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黃沙下的白骨

　　五十年前，一個瀟灑的小少年，求的是快意恩仇的江湖。然而一場意外之后，他踏上了修行的道路。那一身江湖氣，曾經有的豪氣沖天跟俠肝義膽，已經被殘酷的修行磨的不剩下多少。

　　入官場，入江湖，都不如踏入修行殘酷，這里不僅僅是爾虞我詐跟生死相向，更是光怪陸離，顛覆人的認知，都是將人性跟獸性雜糅到了一起。人這種脆弱的生靈，在修行路上走的實在是無比艱難。

　　修行者就是修行者，幾乎已經脫離了人的范疇。

　　在經歷了無數的生死之后，這個江湖客最終來到了飛煌城，有些疲于奔命了，或者是知道此生無望再進入下一個境界，便在這里安定下來了，開了一家飯館，也算是圓了少年時的江湖夢了。

　　曾經的江湖客，如今的掌柜的。

　　他現在的眼中已經沒有了曾經的東西，就如同老狐貍，只有切切實實的利益，除了對身旁的店小二還有些淡薄的感情外，對誰都一樣。這不是一個人刻意改變，而是修行的殘酷將一個人踹到了深淵，人只能不停地墮落。

　　饒是見識過無數寶物的掌柜，此時見到了飛天石像，心中也有些激動。

　　飛煌城的三大勢力，都擁有一座飛天石像，各從其中得到了不同的東西，而那些東西，逐漸成為了三大家的立足根本。

　　在大漠之中生活了這么久，掌柜的未曾不聽說過一些離奇的故事，其中不乏一些運氣好到逆天的人，只是隨意地往腳下一踢，就能夠踢出一尊石像，并且從其中得到一粒丹藥，立刻羽化升仙。

　　這樣大的氣運，掌柜的是不奢望遇到，但是他還是十分期待著這飛天石像能夠帶給他什么東西。他沉寂了多年的心，重新激動了起來。

　　任何修行者，都抵擋不了更高境界的誘惑。

　　他舉例全一境，不是絲毫的距離，只要一滴水一根稻草，就能夠幫助他進入。而這最后的一點力量，或許就藏在這飛天石像中。

　　飛天石像比真人大上兩倍，如同一個巨人，卻沒有絲毫臃腫的感覺。

　　塑造的是一個女子，不是掌上飛燕那種纖細，有些豐腴，卻是恰到好處，如同羊脂玉給人的感覺，軟潤到了至極。

　　很難想象一個色彩已經有些斑駁的石像，還能給人這樣的感覺。

　　整座石像，單腳觸底，雙手迎天，身子傾斜，呈飛舞形態，衣袂與絲帶飄舞，如同流水一樣靈動，讓人覺得這并不是死物，而是真的有風在托起它們一樣。

　　繪畫最難的是人的眉眼，而雕塑最難的則是人的衣袂，衣袂能動則整座雕塑都活了過來，衣袂飄飛不起來，就算再生動，這雕塑終究是死的。

　　另外，這是想不過是單腳觸地，身子還是傾斜的，卻利用絲帶很好地控制了力量的分部，讓是想穩若磐石地立在地面上，這種工藝可以說是已經到達了巔峰。

　　整尊石像完美無瑕，無可挑剔，女子的面部栩栩如生，動作呼之欲出，好似真的要飛天而去一樣。

　　這已經無關力量，而是純粹的美學，就算是神隱境的人，心中沒有那份美，窮盡一生也做不出這樣的東西。

　　掌柜的沒有去驚嘆飛天石像的精美，只是有些吃驚地望著石像的眼中流出了一滴眼淚。而他旁邊的店小二眼疾手快，已經用最上等的玉瓶接住了那滴眼淚。不需要多言，店小二總能做好一切該做的事情。

　　四周的人都是見慣了各種奇異的事情，對于石像會流淚并沒有露出多少驚奇，只是在期望著掌柜的解開飛天石像的秘密。

　　任何人一見到這尊石像，都會被其吸引，就像任何成年的男子見到一具絕妙的胴體都會被吸引一樣。只需一眼，此生便會牢牢地記下飛天石像的樣子。

　　并不像壁畫那樣詭異，飛天石像只是烙印在了人的心底，卻并沒有讓人墜入幻境。一切，看起來都沒有什么異常。

　　掌柜的壓下所有異樣的情緒，仔細地回味著剛才的感覺，在腦海中搜尋著飛天石像的影子。

　　這種感覺，不同于你自主地記下了飛天石像，而是它強行進入了你的腦海，并且留下的它的印記。

　　不是你看到了飛天石像，而是飛天石像進入到了你的眼中。

　　這有些難以理解，甚至這兩者之間都沒有什么區別，但是事情確實就是這樣。是飛天石像強行入侵，而不是人們自己的捕捉，這是一個主動與被動的問題。

　　活了這么多年的掌柜，自然是發現了這一異常，試圖用靈力抹除腦中的印象。這印象就像是一粒種子，被人撒了進來，就算沒有什么危險，掌柜的也會將這絲隱患抹除。

　　在人的腦中播種意識，是一件恐怖至極的事情。

　　到了通玄境巔峰，能夠做的事情已經很多，甚至可以強行入侵別人的大腦，獲取信息，抹除一丁點記憶更是輕而易舉。

　　然而，在掌柜的如同海嘯的靈力沖擊下，飛天石像的印記不但沒有被抹除，反而愈發清晰起來。這就好像每一次試圖抹除，都像是一次清洗，將印記的所有細節都沖了出來。

　　面對這樣怪異的事情，掌柜的并沒有大驚失色，不再去嘗試抹除，不動聲色地指揮著所有人撤退。

　　既然已經得到了飛天石像，并且失去了繼續追捕王石的理由，掌柜的已經沒有理由留在這里。更何況現在發生的事情，讓他的心中十分不安，如果不需要穩住屬下，他現在或許會立刻開始逃跑了。

　　這些從無名小卒，從最底層掙扎起來的人物，對著危險都有著先天的嗅覺，要不然也不會活到現在，更不會今天的成就。

　　已經得到了一些寶藏的人還想再探尋，未曾得到的更想探尋，像這種大寶藏匯聚的地方，恐怕一生之中只有這一次機會，沒有人想要放棄這樣一個大好的機會。但是，掌柜的已經下了命令，沒有人敢違背。

　　只不過，一些懷有小心思的家伙拖到了最后，甚至悄悄地潛藏了下來，準備再撈一把，到時候再趕上大部隊。反正飯館也不可能一家沖出去，總要等等其他兩家子。

　　對于這樣一部分人，掌柜的并沒有阻止，或者說他沒有心思去阻止，他現在想的只是離開這個地方。

　　相比于掌柜的慌張，蕭蒼明顯十分得意，甚至有些囂張，他現在恨不得仰天大笑，卻終究是忍住了，拿著到手的飛天石像，回到了那道被掩埋的出口處，重新潛伏到了黃沙下面，等待著出去的時機。

　　可以說這趟冒險，收獲最大的就是他，基本上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了無數的寶藏。靠著這些東西，蕭蒼完全可以穩穩修行到通玄境巔峰。這樣的氣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了。

　　不久之后，老狐貍那一方也得到了一尊飛天石像，不過內部發生了慘烈的爭斗，致使他們這一方損失了不少人手。

　　老狐貍倒也并不關心，命令手下繼續搜尋。

　　這樣的飛天石像，在飛煌城存在三尊，誰知道在這里又會存在幾尊呢？或許只有手中這一尊，也可能是十尊，甚至是遍地都是，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同樣的，老狐貍的心中也有一絲的危機感，但是他并沒有重視，甚至都不理會掌柜的撤退，毫不在意，只是命令著手下加緊挖掘的速度。

　　遇到這樣千載難逢的時機，怎么能夠不搏一把？即便壓上所有的家底，都是值得的！更何況沒有他跟凌家，單靠飯館一家的力量斷然出不去。都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他根本不需要擔心太多。

　　就算有著意外發生，靠著強大的實力，他絕對能夠逃出去。至于這些屬下，都是一些可有可無的工具，并不需要太過在意。

　　沒有人去留意掌柜的那一方的動向，也沒有在意為什么爭斗發生的少了，只是被自己尋得的寶藏迷住了眼，繼續在這片城池之中搜尋著。

　　這里可是不乏靈器跟一些丹藥，雖說大多都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的東西，但是從其中蘊含的靈氣就能判定其價值不一般，所以這些人才會發狂，不顧一切地搜尋著。

　　老狐貍先前可是承諾，不論是誰找到的東西，都屬于自己，只有飛天石像例外，但是找到飛天石像的，將獲得更加誘人的獎勵，也就導致了先前的血案。

　　靈術不斷在老狐貍這片區域閃現，爆炸連連，原本近乎無限厚的黃沙，此時已經被清理了出來，地面上的建筑更是被破壞的一塌糊涂。而老狐貍卻沒有注意到，手中的飛天石像在不斷地流淚。

　　歸屬于凌家的九爺警惕著四周的一切，自然看到了掌柜的行動跟老狐貍的行動。原本想要去報告給凌潛，但是感知到那邊的大戰，還是放棄了這個心思。

　　站在高塔上，不經意地向著一個角落瞥了一眼，忽然，他的瞳孔緊縮了起來。

　　一架白骨，好像動了，好像正在從黃沙中顫巍巍地站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