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三章 有女子,在此梳妝
大漠胡楊。
一截枯木。
三千年的東西，風一吹，都會徹底粉碎。
幾塊魔鬼巖，組成了一個避風的角落，處在大漠邊緣的游牧人將帳篷扎在了這里，躲避這惱人的風沙。
很不幸運地，這家游牧人錯過了雨季，走錯了路線，來到了這大漠的邊緣，幾十頭羊要是再喝不上水，就會死亡。
即便已經如此，善良的游牧人還是收留了兩個落難的人。
此時的王石由寧一攙扶著，坐在這塊即將腐朽的胡楊上，靜靜地向著遠處望去。
寧一輕微皺著眉頭，問道：“好些了嗎？”
王石笑了笑，答非所問地說道：“中午的牛肉好吃嗎？”
“正經些，問你好些了嗎？”
“我這么頑強的人，怎么可能不好？”王石故意地笑了兩聲，中氣十足的樣子。
“撒謊！你明明不好！”
“那你希望我不好咯？”
寧一有些慍怒，想要揮王石，想到他還有傷在身，就忍住沒有下手。
王石突然沒有忍住，猛然吐出了一大口鮮血，寧一趕忙給王石拍了拍后背，并且遞給了他一壺水來漱口。
推開了水囊，擺了擺手，王石說道：“卓瑪一家的水也不是很多，不要浪費。”
“聽我的，喝吧，今天晚上就能找到水源了。”
“你怎么這么肯定？”
“遇上了我，你的運氣什么時候變得差過？”
王石笑著說道：“正是因為遇上了你，我的運氣可就全沒了。”
寧一執意要王石喝幾口水，王石也拗不過寧一，只能勉強地漱了漱口，然后輕輕地抿了抿嘴唇。
自從跟油花他們分別之后，王石的傷病沒有絲毫的減弱，一直處在這種病怏怏的狀態，時不時地吐出一大口鮮血。而王石跟寧一又都不擅長醫術，無法治療。
原本以為自己只需要運轉起星空，就能夠很快地修復，但是王石發現自己的氣海依舊是岌岌可危，隨時都有可能崩裂，需要及時的治療。
陰陽雙魚的力量確實已經消失不見，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所有關于它們的印記都已經消失了，很難再找到，而隨之而來的災難也就降臨了，修復的氣海再次瀕臨破滅。
氣海崩碎，王石真的沒有辦法去修復，只能勉強維持著，就好像一個人抱著滿是裂紋的魚缸一樣，步履維艱，隨時有可能摔個粉碎。
每次戰斗后積累的傷病此時也正在蠢蠢欲動，時不時地冒出來阻撓一下，讓王石不得安寧。要是傷病的爆發跟氣海的破碎再趕到一塊，王石真的無力挽救。
陰陽雙魚的力量，雖說能夠挽救，但是王石已經隱隱察覺出了問題，要是下一次再激發陰陽雙魚，保不齊自己就變成了跟鬼軍一樣的存在。
現在每走一步，王石都是在生死邊緣上徘徊。
只不過這種事情，王石自然不可能跟寧一說，只說自己這不過是小傷，很快就會恢復。寧一愿意相信，非常愿意相信王石所說的。
望著遠方，王石快速地動了動腳，將吐出的鮮血給掩蓋住。
一個紅臉的七八歲小姑娘跑了過來，手里捧著她珍藏的小果脯，那是她路過一片野果園，采摘下來的，一直保存著，沒舍得吃。
小卓瑪隔著很遠就叫哥哥，然后跑了過來，坐在王石跟寧一的中間。
“大哥哥，給你一顆；小哥哥，給你一顆；給卓瑪自己一顆。”小卓瑪仔細地進行著分配，將小果脯分給王石跟寧一。
寧一的臉色有些不對勁，顯然不喜歡“小哥哥”這個稱呼，卻也只能笑著吃著小果脯，然后夸小卓瑪的東西好吃。
王石滿眼的笑意，然后從自己的衣服之中摸出了一塊小玉片，上面刻畫著精致的小云紋，有著讓人入迷的魔力，在小卓瑪的眼前晃了晃，說道：“小卓瑪，你看，這是什么？”
小卓瑪仰起了頭，望著小玉片，好奇地問道：“這是什么？”
“嗯…這是護身符！是神靈賜給我們的禮物！”
“是嗎？帶上它，神靈就會保護我們嗎？”
“是的，神靈就會保護小卓瑪平平安安，免受災難。這個護身符，我送給小卓瑪了。”
小卓瑪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說道：“我不要，大哥哥跟小哥哥也需要神靈的保護，小卓瑪還有父母，他們也會保護我的！”
寧一笑的十分美好，說道：“小卓瑪，我們都要小玉片，這片就送給小卓瑪了。小卓瑪快收起來，要不然大哥哥這個吝嗇鬼就變臉了。”
小卓瑪想了想，接過了小玉片，十分的開心。
王石跟寧一給小卓瑪講了幾個有趣的小故事，三人在天黑的時候，才走進了帳篷之中。
卓瑪的父母都是最為淳樸的放牧人，即便缺水這種關系生命的事情正急在心頭，他們也很熱情地招待著王石跟寧一。
吃過了晚飯，寧一說道：“我們一塊去看月亮，今晚的月亮一定很好。”
小卓瑪自然很高興，只是卓瑪的父母明顯還在憂愁水源的事情，并沒有多少心思，最后也經不住勸說，跟著寧一走了出去。
夜晚的溫度比較低，眾人還需要多穿上件衣服。
相比于白天的狂暴，夜晚的沙子很柔軟，踩在上面十分的舒服，寧一跟小卓瑪索性拖了鞋，在這里奔跑了起來。
月光很軟，也很白，散在這里，就像是少女的肌膚，十分好看。
也唯有活潑可愛的孩子跟寧一在月光下奔跑，才不會破壞這樣的美景。
跑了一會之后，寧一開始招手，好似是在大聲呼喊，王石心中略微一驚，快步沖了過去，盡管已經放慢了速度，但是還是將小卓瑪的父母給嚇了一驚，他們完全沒有見過速度如此快的人。
很快，眾人都來到了寧一的身邊，靜靜地望著眼前的景象，有些興奮，有些激動，說不出話來。
小小的沙丘之下，是一個月牙形的小湖。
月光撒在小湖里，照到了底，清澈，透明。
夜晚沒有風，只有一片靜謐。
眾人在欣賞了一會之后，小卓瑪跟隨著激動的父母回去睡覺了，而王石跟寧一則是繼續坐在湖水旁，看著這絕美的靜謐景色。
忽然，王石看向了寧一的眼睛，說道：“你的眼睛，就跟現在的泉水一樣好看。”
寧一十分享受這種恭維，笑的格外開心，眼睛也就格外好看。
王石不由得發出贊嘆：“你去梳妝打扮吧，一定美極了。”
寧一微微發愣，有些呆滯地問道：“你…你…說…什么？”
“你去梳妝打扮吧，一定美極了！”
眉頭皺起又放松，反復了好幾次，寧一盯著王石的眼睛，嚴肅地逼問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王石開心地笑了起來，說道：“我不知道。”
“你還說！”寧一抬起手臂，就想要打王石，王石也不招架，只是看著寧一的眼睛，他現在還不敢說自己都已經偷著親了寧一。
憤怒在自己的胸腔中轉了好幾圈，最后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寧一望著這美麗的湖水，有些不知所措。
王石再次慫恿道：“要是你在這里洗頭發，一定很美的。”
很安靜，寧一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著。
當月亮偏移了一段距離之后，寧一的嘴角上有了微笑，然后緩緩地走近了湖水，輕輕地解開頭發，垂了下去，開始用湖水梳妝。
所有的女子，都是愛美的。
月亮很柔，沙漠很靜，湖水很清。
有女子，在此梳妝。
即便是修行了幾百年的老和尚，此時也會心動，更何況本就已經心動了的王石。
忽然之間，王石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他看著映在湖水跟月亮之中的寧一，第一次體會到“亂”的感覺。
隔著十步的距離，王石靜靜地看著這一場景，心很亂，眼睛卻很亮。
從此以后，這月牙形狀的湖就叫梳妝湖。
第二天眾人醒過來后，小卓瑪一家去湖邊打水，并且開始喂養干渴了很久的羊群，小卓瑪倒是十分驚奇小哥哥怎么變成了小姐姐，一直圍繞著寧一打轉。
臨近晌午的時候，一匹白馬跑到了湖邊，對著眾人哼哧了一通，好似是在捍衛自己的領土，然后自顧自地在湖邊喝起了水。
王石看著這匹白馬，走上前去，將魔銅戒之中的玉片都放在了它的背上，說了兩句，拍了拍它的背，白馬哼哧了幾聲，算是回應。
這匹白馬，有著跟呂相子同樣的氣息，絕對能夠聽得懂人話，也能夠做一些想象不到的事情。而那些玉片，則是在地宮之中千尊神萬般佛所化的傳承，給了小卓瑪一片，剩下的則由白馬傳遞到大漠的各個角落了。
這里涌現出來的泉水，已經證明呂相子做出的努力是有效的，這片土地正在復活；而這些玉片，則是能夠讓羅伊族繼續傳承下去。
相處了一天之后，王石跟小卓瑪一家分別，小卓瑪依依不舍，卻也只能握著“神靈庇護”跟隨父母離開。
臨走的時候，王石向著那節胡楊木望了一眼，發現一個芽孢正在孕育，或許明年這里就能夠誕生真正的生命。
這片土地，明年將會充滿生機。
這里，將重新誕生羅伊族。
王城舊址的上面，已經是一片普通的沙漠，一個黑影閃過，就好像一條游動的陰魚，在這里停留了一下，循著王石的蹤跡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