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血脈
第十九章血脈 當夕陽在天際抹出一道火紅的霞光時，漫長的一天終于結束了。
來自四面八方的擁躉們，從訓練營的四個大門向慕尼城的大街小巷散去。大家一邊走，一邊熱烈的議論著今天的見聞。
火紅霞光中的人潮，不絕于耳的歡聲笑語，讓這座古老的城市顯得寧靜而又充滿生機。
今年的入學日，三大訓練營都爆出了讓人驚喜的消息。
第二和第三訓練營，依然保住了他們在學院招生中的領先地位。遠比往年多得多的橙色和紫色天賦學員的出現，不僅讓學院和其擁躉們大喜過望，還轟動了整個慕尼城。
可以想見，在未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內，這都會是人們熱議的話題。
盧利安從來都不是一個盛產騎士的地方。這個以港口貿易，漁產和境內的魔獸山脈聞名的行省，最多的是商人和傭兵。無論是領主還是駐防部隊的武裝和戰斗力水平，在帝國各大行省中都排名靠后。
同樣，在訓練營的分院中，盧利安分院的學員質量也都不高。歷年來向帝都總營輸送的學員是最少的。而在學院間的比賽中，從盧利安賽區出去的前十名，往往一輪過后就全軍覆沒。
這是所有的盧利安人最失落的地方。雖然在盧利安內部，大家往往為了各自支持的訓練營而爭得面紅耳赤，為某位明星學員自豪得意，可一提到盧利安和其他行省的比賽戰績，大家就只能沉默。
而今年，大量橙色和紫色天賦學員的出現。讓人們陡然燃起了希望。大家這才發現，原來盧利安竟然還是有如此深厚的底蘊。
只不過，以前這些人都沉在邊遠地區的貴族世家，山區和茫茫人海之中，沒有被發掘出來。是戰爭的爆發，讓大量的貴族失去領地，大量的平民失去家園，迫使他們走上了騎士之路。
戰爭是騎士的舞臺。亂世出英雄，這些老話一點也沒說錯！
而在今年的入學日中，第一訓練營雖然沒能在爭奪學員方面打個翻身仗，但論話題的轟動程度，卻遠遠蓋過了其他兩大訓練營的風頭。
無論是學員內訌打架…院長古斯塔斯和副院長迪亞拉之間的矛盾….紅葉騎士團菲利普和大公心腹卡恩的到來….妮可小隊營救菲利普事跡的曝光還是那個讓人苦笑不得的“七色天賦”的出現。都被人們津津樂道。
和其他兩大訓練營平靜的入學日比起來，第一訓練營的入學日更像是一場大戲，充滿了各種各樣戲劇性的沖突。單單挖掘這些沖突背后的八卦，就足夠人們議論到三個月之后的學院比武了。
而就成績來說，第一訓練營也不算差。今年，他們得到了七個橙色天賦和一個紫色天賦。這個成績，不但是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近二十年來的最好成績，而且超過了其他兩大訓練營往年的成績。
大家唯一遺憾的。就是那個在此之前被傳得沸沸揚揚的年輕魔法師，并沒有出現在三大訓練營的任何一個考場上。
身為盧利安人，他們實在太渴望這樣一個天才的出現了。只要他代表盧利安，無論他在哪個訓練營，大家都會是他最忠實的支持者！
人群散去了，學員們和考生們，也在完成了一系列的入學手續之后各自回家，等待明天正式開學。
安妮考進了學院的s大隊。她的天賦是綠色。距離橙色只相差一點。排進了今年考生的前五十名。加上哥哥萊斯早在考試之前就下的一些場外功夫，終于如愿以償。
凌霜和凌雪兩姐妹則考入了a大隊。
她們的天賦也都是綠色，排名在七十多名，距離s大隊只有一步之遙。這一結果，讓母親茱蒂又是高興，又是惋惜。嘮嘮叨叨地在鄰居面前念叨了好久。那透著喜氣的抱怨聲，隔著一條大街都能聽見。
妮可小隊不出意外的拿到了一年級的春季試練冠軍。他們的獎品是每人一套四星級的鎧甲。三千幻塔分和十個附加學分。
當然，學院的這些獎勵和阿道夫大公親自為他們在騎士殿注冊的榮耀比起來，又算不上什么了。而菲利普私下的贈禮和未來接收他們加入紅葉騎士團的許諾，更讓不少學員嫉妒得眼睛發紅。
不過，這并沒有改善妮可他們在學院中的地位和處境。事實上。他們現在的日子更加難過了。
沒有任何一個貴族學員能夠容忍這幾個騎在他們頭上大出風頭，并且敢向昆西等人動手的平民學員。妮可等人的所作所為，是對他們在學院中的威信和地位的嚴重挑釁。
貴族子弟們不想得罪菲利普，也不愿意給自己的家族帶來麻煩。但這并不代表他們沒有報復的方法。要知道，這里雖然是學院，但也是一個小社會。在這里，他們才是主宰者。
菲利普和卡恩一離開，學院的各大學生團體就在貴族學員們的示意下將妮可等六人打上了黑名單。他們集體宣布，嚴厲禁止任何依附于團體的學員同妮可等人交談。觸犯者將被他們視為敵對。
這一聲明，立刻就讓妮可他們變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疫。就連平日里那些交好的朋友，也在貴族子弟們冰冷的眼神下選擇了躲避。
畢竟，妮可他們還有菲利普撐腰，貴族們不敢直接報復。但對旁人，他們可就沒那么多顧忌了。這個時候和他們對著干，等于將他們無處發泄的怒火直接引到自己的身上。
對無權無勢的普通學員來說，這就是一場災難！
唯一無視這一規定的，或許就只有唐小笨了。
唐小笨家原本有些背景。加之他現在是學院里的大紅人，學院教導眼中的寵兒，因此。根本就不吃貴族學員們的這一套。和盧克，蒙猛，埃里克等人勾肩搭背，打得火熱。
貴族子弟們完全無法理解唐小笨的這一行為。
只有唐小笨自己和妮可等人知道，他們能成為朋友，只因為他們都認識同一個人。
那是他們今天的風光背后都離不開的身影。
那是一個注定不會平凡的家伙。
唐小笨看著人群散去后顯得有些空曠而寂靜的操場，扭頭向一排伏在天臺上發呆的新朋友們。
“你們說，那家伙進咱們學院。究竟是一件喜事，還是一場災難？”
天色黑了下來，莊園小樓里，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所有人都在興奮地舉杯。慶賀羅伊通過入學考試，從此踏出騎士之路最堅實的一步。
酒到半酣，羅伊離開了房間，獨自走進莊園的小樹林里。
沿途的仆人們都恭敬地向他行禮，目送他的背影遠去之后，聚在一起興奮地竊竊私語。
所有人都知道，這位年輕的新主人已經考入了騎士訓練營。可以說，一只腳已經跨進了貴族的行列。對這些人身價值完全依附于主人的仆人們來說。這可是了不得的大喜事。
主人的地位越高，權勢越大，財富越多，他們這些做仆人的生活就會越好。日子就越有盼頭。
如果年輕的莊園主先生能變成騎士大人，再一路成為男爵大人，子爵大人，伯爵大人….等大家再走出去的時候，附近那些莊園奴仆們看自己的眼神。就得是羨慕而恭敬！
對光棍的好處是，附近的女人會爭先恐后地嫁給他們，只為能進這個莊園。對有家室的人來說，好處是家里的日子會更好，自己能更說的上話，孩子未來也會有更大成長的空間。
若是有那么一個兩個有點天賦的小子被主人看上，扶持一下。那可就是大出息了。他們整個家庭都能跟著沾光。要知道，許多領主以前也不過是某個大貴族的家臣呢！
仆人們的憧憬，羅伊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心事重重地走進樹林，踩著滿地月光和落葉走到了一個僻靜的小水潭邊，在一顆巨大的榕樹下停了下來。
“不開心？”矮人斧靈浮現羅伊身旁的大樹枝椏上。透明的身影在月光下幽幽發藍。
羅伊靠在樹干上，抬頭看著天邊的魔月，搖了搖頭。
“是因為今天測試的事情吧？”斧靈搖晃著兩條小短腿，淡淡地道。和羅伊相處了這么長時間，沒人比他更明白這個看似什么都不在意的小子心里想些什么了。
“你知道的，”羅伊被矮人說破，有些郁悶地一蹬腿，凌空一個倒翻坐上了枝頭，皺著眉頭道，“最后那次測試我可沒作弊。”
矮人斧靈抱著后腦勺，在空中漂浮成平躺的模樣，笑道：“既然沒作弊，那你還這么在意干什么？”
“你樂意被別人冤枉？”羅伊翻了個白眼。卡梅尼原本就覺得自己不適合成為騎士，再加上今天的事情，印象自然更加惡劣。落在他的手里，自己未來的日子顯然不會好過。
撓了撓頭發，羅伊想起之前的測驗，有些困惑：“斧靈，你說當時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就是你的天賦。”矮人淡淡地道。
羅伊睜大了眼睛，指著自己的鼻子：“我的…..天賦？”
“你自己都不敢相信，還指望別人相信你？”矮人側了側頭，不屑地瞟了羅伊一眼。
羅伊伸出手，在幽冷的月光下看著自己的拳頭，一時有些發懵。
“嚇到了？”矮人斧靈問道。
羅伊呆呆地點了點頭。他再狂妄，也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是七色天賦。當初一拳打出七色成績的時候，他真以為是魔偶出了什么故障。只想著自己沒有作弊，卻沒想到那竟然真的是自己的天賦。
“這怎么可能？”羅伊有些傻眼。
“怎么就不可能？”矮人道，“你仔細想想，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你更清楚天賦是個什么東西嗎？”
天賦。是一個總被人們掛在嘴邊說了成百上千年的詞。人們說這個人有天賦，那個人沒天賦。用天賦來解釋為什么有些人能做到某些事情，而另一些人卻對同樣的事情無能為力。
從字面意義上來說，天賦就是天生的資質和才能。擁有它的人，就擁有無限的成長可能。而沒有它的人，則只能被隔絕在他們向往的世界之外，碌碌無為平庸一生。
尤其是修煉之路，更講究天賦。無論是騎士還是魔法師。如果沒有修煉的資質，那么，任憑他們如何努力，終究也只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這是一種悲哀。
在沒有天賦的人的生命中，這個詞就像是一個魔咒。將他們的世界和其他人分隔開來。可他們受盡了這種絕望的痛苦折磨，卻連天賦具體是個什么東西都不知道。
只有羅伊知道！
從小就失去了斗氣天賦的他，曾經比任何人都絕望。普通人還多少能修煉一點斗氣，而當時的他，卻連修煉的資格都沒有。任何功法都無法在他身體里留下一點源力。
修煉，消散，修煉，消散。
羅伊比任何一個人都明白沒有天賦的痛苦。也比任何一個人都憎恨天賦這個魔咒。
而現在，他雖然依然無法了解人在諸如藝術、經營、交際或別的方面的天賦的奧秘，但他卻能確定斗氣和魔法的修煉天賦究竟從何而來——那就是造物主賦予生命的生命魔紋！
其實在人的身體中，魔紋無處不在。
最簡單的例子，就是進食。從食物進入口中，到消化，吸收，變成營養通過血脈供給到人體的各個部位。成為人們活動需要的無形的能量，整個系統，就是一個完整的魔紋系統。
斗氣和魔法的修煉也同樣如此。只不過，進入身體的不是食物，而是天地靈力，產生的也不是營養，而是斗氣源力和魔力罷了。
那是一個神的禁區。
羅伊不知道前人是否曾經觸碰到生命魔紋的奧秘。但在這個魔法文明沒落的時代，在人類被放逐的救贖之地，他卻在無意之間發現了生命魔紋并恢復了斗氣修煉的天賦！
羅伊沉默了下來。仔細想想，他發現自己在天賦上，的確和別人不太一樣。尤其是身體中。那得自于裁決那股神秘力量的“魔核”，讓他擁有了與眾不同的能力。
別人的斗氣，是通過修煉，將天地靈力轉化為源力。這些源力，按照實力不同，存儲于上中下三個斗氣星云之中。小腹的第一星云就是初級修煉者力量的源頭。
當修煉者激發斗氣的時候，源力化為斗氣，充盈經脈和血肉，提升力量。而斗氣的強度一旦超過臨界點，就能透體而出，產生戰環。斗氣通過戰環外放并溝通天氣地魄，產生更大的威力。
魔法師的魔力，則是另外一種體系。魔力不能提升的力量，也不能直接用來發動攻擊。它的作用，是用于控制自然中的元素，使之形成元素陣，從而釋放魔法。
斗氣是斗氣，魔力是魔力，這兩種不同的力量有著本質的區別。想象力再豐富的人，只怕也沒想過這兩種力量能合二為一。
可是，在自己的身體中，斗氣和魔力就是一種形態！
想到這里，羅伊沉下心來，運轉道理決，激發出戰環，同時閉上眼睛，用內視術觀察自己小腹中的“魔核”。
一個漩渦，靜靜地存在于下丹田中。
這里，本是常人斗氣源力的第一星云所在的位置，現在，卻被這個“魔核”所占據。
魔核中的能量，是最本源的天地能量。也是人類無論修煉斗氣還是魔法時，都離不開的天地靈力。
當自己身為魔法師的時候，這些能量是最精純的魔力，可以用其捕捉自然中的元素，排列元素陣，從而釋放出威力非凡的魔法。
而當自己身為騎士的時候，這些能量就是斗氣的源力，通過經絡中的生命魔紋，它能以斗氣的形態充盈骨骼血肉，激發戰環，溝通天地。
這也就是說…..
羅伊忽然回想起自己揮向魔偶的那一拳。
如果魔偶測試的是攻擊力，那么。自己顯然無法得到什么高分。畢竟，自己的斗氣才剛過一階，攻擊力非常有限。
可是，魔偶測試的卻是天賦。
那也就意味著，自己在揮出那一拳的時候，魔偶感受到的不僅僅是自己的斗氣，還有身體中蘊藏的所有能量。
而這些能量，卻包涵著自己身為一名五星級朗星法師的龐大魔力！
自己的斗氣弱。弱在功法上，弱在經脈的承受力上，弱在斗氣的釋放能力上。就像一個細口的瓶子，任憑瓶肚再大，里面裝的水再多。也受限于瓶口而無法全部倒出來。
可那能量，卻本身存在的。
這也是為什么，自己剛剛恢復斗氣天賦，就擁有五層斗氣的原因。在自己的身體中，斗氣和魔法的“源力”，本來就是一種！
那么，當魔偶隨著自己的攻擊探知到自己的源力的時候，它給出的天賦測試等級自然就高。要知道。它面對的，可是自己和裁決在這一年多來瘋狂吸收的天地靈力啊！
還有一點，就是生命魔紋！
也就是所謂的天賦！
人們身體中數不清的經絡是否暢通，暢通聯結的部分是否能形成完整的生命魔紋，是否有足夠的強度承載斗氣，暢通部分形成的生命魔紋適合哪一種自然元素，都決定著人們的天賦。
每一個人的天賦都不一樣，有些人天生絕脈。有些經脈暢通，有些人的經脈魔紋適合聚集水元素，對水系魔法有天生的親和感，有些人的經脈魔紋則修煉火系斗氣則事半功倍。
而自己….
羅伊睜開了眼睛。
從威廉爺爺留下的項鏈里的信息來看，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是魔武雙修的天賦。除了母親帶給自己的魔法血脈之外，自己身體里擁有的。還有漢山家族的騎士血脈！
那是一個在遙遠的法林頓，和魔族戰斗了整整三百年的騎士團。
他們有著黑色的頭發，黑色的眼睛。他們是曾經在百年人魔大戰中書寫無數傳奇的天生騎士，他們繼承了他們位于大陸最東方的列祖列宗流傳下來的血脈，擁有連魔族也為之恐懼的力量 現在。這來自東方騎士的血，就在自己的身體中涌動著！
而當自己在絕境中發現生命魔紋，一次次用刀子割開皮膚肌肉，向自己的身體施放治愈術的時候，自己不但恢復了這遠古的血脈，或許還在不知不覺之間完整了整個生命魔紋。
畢竟，當時的自己可不知道自己原來是什么樣，完全是按照最完美的人體魔紋來治療自己的。
這血脈，這魔紋再加上裁決給予自己的“魔核”，七色天賦有什么稀奇？
想到這里，羅伊臉上露出一絲憨笑。
看見羅伊的模樣，矮人斧靈不禁翻了個白眼。
和羅伊相處時間長了，他比誰都清楚這小子外憨內奸的本質。一旦他臉上露出這種笑容，準有誰要倒霉。
這小子蔫壞，悶騷，一點也不老實！
白天在不知道自己天賦的情況下，他還敢跟貴族子弟大打出手，跟那個什么副院長做對，現在知道了自己的天賦，往后恐怕更肆無忌憚。那是他的性格，就像一只闖進人類世界的魔獸，再怎么也隱藏不住。
矮人斧靈雖然腦子不算靈光，不過，看人的本事還是有的。
別的人他不知道，但他敢肯定，當那個名叫古斯塔斯的院長知道羅伊的天賦之后，絕對是羅伊最不遺余力的支持者和保護人。
那老家伙，愛才如命！
“院長，”幾個勤雜人員七手八腳的把一尊魔偶搬到了古斯塔斯的辦公室，問道：“這一尊放在哪里？”
古斯塔斯的辦公室里，已經有兩個魔偶了。那兩個是他們從白天騎士考試的大廳里直接搬來的，據說已經壞掉了。而這一個則是從另外的一個訓練室里搬過來的。
每尊魔偶重達一千多公斤，即便身為學院勤雜工的他們多少有幾層斗氣，也累得夠嗆。
不知道這位要不了多長時間就會退位讓賢的院長大人，把這些東西都搬到辦公室里干什么？
“放這里吧。”古斯塔斯示意眾人把魔偶放在兩個壞掉的魔偶中間，擺擺手道：“你們出去吧。”
勤雜工們如釋重負的行禮離開。
走在最后的那個勤雜工在關門的時候，看見古斯塔斯若有所思地走到他們最后搬進去的魔偶身邊，圍著魔偶轉了好幾圈。隨著他的手，輕輕的撫摸。幾道魔法盾浮現在魔偶上。
那幽幽的光芒，映亮了古斯塔斯那雙癡迷的，壓抑著喜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