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不然,就扔河里喂魚
趙文啟仔細地稀釋著“苦焰丹”磨成的粉末，不斷地加進一些用藥材研磨的粉末。趙文啟只是在研磨而已，雙手就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趙文啟曾經用舌尖嘗試了一丁點的粉末，就已經承受不了那種灼燒似的痛苦。當王石喝下一大碗用粉末泡的水之后，趙文啟都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那種痛苦趙文啟都不敢想象。
而這已經是王石第五次喝下“苦焰丹”了。
從馬匪殺死自己的父母燒毀村莊開始，王石就一直經歷著常人無法想象的痛苦，在漳州城時右手手掌被士兵用木棍刺穿的傷疤還在，野獸給王石留下渾身的傷痕到現在一點都沒有褪去。
王石在經歷這些的時候沒有掉一滴眼淚，也沒有痛苦地呻吟一聲，王石只是咬著牙挺過來，相比于這些肉體上的痛苦心靈上的痛苦更加難以忍受，父母雙亡、離開二丫、迷茫、孤獨，王石都藏在心里從未跟任何人說起過，都是自己默默承受著。
為了能夠活下去，為了不辜負自己，為了不辜負自己一路走來的艱辛，為了成全自己，任何痛苦，王石都能承受。
人活著，本來就是為了不辜負活著。
要對得起自己的這條命。
自己，要成全自己。
這是一切的基礎。
你有過被火燒的感覺嗎？相信你在碰到火的一瞬間就縮了回去。只有真正經歷過的人才會知曉被火燒的痛苦，只是身體內臟燃燒比從外部燃燒更讓人痛苦。
渾身上下都好像在燃燒一樣，痛到了骨髓，就算現在砍王石一刀，王石也感覺不到傷口的疼痛。
汗是冷的，身體在不由自主地顫抖，王石很快就蜷縮成了一團，像是一團廢紙一樣。王石不是不想吶喊，而是他喊不出來。
趙文啟開始后悔自己當時的決定。趙文啟很清楚王石的為人，很清楚王石忍耐痛苦的能力，能讓王石這樣的疼痛絕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趙文啟不敢去看現在的王石，更不敢去想象王石正在承受的痛苦。
王石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拳頭已經下意識握緊到了青紫的地步，兩排牙齒也因為巨大的咬合力生生壓成了一排，血管突出了身體，猛烈地跳動著。心臟在急劇地跳動著，猛地收縮猛地擴張，血液撐開了血管，向王石身體的每一處地方擴張，血液帶著“苦焰丹”形成的火，流轉到渾身上下的每一絲血肉。
身體已經不能再承受痛苦，只有意志才能繼續承受痛苦。
可以說身體已經到了死亡的邊緣，只要意志稍微退縮一點，死亡就會撲過來。
王石還清醒著，還有意識。王石一直都很感激趙文啟對自己的照顧，若不是趙文啟一直以來的照顧，王石現在還不一定能夠進入凝氣境。王石內心一直有著一種渴望，渴望著不斷變強，不辜負自己的生命，不辜負自己過去所做的努力，若是自己不能夠越來越強，又怎么對得起自己？
所以王石一直很努力，發瘋一樣的努力，青云山沒有其他人比王石更加努力，王石這一個月流過的汗水收集起來可以在青云山下一場雨。若是能夠更強，痛苦不算什么。王石什么都能承受，唯一不能承受自己太弱，太弱時的無力感讓王石刻骨銘心，王石發誓自己絕不會像一片葉子一樣任風捉弄。
第八次服用“苦焰丹”的時候王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自己僅存的繼續服用“苦焰丹”的意識。
趙文啟顫抖著手將手中的“苦焰丹”喂給王石。趙文啟的臉色已經蒼白，渾身都是虛汗，趙文啟只在旁邊看就已經嚇得不輕，無法想象那究竟有多痛苦。再這樣下去，先崩潰的不是王石而是趙文啟。
“小師弟，放棄吧。”趙文啟將手中的藥縮了回去，實在沒有勇氣繼續看下去。
說到底，還是趙文啟有些魯莽了，并且有些急于求成了。這種用丹藥沖擊下一境界的方式，師尊是不會贊同的，最起碼在凝氣境不會。趙文啟實在是太急了，明天就是摘星大典，怎么能不急？小師弟僅僅二段氣，就算他拼了命也不可能奪得了第一，就算自己得不到第一小師弟也必須得第一！唯有鋌而走險！
王石的視線早就模糊了，也聽不清任何聲音，整個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感覺不到。
“苦焰丹。”王石唯一的意識便是繼續服用。
趙文啟閉上眼睛將“苦焰丹”給王石灌了下去。
凝氣境二段氣所形成的靈力小水潭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以前舒適宜人的靈力頃刻之間變成了狂暴的烈焰，吞噬著王石的經脈。這是一種細致的痛苦，每一個針尖大小地方所產生的痛苦都傳遞給了王石，這樣的痛苦足夠可以將人毀滅。
疼痛可以殺死人，想要在疼痛中活下來只能靠自己強大的意志，只要想活下去的意志一動搖，那么就會全面崩潰在一瞬間死去，而疼痛就好像磨盤一樣，不斷地磨碎著意志，普通人早就崩潰。
趙文啟并不知道“苦焰丹”一成的成活率，其實是在有一位超越氣海境的強者在一旁以自身的靈力輔導才能達成的，沒有一名超越氣海境強者的守護，就算服用者意志超人，身體也有可能承受不住疼痛而崩潰。
趙文啟想要就此罷手卻已經來不及了，一旦停止就等同于停止了王石的性命。趙文啟唯一能做的就是繼續給王石灌藥，而王石已經完全失去了意識躺在了地上，只有微弱的呼吸更劇烈的心跳。
就好像一層紙包著一團火一樣，趙文啟真的覺得王石會爆炸。
最后一次服用“苦焰丹”后，王石感覺眼前白茫茫的世界一片片地崩塌，自己唯一的意識就像是一縷煙一樣飄散，最后被一片片的空間割碎、消失。
王石的呼吸消失了，心跳也驟然停止。
趙文啟手中的碗立刻掉在了地上，立刻沖出了門外。趙文啟現在絕沒有辦法救得了王石，能救王石的只有師尊了，不管怎樣，救小師弟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一切趙文啟都可以承受。要是小師弟因為這件事死了，那么趙文啟這一輩子都需要背負起沉重的愧疚，唯有死才能解脫。
王石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熟悉的房屋，還有趙文啟跟師尊，知道自己還活著便放了心，頭一歪又沉睡了過去。他實在是太疲憊了，連撐著眼皮的力氣都沒有了，意志再強大也沒有了用，只能任由自己的身體睡去。
“小師弟！小師弟！小師弟？”趙文啟見王石又閉上了眼睛，便向著師尊問道：“師尊，小師弟怎么樣了？”
“只是太疲憊了，睡過去了，沒有大礙了。”
“請師尊恕罪，都是我害了小師弟，若是師尊晚來了一步后果真是不堪設想，弟子真是愚昧無知，擅作主張讓小師弟吃了苦焰丹，請師尊責罰。”
蘇長白擺了擺手，依舊面無表情，說道：“你也休息吧，明天就是摘星大典了。”
或許師尊重重地責罰，趙文啟才會好受，就算只是罵幾句也會好受一點，可是師尊沒有一點責備，這讓趙文啟心中對自己的責備更加強烈。小師弟更不會說一句不好聽的話，心里也不會有半點抱怨。唯一能夠減輕愧疚的法子就是用盡一切辦法，讓小師弟奪得摘星大典的第一，可是小師弟現在的樣子至少得躺在床上一個月了，那時候摘星大典早就結束了，還怎么奪第一？
“我就在這守著小師弟好了。”趙文啟十分自責地說道。
“王石醒了就給他服下這粒丹藥，明天的摘星大典他也要去的。”蘇長白拿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
“師尊，這么說小師弟可以參加明天的摘星大典？”趙文啟驚喜交加地問道。看王石的樣子，幾乎是沒了半條命，能夠修養好就已經上天保佑了，參加摘星大典實在是癡人說夢了。沒想到師尊的醫術竟然如此高超，竟能夠讓半死的小師弟明天就活蹦亂跳，說是起死回生都不為過。
“沒什么問題。”蘇長白好像笑了笑，自然是明白趙文啟的心中所想。
“師尊，您真是妙手回春，都能夠起死回生！”再多的贊美之詞也不能表達趙文啟的高興與對師尊的崇敬。
“是他自己能夠承受住這種痛苦，我做的也只不過是將他的身體就活罷了。要是他自己承受不住，早就死了。”蘇長白看著趙文啟，平淡地說道：“你不如王石。”
趙文啟誠實并且認真地點了點頭。
“準備一下吧，摘星大典明天就要開始了。”
“恭送師尊。”趙文啟一直送到師尊消失在視野中。
蘇長白自始至終都沒有看已經漸漸產生了黑斑的手心，對于用十年壽命來換王石立刻活蹦亂跳這樣的交易，蘇長白怎么算都覺得自己賺了。所以，蘇長白笑了，只是笑的還是不自然，畢竟這身體還是死的。
“你們兩個，得不了第一，就別怪我把你們扔到春離江里喂魚了！想必，這春離江的羅氏魚也好幾年沒見過葷腥了。”誰也想不到，嚴肅古板的蘇長白也能說出這樣的話，只不過，沒人聽到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