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胡鬧!”
聽完秦海的匯報,楊新宇忍不住笑著評論了一聲。秦海說的事情實在是太離譜了,但要讓楊新宇說哪里不對,他也說不出來,只能以一句“胡鬧”概括之了。
因為未來首先瞄準的業務來源就是國產化辦,所以秦海并沒有隱瞞什么,把自己與東耀廠以及與夏揚杰的合作計劃都向楊新宇和盤托出了。在此前,楊新宇已經明確表示了支持他創辦民營科研機構,秦海這些做法,也算是事先就得到了楊新宇認可的。
“你把小夏也拉進去了,這樣合適不合適啊?”楊新宇有些擔心地問道,“他還是交通大學的老師呢,跟著你一塊下海,這不是耽誤了他的前程嗎?”
秦海道:“小夏的情況您是了解的,他在學校里本來就是坐冷板凳的角色,繼續坐下去,估計也不會有什么轉機。而我給他提供的機會,同樣是做科研,這有助于他把自己的才華施展出來。”
“你覺得,他能夠把咱們招標的玻纖樹脂難題解決掉?”楊新宇問道。
秦海道:“當然能,不過有兩個前提:第一,要有人給他資金支持;第二,要讓他有積極性去做這件事。我現在選擇的這個模式,正好能夠滿足這兩個前提。”
楊新宇點了點頭,道:“你說的有一些道理。你愿意拿出幾十萬元的巨款來支持他,想必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技術方面的問題,你是內行,我就不多說了。不過,有一點我要提醒你一下,你不能對小夏搞陰謀詭計。他是一個老實人,你不能利用他的單純。”
秦海笑了:“楊主任,您放心吧,我不是那種人。”
“但愿吧。”楊新宇對于秦海的人品倒也有幾分放心,他岔開了夏揚杰的問題,繼續說道:“另外一個要注意的,就是‘辦里’如果涉及到與這兩家公司相關的業務,你必須回避,這是工作紀律問題。”
“我明白。”秦海道,“我會在和自己相關的事情上保持中立。不過,我相信,沒有人會和我競爭。咱們的科研機構官商作風太重了,求著他們干活都沒興趣,更不用說是讓他們參與競爭了。”
“這也是我支持你的原因。”楊新宇嘆道,“我讀管理學的書,書里講過一個鰻魚的故事,想必你也聽說過吧?我希望你搞的這兩家科研機構,能夠成為國內科研領域里的兩條鰻魚,把這一灘死水攪動起來。”
“肯定會的,您想想看,當初我們青鋒農機廠,不就是一條鰻魚嗎,現在已經有不少企業愿意學習青鋒廠的模式,前來承接咱們的任務了。”秦海說道。
聽秦海提起青鋒廠,楊新宇拍了一下腦袋,說道:“你不提我還忘了呢,今天上午你們出去的時候,寧廠長把電話打到我這里來了,說讓你有時間給他回個電話,好像是北溪那邊有點什么事情,他想聽聽你的意見。”
“哦?”秦海心中一凜,能夠讓寧中英打長途電話過來說的事情,想必是比較麻煩的。他到浦江來工作,已經有好幾個月時間了,也不知道北溪那邊出了什么變故。
“你就在我這給寧廠長回電話吧。”楊新宇指了指自己桌上的電話,然后站起身,離開了辦公室,給秦海留出了一個私密的空間。
用楊新宇桌上的電話打長途,而且是談與國產化辦的工作無關的事情,這也就是像秦海這樣比較受寵的人員才能享受到的待遇。楊新宇并不是迂腐的人,在這樣的小事情上,他是會給下屬提供一些便利的。
秦海抄起電話,要通了青鋒農機廠的廠長辦公室。寧中英正好在辦公室里,聽到秦海的電話,很是高興:“小秦,你現在在哪呢?”
“我還在浦江呢,寧廠長,聽說您找我,出什么事情了嗎?”秦海沒有過多與寧中英客套,直接進入了主題。
“其實…也沒什么事。”電話那頭的寧中英似乎有些難言之隱,他支吾了一會,才說道:“小秦,你應該知道吧,汽車材料研究所這邊,自從換了新領導以后,研究人員的情緒有些不太穩定。昨天李教授來找我,說他已經向研究所寫了辭職信,要辭去總工程師的職務,回工學院一門心思教書去了。我想了一下,覺得這件事還是跟你說一下為好。”
“什么意思,什么叫換了新領導?還有,研究人員的情緒為什么不穩定?”秦海讓寧中英的話給說懵了。
寧中英說的材料研究所,全稱是北溪市汽車配件材料及工藝研究所。這家研究所是以青鋒農機廠原來的材料實驗室為基礎建立起來的,青鋒廠和安河工學院各擁有一定比例的股權,還有一部分股權則是由北溪市的其他工業企業持有的。
當初把材料研究所從青鋒廠剝離出來,主要是為了更好地協調研究所與其他企業之間的關系,青鋒廠畢竟只是一家縣里的企業,獨自養一個研究所也有些說不過去。材料研究所出來之后,仍然聘請了李林廣擔任總工程師,負責具體的技術事宜。行政方面的事情,是由北溪市政府委派的一名干部負責的。
要說起來,秦海其實算是研究所的創始人之一,甚至是最重要的一名創始人。但在研究所從青鋒廠剝離出來的時候,沒人考慮過秦海是不是應當在其中占有一定的股份。秦海對研究所所做的貢獻,都是以智力投入的方式體現的,而智力這種東西,一向是不被官員們放在眼里的。
研究所在成立之后,承接了若干項汽車配件的材料研究工作,也取得了一些可喜的成果,算是進入了良性循環的軌道。秦海沒有再參與研究所的具體事務,對研究所的了解也僅限于知道他們仍然在為各家企業提供技術支持而已。李林廣與秦海的友誼倒還一直維持著,秦海在平苑的時候,他們這一老一少有時候還會坐在一起喝酒聊天,討論一些技術上的事情。
如今,寧中英突然說到研究所換了領導,還有什么研究人員情緒不穩定,秦海怎么能聽得明白。此外,在他看來,這些事情似乎也與自己沒有什么關系,寧中英為什么要千里迢迢打電話來向他訴說呢?
“唉,電話里一句兩句也說不清楚,對了,我跟你說說研究所新任的所長是誰,你就明白了。韋寶林,你不會忘了吧?”寧中英說道。
“我靠!”秦海聽到這個名字就忍不住想說臟話了,這韋寶林簡直是打不死的小強啊,怎么啥事都有他!正如寧中英說的那樣,秦海一聽到韋寶林的名字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韋寶林當研究所的所長,這研究所能不亂套嗎?
“他不是去平苑地震局了嗎,誰把他又拎出來了?材料研究所好歹也是一個重要單位吧,怎么能讓他去瞎折騰?”秦海有些急眼了。
其實材料研究所怎么樣,與秦海沒有任何一點關系,他該做的貢獻已經做完了,而且幾乎是無償做出的貢獻。可是,當他聽到韋寶林當了研究所所長的時候,他還是惱了,因為他實在太了解這個人了,完全就是一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啊。
“是市里任命的。”寧中英幽幽地說道。
“柴市長腦子進水了,他還不了解韋寶林是什么人嗎?”秦海吐槽道。
寧中英道:“你還不知道吧,柴市長已經調走了,到岑州當市長去了,是升職。現在北溪分管工業的副市長是從省里派下來的,他和韋寶林有一些老交情,所以一來就把韋寶林從地震局調出來,當了研究所的所長。”
“這特莫才叫no_zuo_no_die呢!”秦海來了一句洋文,他知道寧中英肯定聽不懂,不過,寧中英家的閨女應當會懂的,那就是所謂“不作死就不會死”的意思。作為一名分管工業的副市長,把對全市工業發展有重大影響的一個研究所交給一個不靠譜的干部,其原因僅僅是因為這個干部與他有些老交情,這算什么事啊!
“寧廠長,既然已經這樣了,那就由著他去折騰唄,你跟我說有什么用?”秦海沒好氣地說道。
寧中英嘆道:“好好一個研究所,現在是烏煙瘴氣,比當年的青鋒廠還不如。照這樣下去,我估計我們新接的幾個金屬件的材料研究工作,肯定是要受影響的。現在李教授已經提出不干了,工學院那些老師估計會走掉一多半。這個研究所好歹也是你付出了心血的,我想聽聽你有什么好辦法沒有。”
秦海冷笑道:“我有什么辦法,這件事,你應當向新來的市長反映,或者向柴市長說說,讓他給繼任者打個招呼也行啊。”
寧中英道:“我跟老柴說了。老柴說,他已經不在其位,不好多說什么。唉,我也就是跟你通報一下,其實你也沒什么辦法的。”
秦海想了想,說道:“既然是這樣,那我回去一趟吧。研究所那邊怎么樣,我是插不進手的。不過,李教授是我請來的,他既然要走,我總得去送送吧。”
“嗯,你回來一下也好…對了,你的關系還在我們青鋒廠呢,一出去好幾個月都不回來一下,也不像話嘛。”寧中英打起了官腔。rs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