出口創匯的,我老是到人家那里去弄。也不太合適嘛。”柴培德也笑著解釋道。
兩個人云山霧罩地扯了幾分鐘沒有營養的閑話,王賀這才切入了正題,他裝出輕描淡寫的樣子,對柴培德問道:“對了,老柴,我有件事想問你一下。大秦集團這家企業,你是不是挺熟悉啊?”
“是啊。”柴培德一下子警覺起來,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是平平淡淡,沒有什么波瀾,他說道:“大秦集團最早是在北溪起家的,我那時候在北溪當副市長,所以和他們有一些接觸,也算是比較熟悉吧。”
“如果你和他們挺熟悉,最好能夠提醒他們一下。市場競爭很重要,但有些時候也要講講大局觀,不要給省里拆臺才是。”王賀說道。
柴培德不解地問道:“怎么,大秦集團最近做了什么給省里拆臺的事情嗎?”
王賀道:“我剛剛接到小原會社的小倉光政先生的電話,投訴大秦集團采取不正當競爭的手段,撬安河電機廠的墻角。小原會社收購安河電機廠的事情,老柴你是知道的,這是上了省長辦公會的事。大秦集團這樣做,分明是讓省里難堪嘛。”
“我不明白。大秦集團是怎么撬安河電機廠墻角的,老王,你把事情的經過詳細說一下吧。”柴培德認真地說道。
王賀于是便把小倉光政在電話里說的事情,向柴培德又轉述了一遍。柴培德聽罷,皺著眉頭道:“我沒聽懂,這不是紅澤電機廠在招聘人員嗎?怎么會和大秦集團有關聯呢?”
“這不是很明白的事情嗎。賽米公司只是大秦集團的一個幌子,真正在主導這件事的,就是秦海。”王賀說道。
要論政治經驗,王賀可比小倉光政要豐富得多。小倉光政都能夠猜到的事情,王賀就更是一點就透了。大秦集團在此前的種種表現。王賀都有所耳聞,也知道秦海對于安河電機廠的事情懷恨在心。如今憑空冒出一個美國賽米公司,千里迢迢跑到中國來收購一家根本不值錢的紅澤電機廠,隨后又以紅澤電機廠作為平臺,撬安河電機廠的墻角,要說這背后沒有大秦集團在搗鬼,那可就真是奇怪了。
柴培德卻對王賀的判斷很不以為然,他搖著頭說道:“老王,我怎么沒覺得這是什么很明白的事情啊?賽米公司是一家美國電機企業,沒有任何跡象表明它和大秦集團有什么關系,你憑什么就認為這是秦海在背后主使呢?”
“賽米公司的那個中國財務總監,一到紅澤就去了材料學院,這是很多人都知道的,這還不足以說明問題嗎?”王賀問道。
柴培德道:“這好像不能說明什么吧?他們是搞永磁電機的,而材料學院的孫玉智教授是永磁材料方面的專家,賽米公司去拜訪他,并不奇怪啊。”
“可是安河電機廠那邊的人反映說,在紅澤電機廠的招聘現場,也看到了孫玉智,這就不正常了吧?他到紅澤電機廠去湊什么熱鬧?”王賀又說道。
柴培德道:“這是不是小原會社那邊過于敏感了?既然是同行,孫教授去幫幫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光憑這一點,不能證明大秦集團在其中插手了吧?”
“其實孫玉智在不在現場,倒也不是主要的問題。”王賀也知道這個論據太經不起推敲了,于是便果斷地換了一個角度:“最關鍵的是,大秦集團一直都希望建立起自己的電機廠,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一家美國賽米公司,無緣無故地跑到安河來投資,而且搞的就是大秦集團想做的稀土永磁電機,你不覺得這很湊巧嗎?”
柴培德笑道:“的確是很湊巧,可是這也不能說明什么啊。賽米公司來安河投資,是一件大好事,我們總不能攔著吧?”
“這…”王賀語塞了。在他看來,賽米公司和大秦集團之間的瓜葛,簡直就是禿子頭上的虱子,那是顯而易見的。可是經柴培德這樣一攪和,好像又的確沒法找出大秦集團的什么破綻。他也是因為有些先入為主的感覺,所以想著來找柴培德興師問罪,想讓柴培德好好敲打一下秦海,現在看來,要敲打秦海的名目好像真的不太成立。
“老柴,你是不是向大秦集團了解一下,看看他們和賽米公司是不是有關系。”王賀說道。
柴培德又笑了,王賀這話,也真是太沒水平了。就算大秦集團與賽米公司真的有什么關系,人家既然要玩這樣的花招,那么還會公開承認嗎?其實,王賀的意思是讓柴培德通過私人關系去逼大秦集團讓步,有些事情大家只是心照不宣,公對公的話,大秦集團可以抵賴,但如果柴培德要以私人名義出面,大秦集團就不便不給面子了。
問題在于,柴培德自己都是傾向于大秦集團的,他又憑什么要為王賀去賣這個面子呢?
“老王,你這就是給我出難題了。上次為了安河電機廠的事情,我已經賣了一次老面子,讓大秦集團放棄了,否則的話,以秦海的能量,鬧到中央去也是可能的,在這件事情上,咱們省里可不占什么理哦。現在這件事,我們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大秦集團和賽米公司有關系,你讓我怎么去和秦海說話?”柴培德露出一臉無奈的神色,對王賀說道。
王賀當然能夠聽出柴培德的潛臺詞,他沉默了幾秒鐘,說道:“如果是這樣,那咱們索性也不聯系大秦集團了,直接由省里出面,禁止這個賽米公司從安河電機廠招聘人員,你看如何?”
“以什么名義呢?”柴培德問道。
“當然是反對不正當競爭了。”王賀想當然地說道。
柴培德道:“企業正常的招聘行為,怎么能算是不正當競爭呢?聽你剛才介紹的情況,賽米公司給予工人和技術人員的待遇,比小原會社要高得多,這只是說明小原會社不重視人才,留不住人才,關別的企業什么事?咱們總不能為了小原會社,就規定工人不許拿高薪吧?”
“老柴,你別忘了,小原會社是咱們省里花大力氣引進的外資企業,省里在這件事情上是有承諾的。”王賀說道。
柴培德冷笑道:“老王,你這話可就不準確了,別人不知道,你我還不清楚嗎?小原會社兼并安河電機廠,目的就是和大秦集團作對,否則的話,為什么兼并完成之后,遲遲不開展生產?如果當初安河電機廠被大秦集團兼并了,現在恐怕早就已經扭虧為盈,給省里上繳大批的利稅了。咱們屈服于小原會社的背景,允許它兼并安河電機廠,已經是盡了力了,我們難道還要一直給它提供保護傘?”
“給外資企業提供保護傘,也是符合國家的開放政策的嘛,現在哪個地方不是把外資企業當成貴賓供著?”王賀有些急眼了,語氣也變得生硬起來。
柴培德倒是顯得更加從容了,他微笑著看看王賀,說道:“老王,你糊涂了,小原會社是外資,難道賽米公司就不是外資?同樣是外資,咱們需要厚此薄彼嗎?”
“這…”王賀一下子就呆住了,說了半天,他居然忘記了賽米公司是一家如假包換的美資企業。不管它的背后是大秦集團還是別的什么鬼,至少在注冊資料上,它就是美資企業,開放政策里也沒有說為了日資的利益可以犧牲美資的利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