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賣方信貸,就是出口國的銀行向本國出口商所提供的信貸,用于支持出口商向進口商賒銷商品,這是一種促進出口的手段。例如秦海要求日本企業以賣方信貸的方式向中國出口鋼材,相當于中方向日本銀行借到一筆貸款,用這筆錢向日本企業購買鋼材。與一般貸款的不同之處在于,這筆貸款是由日方的鋼鐵企業去向銀行申請的,相當于專款專用,只能用來采購這些企業的產品。
秦海向王鴻生承諾能夠在原定的500萬噸鋼材之外,再額外地提供1000萬噸鋼材,用于套住國內、國際的那些投機商人。這1000萬噸鋼材當然不可能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這其中的一部分可以通過在大秦集團下屬的幾家鋼鐵廠挖掘潛力生產出來,另一部分就只能寄托于進口了。
國家計委當然也可以進口鋼材,但受到外匯資金的限制,進口數量非常有限。這么大一個國家,需要用外匯的地方是很多的,不可能把所有的外匯都用在鋼材進口上。秦海的設想,就是利用自己的人脈以及手上掌握的各種資源,與國外廠商交換鋼材,包括通過賣方信貸這種方式,來彌補外匯不足的缺陷。
春山公司并不是秦海能夠抓住的唯一外援,但既然春山公司在這個時候有求于秦海,秦海也不\一\本\讀\小說w.(yb)(du).om會放棄這個機會。他知道,春山公司規模雖然不算很大,但在日本國內的商界和政界都頗有一些關系,委托春山公司幫忙聯系賣方信貸的事情,應當是沒什么問題的。
日本是一個非常重視外貿的國家,對于能夠增加本國出口的事情,一向都是極其熱衷的。目前日本國內鋼材的價格平均為每噸300美元。秦海要求進口500萬噸鋼材,也就是15億美元左右,這筆錢相對于中國的外匯儲備而言,算是一筆巨款,而對于日本的銀行來說,就算不上什么了。
長友永嗣也明白這其中的奧妙。同時也知道以春山會社的運作能力,促成此事并不困難。不過,漫天要價、坐地還錢的道理,他是非常清楚的,在這個時候不和秦海談談價錢,他也就枉稱是市場老手了。
“秦董事長,這件事恐怕有點難度啊。”長友永嗣裝出為難的樣子,拖著長腔說道。
“長友先生請講。”現在輪到秦海低調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誰讓他要求長友永嗣辦事呢?不過,他也只是在口頭上低調而已,在心里,他是有充分把握的。他為春山會社準備了頗有誘惑力的條件,不信長友永嗣不會上鉤。
長友永嗣不知道秦海心里的打算,他說道:“據我所知,前幾年日本國內鋼材市場的確是供過于求,各家鋼鐵企業都紛紛限產。處境比較困難。可是近兩年來,因為日美之間達成的協議。日本承諾在90年代每年增加43兆日元,也就是大約2900億美元用于公共投資,這將極大地刺激公共基礎建設,從而導致對鋼材等原材料的需求大幅度上漲,所以市場上的鋼材供求形勢將發生逆轉。在這種情況下,向中國出口500萬噸鋼材。恐怕會有一定的難度。”
“如果沒有難度,我也不會請春山會社來幫忙了。”秦海笑呵呵地說道,“在別人也許有難度的事情,對于春山會社來說,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們社長宮川先生與新日鐵的總裁是莫逆之交。勸說新日鐵增加100萬噸鋼材的生產,應當不算什么難事吧?更何況,我想新日鐵也希望自己能夠在中國市場有更大作為的。”
“可是,你們還需要申請賣方信貸,這就不是一般的買賣問題了。恕我直言,貴國目前在外貿經常項目上還是大額逆差,恐怕很難有償還更多外債的能力吧?”長友永嗣說道。
“這個很簡單,我們可以提供抵押。”秦海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抵押?用什么做抵押?”長友永嗣問道。
“稀土。”秦海露出一個和藹可親的笑容。
長友永嗣敗了,繞了半天,對方居然又繞回到稀土上來了。剛剛在價格上猛宰了自己一刀,現在又想用稀土來作為交換鋼材的砝碼,這個秦海真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奸商啊。
不過,長友永嗣又不得不承認,秦海的這個方案,對于他來說是有吸引力的。稀土是春山公司的命脈,如果能夠用鋼材換到秦海在稀土問題上的承諾,這個交換還是值得的。其實新日鐵也罷,川崎制鐵也罷,生產出鋼材不就是用來銷售的嗎?在不虧一分錢的情況下,再換到一些稀土上的利益,這筆生意完全是可做的。
“秦董事長,您打算如何用稀土抵押呢?”長友永嗣問道。
秦海道:“我剛才已經說過了,稀土的開采需要中國國家稀土辦的授權,如果春山公司能夠幫我們解決鋼材進口以及賣方信貸的事情,那么作為一種回報,我們可以請求稀土辦向春山公司特批一個配額,保證春山公司未來稀土合金產品的生產。
如果要說得更具體一些,就是我們可以和春山公司簽訂一個更長期的供貨合同,保證每年向春山公司提供不少于200噸氧化鏑和50噸氧化鋱,外加春山公司需要的其他稀土氧化物。屆時如果我們無力償還在鋼材上的賣方信貸,那就用這些稀土作為抵押物。長友先生以為如何?”
“200噸氧化鏑和50噸氧化鋱不是我們事先已經說好的事情嗎?怎么能作為一個新的條件呢?”長友永嗣爭辯道。
秦海道:“我們此前只是說到今年的供應,而且還不能確定。如果鋼材的事情能夠定下來,那么我們不但能夠保證今年的供應,還能夠保證未來五年的供應,這對于春山公司來說,不是一個更好的條件嗎?”
“我希望不是五年,而是十年。”長友永嗣說道。
“十年…”秦海皺了皺眉,然后點點頭道:“我口頭先答應你,因為涉及到國家政策,我還需要向稀土辦申請之后,才能給你正式的答復。”
“我想稀土辦會同意的。”長友永嗣道,“中國一向都是稀土出口大國,現在只是做一個更明確的承諾而已,對中國的利益并沒有什么實質性的損害。”
秦海道:“好吧,我想我會說服稀土辦的,那么春山公司方面,是不是也可以承諾為我們解決鋼材的問題呢?”
“如果你們能夠答應在未來十年內保證我們的稀土供應,那么鋼材的問題,我們會設法去解決。”長友永嗣答道。
“且慢。”在一旁聽著二人交涉的平野貞夫突然插話了,他扭頭對長友永嗣說道:“長友君,秦董事長光承諾了稀土的數量,對于價格并沒有答應什么,這對于我們來說是有風險的。既然要簽協議,價格無疑也是一個重要的內容。”
“沒錯沒錯。”長友永嗣連聲附和道,照理說,這樣低級的錯誤他是不會犯的,實在是剛才被秦海繞暈了,以至于這么重要的一個問題都沒有提出來。不談供貨價格,那么一切銷售承諾都是空的,到時候秦海只需要把價格喊到天上去,就可以達到毀約的目的。以長友永嗣對秦海節操值的估計,他覺得秦海是干得出這種事情的。
秦海呵呵地笑了:“平野先生,長友先生,你們看我像是不守信用的人嗎?這樣的問題,沒必要這樣嚴格吧?”
你太像不守信用的人了!平野貞夫和長友永嗣都在心里惡狠狠地評論道。
“秦董事長,有些事情還是事先說好為宜,免得未來說不清楚。”長友永嗣道,“你剛才說能夠保證向春山公司提供足夠的稀土產品,價格方面,是不是也應當有所保證?”
“這個簡單,按照交易時點的國際市場價格確定就行了。”秦海顯得十分大度地說道。
“這個恐怕不合適吧?”長友永嗣斥道。按照國際市場價格進行交易,聽起來像是很公平的樣子,但具體到稀土這個問題上,就滿不是那么回事了。自從美國、土耳其的稀土礦山紛紛關閉之后,全球90以上的稀土都是由中國提供的,所謂國際市場,其實就是中國市場,而中國市場,不全是秦海一句話的事情嗎?
“我們希望,未來的稀土交易價格,不能高于目前的價格,這是我們的底線。”長友永嗣說道。
“可是資源產品的價格一定是會上漲的,我們簽的是十年期的供貨意向,如果限制價格不能上漲,那對我們來說風險就太大了。”秦海叫苦連天。
“是啊,現在全球的通貨膨脹這么厲害,美元一直都在貶值,如果維持目前的價格,到十年后,我們就太虧了。”蘇亞波也在一旁敲著邊鼓,他是必須與秦海保持一致的。
長友永嗣一口咬住:“剛才秦董事長說過,這些稀土是用來作為鋼材的抵押物的,所以只能按照現在的交易價格來計算。我們幫助貴方聯系鋼材的賣方信貸,是出于雙方友好合作的考慮,所以貴方也應當表現出一些誠意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