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舊年
日子忽地慢下來了一樣，好似冬天的冷本來就讓人慢下來一樣。
一向都對一切有著嚴苛要求的大師兄，踱著的步子好像都慢下來了一樣，只是除了他自己，沒人能夠算出來到底慢了多少。
二師兄那叮叮當當的錘子聲，好似也慢了。就像是一個有著困意的鐵匠，百無聊賴地捶打著任務一樣，也只不過是為了過年時多買些東西，再努力一把。
易小南跟易小北更是變得慢了，睡覺的時間長了許多，快要跟在李逸仙門口冬眠的那頭類似于黑熊的生物一樣了。以至于她們玩耍的也就少了，也就很少來戲弄王石或者師父了。
王石也有些慢了，在后山打劫的時候，時不時地去看兩眼那塊種著鹿柴的土地，甚至走周圍走上兩圈，臉上總是露出笑容，好似是一個農夫栽種的麥子一樣。
有著些期望，有著些興奮，有時候做夢都會夢到這漫山遍野都是鹿柴，到時候他就可以悶頭地砍柴了，燕歸刀法指不定就會飛躍到什么地步。
打劫這種事情倒是從沒有落下，還是照例對著每個路人喊出山寨的招牌，然后進行一番有著職業操守以及素養的打劫。
一般情況下，王石都是客客氣氣的，要是對上那些兇橫的以及不順眼的，他也不會手下留情。不過，迄今為止，他還沒有殺過人。
也就是有一次遇到了一個十分不順眼的紈绔，聽著他近乎吹破了天牛皮，王石有些忍不了，便上去踹了他一腳。卻沒料到他卻像是瘋狗一樣撲了上來，王石下手重了些，把他打成了半死。不過那個紈绔倒也厲害，臨閉眼，還在叫囂要回來報復。到了現在，也沒見到報復的影子。
打劫這么久了，雖然有時碰上些難纏的猛人，也算是順利。受了幾次不小的傷，最后也都是挺了幾天后，便活蹦亂跳的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不過這種好事還是不需要去費腦筋思考的 就像是有些人天生就聰明，難道還要考慮考慮自己為什么這么聰明？肯定不是小時候吃了兩個雞蛋補的…
有時候也能碰上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比如碰到了些回頭客，一見到王石就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老老實實地拿出了手上的魔銅戒。王石也有些不好意思，也就象征性地收一塊靈石了，弄得回頭客都感激涕零。
招牌也算是打出去了，有時候王石只是喊出來，便會有人乖乖地拿出東西來，十分的恭敬，當然也不乏借此偷襲的。
在每天應接不暇的生意之中，遇到的人實在是有些多了，自然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都遇到過。總的來講，王石打劫還算干的不錯，也一直秉持著他自認為的職業操守以及素養。
不過有件事一直掛在王石的心里，就是——道然山的人為什么還不來？
那可是他的第一次打劫，當時明明說好了要打劫一文錢，只要他們拿一文錢來了，王石肯定將他們的魔銅戒歸還。
當初看他們的態度，這個魔銅戒里面八成有著什么了不得的東西，兩個小師妹也說里面的東西挺不錯的，都引的二師兄眼紅。二師兄是何等的眼光，讓他眼紅的東西，自然是有著不可估計的價值。
只是王石秉持著他自認為的職業操守以及素養，始終沒有去探查這魔銅戒里到底有什么，等著道然山的人來兌換。
等到了現在，道然山還是沒有任何動靜，難道是不想要這枚魔銅戒了？
時間越長，王石心中的失望就越大，那可是他的第一次打劫，僅僅是一文錢的愿望，竟然就這樣輕易地破碎了？
大師兄當時說的黃道吉日，好似并不是多么的準確…
要是道然山的人還不來，是不是要打開魔銅戒看看到底有什么？難不成還要一輩子都帶著這魔銅戒？不過打開的話，好似有些違背自己的職業操守以及素養了…
另外，李逸仙當時說的學費的事情也沒有再提，也好似被逐漸遺忘了。王石也只能安慰自己：當初二師兄燒的那一批靈器，就算是教了學費了，都記在李逸仙的頭上了。
對于王石來說，最關鍵的問題好似也得到了解決，那片汪洋大海，還存在著，天上的星星越愈發的多了起來，他與海的距離也越來越遠，并沒有再靠近。
一眼窺天還無法奢望，但是最起碼做到了不窺海。
雖說這樣做，好像是在浪費時間。原本按照王石的天賦，很輕松地就能進入氣海境，還是很強的氣海境，卻一直拖著，拖到了現在，那片海離他越來越遠，甚至都退出了他的視野。
為了一個高遠卻不切實際的目標，王石用去了大把大把的時間，甚至放棄了一個大好的機會。要知道并不是每個人每次都能窺見海，每次窺見海的規模也都不一樣，這次放過了，可就沒有下次了。
然而，王石卻沒有絲毫的懊惱，只是照常地過著生活。
時間就這樣十分平穩地向前推進著。
今天降了一場大雪，厚厚的一層，將山上的一切都蓋上了被子，一切也都安謐地睡著懶覺，唯獨王石跟大師兄這兩個人起來的特別早。
出奇的，沒有去打劫，王石沿著往常的路線開始走了起來，卻碰上了大師兄。
南懷樂好似有著萬年不變的一張臉，邁著萬年不變的步子，緩緩地走來，問道：“今天休假？”
“休假。”王石笑著回答道。對于這個嚴苛的大師兄，王石還是很感激的，燕歸刀法不斷的強大，可離不開他的指點。
“一年也就現在這個時候能夠休假了。”
帶著些疑問，王石問道：“今天，是個什么日子？”
好似是略微笑了笑，南懷樂說道：“大年，三十。”
大年，三十？
一年之中最重要的節日？
微微愣了愣，這樣的節日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遇到過了？
修行者之間，恐怕沒有過這樣節日的，有的話也就頂多是為了進行某項活動，才在這一天過節。
世俗之中的煙火氣，在修行者這里并不存在著多少，也只有小老百姓，還過著這樣的節日。修行者，整天都在忙碌著更高的境界，哪有時間去理會這樣的小事情。
帶著些懷疑，王石問道：“咱山寨，過節？”
南懷樂好像真的笑了，只是并沒有表露在臉上，還是保持他的古板，十分干脆地說道：“過節。”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卻充滿著煙火氣，讓人一下子就開心了起來。
王石便忽然地笑了起來，說道：“下山。”
南懷樂說道：“師父會帶我們下山。”
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王石十分開心地點了點頭。
跟山寨老三說完這句話之后，南懷樂便繼續踱著他的步子離開了。
輕輕地吸了一下雪后清新的空氣，王石的心中充滿了歡喜，卻也有著一絲的悵然。大年還是大年，只是現在又有誰跟自己過年呢？
好在，山寨上的人，不論是誰，都有一種親近感，都像是親人一樣，也就有著無限的溫暖。跟著山寨的人一塊過節，也是很快樂的一件事。
心中有著歡喜，步子也就快上了許多。
當王石轉了一圈后，就發現了已經山寨其他人都已經站在了一起，就等著他了。臉上帶著笑容，王石快步走了過去。
“三師兄，就等你了，我們下山買年貨去。”
“三師兄，你看你這一身衣服，舊活了，買身新的去。”
忽然想起來的小時候過年的那些忌諱，是絕對不能說死字的，王石十分開心地笑了起來，點了點頭。
李逸仙笑了笑，說道：“人都到齊了，我們下山去。”
只是平凡的步行，一行人有說有笑地來到了山下的杏花村，之后又去了三十里外的小城，進行了一番采購。約莫在黃昏的時候，眾人回到了山寨。
在一通鞭炮與煙花的奏鳴之中，五個人的山寨，卻是無比的熱鬧，歡聲笑語不斷，像極了終年天南海北的一家人聚在了一起。
最后還是一頓餃子，伴隨著大師兄比時鐘都準的報時，大年三十過去，新的一年來臨。
值得一提的是，初一那一天，就算是大師兄南懷樂都穿上了新的衣服，還是通紅的大棉襖，顯得格外喜慶，配上他的那一張臉，顯得無比滑稽。二師兄花鐵柱則是像極了一個鐵匠，穿著一身笨重的新衣裳，臉上帶著憨厚的笑。
李逸仙就像是個暴發戶一樣，穿著花式大棉襖，粗劣卻故作精致的毛皮外套，戴著虎皮帽，揣著手，手里攥著一串銅錢，下山到集市上轉悠，逢人便問好，還時不時地去串門，好似跟任何人都熟識一樣。
易小南跟易小北打扮的都十分漂亮，卻有些鄉土的氣息，她倆也不在乎，拿爆仗玩的不亦樂乎。
帶這些困窘，王石穿著一身大紅袍走了出來。
說實話，王石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穿顏色這么重的衣服，他自己都覺得有些刺眼。在跟諸位師兄妹玩了一通后，他暫時站了站，向著遠處望了望。
遠處的白雪反射著陽光，有些刺眼，卻十分的溫暖。
輕輕地呼出了一口氣，王石的忽然笑了。
而此時，一個雪球呼嘯而來，砸在了王石的臉上，成了一朵白色的花，引發一陣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