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江,你說的不會是去南邊搞房地產吧?”有自認為猜出了孫振江心思的人大聲地問道。
“是啊,聽說現在在南方搞房地產真的很賺錢,我有兩個哥們去了,找當地政府批塊錢,拿推土機推一推,就算是開發成熟地了,一轉手就是幾千萬,比印錢還快。”其他的人也跟著附和道。
孫振江微微一笑,說道:“房地產那點錢,也值得咱們哥們惦記?不過,等干完這票以后,大家手里有了多余的錢,如果想玩房地產,倒也可以去玩玩。那東西來錢雖然慢,但是勝在長久,玩個十年二十年的都有戲,不像咱們現在玩的這個,就是一錘子買賣,錯過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房地產都是小錢?”眾人咂舌不已,“振江,你快說說吧,到底是什么買賣?”
孫振江賣足了關子,這才悠悠地說道:“我得到一個內部消息,上頭已經決定要放開生產資料的統購統銷,從明年1月1日起,鋼材、水泥、平板玻璃不再需要計劃指標調配,同時也不再限制計劃價格。”
“呃…”
聽到孫振江說出這番話,眾人一下子都泄了氣。這件事和他們有什么關系呢?他們中間的一些人,前些年倒是通過倒賣計劃內物資而起家的,但這兩年風聲太緊,這種生意已經不好做了。現在國家要全面取消生產物資的計劃供應,對于他們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更遑論從中找到什么商機。
孫振江早就料到了眾人的反應,他用手指了指皮茨頓,說道:“這個問題,還是請皮茨頓先生給大家解釋解釋吧。”
“我給諸位解釋一下這件事情。”皮茨頓開口了。他的中文聽起來有些奇怪,帶著濃厚的弗吉尼亞口音,但語法和措辭卻還是足夠準確的,想必是通過了中文六級的水平:
“中國的生產資料價格體系,是嚴重扭曲的。計劃內價格遠遠偏離真實的市場價格。而黑市上的價格又因為供應不足而明顯偏高。一旦中國政府取消對生產資料的計劃管制。那么將會出現兩個情況:
第一,大批原來無法獲得生產資料的企業,將能夠在市場上得到充足的供應,他們的需求被釋放出來之后,將會打破原有的供求平衡關系,出現嚴重的供不應求現象。
第二,由于供不應求現象的存在。生產資料的價格將會從現有的計劃價格大幅度上升。一直上升到足以使過剩需求消失的水平。據我們的測算,這個水平會比現有的計劃內價格高出一倍以上,而略低于目前中國市場上的黑市價格。”
“嗯,是這個道理。”眾人都點頭稱是,心里卻并沒有什么恍然的感覺。皮茨頓說的這些,背后或許有什么復雜的經濟學道理,沒準還有啥數學模型之類,但對于這些做過物資生意的商人來說。憑著本能也是能夠猜到的,不需要皮茨頓給他們進行科普。
“我們的計劃是。在物資價格達到平穩點之前,大量地吃進物資,等到價格升高到足夠的價位時,再進行拋出。這一進一出,我們就能夠輕松地掙到一大筆錢。這一次,上頭放開的物資包括鋼材、水泥和玻璃,咱們也別太貪心了,把鋼材市場拿下來,就足夠咱們玩了。”孫振江補充道。
“振江,你說的不就是囤貨嗎?這事倒可以玩一玩,不過要說一人能掙到10個億,恐怕也不容易吧?”一個名叫凌一平的商人質疑道。
凌一平自己是做過囤積居奇這種生意的,不過過去是在消費品領域里做。前些年輕工產品市場價格飚升,凌一平便以低買高賣的方法,倒騰了不少電視機、錄像機之類的商品,也頗掙了一些錢。
他知道,囤積居奇這種事情,有利潤,但也有風險。如果市場價格上漲的速度低于預期,那么囤貨帶來的利息損失、倉儲費用損失等等,也是頗為可觀的。尤其是當許多人都在做囤貨生意的時候,還要考慮到集體出貨時會出現的價格下跌,玩不好,說不定還會賠錢。
面臨著生產資料價格放開的時機,適當地囤一些貨,待價高時拋出,應當會有一些利潤,但說到要讓在座的每個人都賺到不少于10億,恐怕是聳人聽聞了吧?
孫振江哈哈笑道:“各位也都是這樣想的吧?這么好的一個機會,可以說是空前絕后,如果咱們光是撈點湯喝,以后可就要后悔一輩子了。告訴大家吧,咱們在這一次,不能光是囤貨,咱們得主動出手,把價錢炒起來,炒到最高點的時候,再突然抽身,大家聽明白了嗎?這樣吧,我還是讓皮茨頓先生來說吧。”
皮茨頓早已準備好了,他拿出一疊資料,一邊翻看著,一邊對眾人介紹道:
“根據我們基金研究部門的統計,當前中國全年的成品鋼材產量是6500萬噸,加上進口鋼材大約500萬噸,市場的總供應量是7000萬噸,供需大體是平衡的。
如果中國政府放開計劃管制,黑市鋼材價格將從目前每噸5000元人民幣下降到2500元人民幣左右,屆時整個市場的鋼材需求量將會上升到9000萬至1億噸。由于供需缺口高達2000萬噸,鋼材市場價格將會持續上升,估計在3200元左右,能夠重新達到供求平衡。
我們基金與孫先生的計劃是,在2500元價位上,吃進1000萬噸鋼材。由于市場供應減少了1000萬噸,供求矛盾將會更加嚴重,從而能夠拿鋼材價格一舉上升到3800元左右。在這個位置上,我們再拋出鋼材,爭取在價格降至3500元之前實現庫存出清。
這樣計算下來,我們在鋼材市場上通過進銷差價獲得的毛利潤約為100至120億元,扣除資金成本和倉儲成本,再減去一部分營銷成本,最終的純利潤應當在80億至100億元之間。”
“絲…”屋子里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這一招可真是玩得太大了。在座的眾人,有些也曾玩過炒貨的事情,不過最大限制也就是在一兩個省的范圍內炒一炒,而且炒的也不是這種戰略性物資。按照皮茨頓的方案,大家是要在國家層面上,把整個鋼材市場的價格炒上去,然后再從中漁利。這一票如果做成了,每個人掙10個億或許有點夸張,但三五個億的利潤,還是有可能拿到的。
可是,高利潤也就意味著高風險,萬一炒作不成,鋼材價格沒有如愿上升到3800元這樣的高位,那大家可就被套住了。囤積鋼材所需要的資金不在少數,按2500元每噸的價格,囤積1000萬噸鋼材,需要投入250億元,一年光利息就是十幾億,這個成本也是不容小覷的。
“振江,這個方案倒是挺誘人的,可是萬一咱們沒把價錢炒起來,或者花的時間太長,可就有點麻煩了。”凌一平說道。
孫振江自矜地說道:“一平,你放心,這些問題,介子基金的專家們都考慮過了。這一次,介子基金也準備投入100億人民幣,你們覺得美國人會做賠本的買賣嗎?人家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戲,比咱們強多了,咱們就是跟著人家發財,有什么可怕的?”
“振江,剛才皮茨頓先生說,鋼材缺口有2000萬噸,萬一國家讓那些鋼廠增加產量怎么辦?還有,價錢高了,下面那些土鱉就不用這么多鋼材了,這個缺口不就填上了嗎?”另外一位名叫郭凱寧的商人也提出了問題。
孫振江沒有回答,把解釋的機會交給了皮茨頓。皮茨頓咳嗽一聲,對眾人說道:
“我們分析過中國鋼鐵廠的產能儲備,他們最多能夠再增加500萬噸的產量,而且也不是馬上就能夠生產出來的。中國的鐵礦石、煤炭供應,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夠增加起來,再轉化為鋼鐵生產能力,中間需要的時間足夠我們操作了。進口方面,中國政府目前能夠籌措到的外匯資金是有限的,這決定了其進口量不可能大幅度上升。
至于說需求,中國鋼材市場上80的需求屬于剛性需求,不管價格高到什么程度,他們都必須要采購。此外,我們還沒有考慮南方房地產業發展帶來的新需求,因為目前還無法預計房地產發展的速度。如果南方的房地產業發展速度足夠快,那么我們預計的供需缺口還會進一步擴大。”
“原來是這樣。”大家看向皮茨頓的眼神,開始變得灼熱起來了。要不怎么說人家美國人有能耐呢,咱們能夠想到的事情,人家都已經想到了,而且還做過什么測算。我們這些人天天呆在中國,都算不清楚中國有多少鋼鐵廠,可是人家美國人卻能夠做到,這是何等了不起的本事。
跟著有這樣本事的人做生意,怎么可能會賠本呢?
想到此處,每個人的心思都活絡起來,在腦子里拼命地計算著自己能夠籌集到的資金數量。這是一個利潤高達百億元的機會,投入得越多,收益就越大。正如孫振江說的,如果這一次錯過了,可就真要后悔一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