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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二十六、與女史大人唱雙簧

  初春的夜里,氣溫還是有一些寒涼。

  歐陽戎沒再追問噩夢的事。

  看了一眼趙清秀身上的淺藍色小肚兜,他抓起被褥,為她蓋上,把露在外面的一截圓潤肩頭遮住。

  這件小巧精致、絲綢柔滑的淺藍色肚兜兒應該是裴十三娘帶繡娘去東市的大衣行添置的。

  原先繡娘入住幽靜小院前,所穿的衣裙足襪、肚兜褻褲都是粗麻粗布,樸實單調的亞麻色。

  也就是貧民女子家的衣裳。

  哪會有這種深閨小女兒家的細膩心思,在肚兜上做一些內秀的文章。

  夠用就行。

  再加上,繡娘目不能看,心思玲瓏的裴十三娘帶她買什么,她也不知道圖案,當然是老老實實穿著了。

  不過還真別說,歐陽戎覺得這件淺藍色肚兜兒異常好看,主要是繡娘夠瘦,瘦到不健康的那種。

  但是又沒有容女史那樣矮個子。

  苗條秀拔,骨相又好。

  這是極好的衣服架子,穿這類肚兜兒亦是如此。

  漆黑臥室的床榻邊,歐陽戎多瞧了一眼。

  這不比之前那一套粗麻布兜的內衣好看?

  別問歐陽戎是怎么知道的。

  繡娘一個目盲啞巴,殘疾少女,生活里有不少細節兼顧不到,歐陽戎時不時的過來,照顧一下她的起居,縱然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視,但是偶爾走進院門,前方晾曬在院角長繩子上的一些布料小衣影子迎面襲來,也難以第一時間躲開,總不能低頭走路吧,嗯,君子也有難以避嫌的時候,心中那一股浩然正氣別側漏就行了。

  只是歐陽戎不清楚,繡娘是不是也清楚這個,還是說,真不把他當外人,或是對于君子不設防。

  反正這間幽靜小院到目前為止,繡娘入住以來,就只有他的一個大男人來過了。

  歐陽戎自省反思間。

  “呀!”

  小腦袋埋進被褥的趙清秀,突然抬起頭,掀開被褥,下床穿鞋,背身披衣。

  “干嘛去?”

  趙清秀低頭,在后腦勺系好了天青色蒙眼緞帶的繩結,指了下廚房方向。

  她平日除了睡覺,這一雙失明眼眸都會用一條天青色緞帶給蒙上。

  “行,你熱菜慢一點,不急,我吃…”歐陽戎改口:“我不太餓…等等,你蒙眼帶子換一條干凈的。”

  歐陽戎似是想起什么,經過趙清秀身邊,小跑出門,去院子里的晾衣架上,非禮勿視的取了一條干凈整潔的天青色緞帶回來。

  他此前特意叮囑裴十三娘去東市的大衣行,特別裁剪了十條新的天青色緞帶,輪流換用。

  緞帶的材質也用市面上最好的,最柔軟舒適的。

  長廊上,二人停步。

  歐陽戎為面前朝向他、仰著小臉的目盲少女,重新系上蒙眼緞帶。

  他抿了下嘴。

  目盲后蒙眼,歐陽戎理解。

  這并不是為了什么好看,而是在保護眼睛,防止灰塵、沙子、臟水等異物入眼,受傷感染。

  另外,歐陽戎不知道在哪里看過一本雜書,上面說失明之人可能對光線十分敏感,并不是完全看不見,明亮的陽光或燈光,可能刺激到眼睛。

  還是用干凈的緞帶蒙住為好,畢竟眼下也沒有前世墨鏡那種東西來代替…

  長廊上,有風鈴搖曳,聲音清脆。

  趙清秀仰著小臉,細細感受著自己后腦勺處、正在耐心系結的兩只修長手掌的動作。

  感受著檀郎認真專注。

  趙清秀起初,其實不太喜歡蒙著這一條天青色緞帶。

  像是提醒所有人她看不見一樣。

  但是就和現在正悉心照顧她眼睛的檀郎一樣。

  失明的那一日,大師姐、二師姐見完孫老怪回來后,第一時間朝她叮囑,十分堅持的命她戴好緞帶,一定要保護好這一雙失明的眼睛,再也不容有失…

  “好了。”

  歐陽戎并不知道繡娘大師姐那邊奇怪固執的要求,系好繩結,他臉色滿意的后退一步。

  趙清秀小手摸了摸腦后的繩結,這繩結形狀似是蝴蝶一樣。

  “嘿。”

  她微微歪頭,甜甜一笑。

  歐陽戎只覺得眼前有一朵雪蓮花在晚風中盛開。

  沒察覺到某人看到直勾勾的眼神,趙清秀摸索著去了石桌邊,掀開桌上保護飯菜的竹編菜罩,將涼透的飯菜一盤盤端去了廚房…

  歐陽戎安靜看著廚房里,那一道蹲在灶臺邊兩只小手摸索著木材、不厭其煩去生火起灶的細瘦倩影,抿了下唇。

  趁著趙清秀熱菜之際,他在院子里轉悠了一圈,路過梨樹下時,抓了一只吵鬧的蛐蛐,想了想,又給放了。

  歐陽戎拍拍手,回顧一圈庭中,燈火闌珊,有點滴冷清。

  平日里,白天他不在,繡娘一般只在臥室、庭內、廚房里兩點一線的活動。

  十分單調。

  不然就是跑去東林寺那邊,名義上是去它的齋院吃早齋,但很可能…

  歐陽戎忽問:

  “繡娘,話說你喜歡貍貓嗎?”

  廚房里的動靜停頓了下。

  “啊?”

  她似是有些困惑。

  歐陽戎張口就來:

  “隔壁鄰居家貓生崽了,要不給你挑一只小奶貓過來養養?”

  趙清秀忙活的動作頓了頓,只見她抬起擼起了袖口的右手,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細汗。

  “咿呀。”

  小腦袋搖了搖,一縷發絲被搖晃的滑落額頭,襯出一張小臉楚楚動人。

  歐陽戎不動聲色問:

  “為何不養,一個人太冷清了,我聽裴十三娘說,你有時候早上還會去承天寺那邊吃飯,是喜歡熱鬧嗎。”

  在灶臺前熱菜的趙清秀微微低頭,似是忙活,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歐陽戎話語。

  歐陽戎等了半天,沒有個回應。

  轉頭看了眼空庭。

  覺得倒也是,這么小的院子,好像都不夠“有種”每天定時跑酷的。

  雖然不是什么貍貓都像“有種”一樣調皮且有種。

  但繡娘性子這么靜,養一只貍貓確實不太適配,還不如拿一些刺繡針線給繡娘,讓她打發時間呢。

  而且剛剛歐陽戎在臥室內,經過梳妝臺時,確實看到有一些做針線活的布料什物,繡娘最近閑暇時,應該是在制衣…

  歐陽戎輕輕一嘆。

  拋開養一只貍貓能夠陪伴這一點不談。

  說實話,是不太喜歡繡娘往承天寺跑的,特別是他之前的某個猜測,萬一沒錯的話。

  另外…若是繡娘養了貓,也能多一份共同的羈絆不是?

  就像今日潯陽王府的家宴上,有種雖然很沒眼力見,但是大伙其實都還挺喜歡這時慫時勇的瘸腿小貓的,就連被它踩奶、距它于千里之外的小師妹也不例外。

  “呀呀呀。”

  聽到繡娘有些開心的聲音,歐陽戎回過神,發現飯菜已經熱好,繡娘端盤走來。

  歐陽戎去搭了把手,端出了一盤盤飯菜。

  “怎么做這么多?”他不禁摸了摸肚子。

  “啊?”趙清秀歪頭。

  瞧見她似是疑惑擔憂的臉色,歐陽戎切換表情,一本正經:

  “正好,我餓著呢,來來來,吃飯。”

  趙清秀這才松了口氣。

  不多時,某人今夜的第三頓晚飯結束。

  又跑去和繡娘一起并肩洗完了碗。

  走出廚房,歐陽戎摸著儒衫下方有稍許圓滾的腹肚,長吁一口氣。

  “時候不早了,繡娘先休息,我先回去了。”

  “嗯。”

  “對了。”

  歐陽戎似是想起什么,主動提道:

  “上次那糕點還挺好吃的,是不是叫什么桃壽齋?怎么不見你再買了,我還挺喜歡吃的。”

  趙清秀正把歐陽戎送到院門口。

  歐陽戎回首,爽朗笑語。

  “這樣吧,這兩天你就別悶在家里了,也別去那什么承天寺,求簽也不能天天去求,隔一段時間才靈,就讓裴十三娘陪你出去逛街,順便再買點桃壽齋的糕點回來。”

  聽到“桃壽齋”三字,趙清秀靜了靜,點了下頭。

  “嗯呢。”

  “抱歉,本宮來晚了點,剛剛處理了一點小事,不耽擱咱們。

  “嗯,聽歐陽刺史說,伱們是潯陽城周圍排得上號的豪強紳族、武館山莊、市井幫派的話事人,用所謂江湖上的話說,就是什么潯陽城黑道白道上有數的人物。

  “但,同時也是依法繳納稅賦的大周百姓。

  “本宮今日托歐陽刺史,把大伙叫過來,沒有別的意思,放心,也不會和歐陽刺史唱什么白臉黑臉,蘿卜大棒,騷擾諸位,敲骨吸髓啥的。

  “你們可能信不過本宮,但想必一定信得過清名傳滿天下的歐陽刺史。

  “今日過來,就兩件小事罷了。”

  上午。

  潯陽坊,江州刺史府。

  容真帶著八位冷臉女官,大步當先的走進一間掛匾“清正廉明”的大堂,從兩排座客們的眼前經過,在最上首垂目端茶的歐陽戎身前三丈處停步。

  她沒有看歐陽戎,也沒有落座在他旁邊,當即轉過身去,朝大堂內一眾臉色嚴肅的豪強鄉紳、幫派頭領、武館頭領,面無表情的朝豎起一根纖細食指。

  “第一,本宮想問問大伙,這些日子對潯陽城的治安是否滿意,對本宮的監察院與歐陽刺史的江州大堂所做的除暴安良的諸多措施,應該沒什么異議吧?”

  大堂兩排座位上的漢子們,皆鴉雀無聲。

  有人交換目光。

  有人小心翼翼打量這位傳說中的、京城來的女史大人、

  還有人側目看向冷冰冰宮裝少女身后方,低頭喝茶、安安靜靜的刺史青年。

  容真環視一圈沉默的大堂,很平靜的點了下頭:

  “要是有的話,可以先提出來的,本宮今日特意請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駐州御史前來,就在門口站著,你們有什么不滿的,請直接和老御史說,舉報奏折不日就能送達洛京的御史臺。

  “再嚴重些,比如控告本宮與歐陽刺史徇私枉法啥的,還能有確鑿證據,這折子還能快馬加鞭,直接遞進皇宮,落到圣案上。

  “諸位現在可以暢所欲言,咱們先把這件小事解決了,明確無異議了,再提下一件小事。”

  冷冰冰宮裝少女轉身面北,朝遠在北邊的洛陽方向,拱了下手:

  “嗯,這便是女皇圣明,洞察民情,開張圣聽。”

  她板著一張冷臉,語氣態度卻有些真誠。

  眾人面面相覷。

  過了一會兒,大堂內還是沒有人起身發聲。

  氛圍有些嚴肅死寂。

  這時,歐陽戎放下了茶杯,輕輕吐出一口熱氣。

  “呼”

  眼觀鼻鼻觀心的眾人,立馬轉頭看去。

  還以為他要說話。

  容真也微微側過身子,斜眼看向某位與她擁有偉大友誼的親密戰友。

  歐陽戎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兩手扶著太師椅的把手,目視前方,一動不動。

  似是被大伙盯久了,他目不斜視的握拳捂嘴,小小咳嗽了聲。

  像是在表示…你們看我干嘛呢,我就喝口養人的上午茶罷了,你們繼續啊。

  “好,既然沒有異議,那老御史就請回吧,把門關上,咱們聊第二件小事,放心,不耽誤大伙中午回去吃飯。”

  容真淡淡說道。

  話語落下,眾人只見老御史消失的門口處長廊上,出現了一隊表情冷峻的黑甲將士,圍住大門。

  不等這些潯陽城黑道白道上通吃的老油條們多看,“砰”的一聲,大門緊緊關上。

  上午的陽光被拒之門外,大堂內的光線都暗了幾個級別。

  給原本適應陽光的一眾漢子們一種眼前一黑的感受體驗。

  手邊茶杯里的水似乎都涼了兩度。

  “什…什么小事?”

  有一位在潯陽渡碼頭赫赫有名、走水運發家的郭姓豪強,壯起膽子,試探問道。

  “你們有人知道云夢令嗎。”

  容真語氣好奇問。

  大堂一片寂靜。

  坐在容真身后的歐陽戎,環視了一圈大堂。

  只見眾人普遍臉色疑惑。

  郭姓豪強目露不解之色:

  “云夢令?這是何物?”

  有另外一位開武館的大漢撓頭:

  “云夢澤聽過,云夢令倒是沒聽過,二者是不是有什么關系?”

  “是啊,此物有何用處?女史大人與刺史大人為何找此物?”

  眾人交頭接耳,發出疑問,這一片反應,容真似是毫不意外,平靜開口:

  “是這樣的,監察院收到最新舉報,說城中有人私通反賊,企圖陰謀作亂,作死阻礙陛下欽定建造的大佛。

  “消息說,反賊勢力云夢劍澤,發放給了城內私通之人,一份叫云夢令的東西,作為密議私會的信物。”

  “所以今日請你們來,本宮是想問你們,可知此物,你們活躍在潯陽城的黑道白道上,應該消息廣闊才對,此物就是企圖謀反的明證,有一個抓一個。”

  一眾漢子依舊面色不解。

  有一位姓方的豪強鄉紳弱弱問:

  “女史大人,刺史大人,這云什么令,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歐陽戎這時開口:

  “暫時不知,不過咱們已經有了線索?應該很快就能知曉。”

  “線索?什么線索。”眾人好奇。

  容真蹙眉回頭,看向歐陽戎,似是不滿他多嘴。

  歐陽戎當即閉嘴,繼續喝茶。

  眾人愈發好奇了。

  容真沉吟了下,道:

  “也不瞞大伙說,舉報之人已經提供了一份名單,城里有七八家,嫌疑很大。

  “你們之中若是有細心之輩,應該發現了,城里有幾家豪強,沒有被請來。

  “此時此刻,監察院和玄武營的人,正去抄他們家了,將他們先控制起來,搜查這玩意兒。

  “相信今日之以內,應該能得到云夢令的消息。

  “今日通知你們集合,是因為歐陽刺史特別向監察院擔保舉薦你們,說你們是久不犯科的守法良民,而且消息靈通,或許能幫監察院再搜搜漏網之魚。”

  眾人瞪大了眼睛,其中不少人,長松一口氣,朝歐陽戎投去了一道道感激的目光。

  容真擺擺手:

  “各位可有什么線索提過?”

  眾人商議一番,卻一問三不知,不過各個都拍著胸膛保證,回去后,一定幫助監察院和江州大堂搜索云夢令的線索。

  容真輕輕頷首:

  “行,等到今日審訊了犯人,拿到這云夢令的模樣,到時候再知會你們,方便大伙搜查。”

  “好好好。”

  “還是女史大人周到。”

  眾人紛紛感激并稱贊。

  “先別高興的太早。”

  容真突然冷聲,冰冷目光掃過眾人:

  “本宮其實是不太相信你們這些外人的,要不是歐陽長史拍胸脯保證,本宮說不得也把你們挨家挨戶搜一圈再說,費時就費時吧,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

  “不過,歐陽刺史卻不同意,怕我們叨擾良民,影響無辜百姓,還說你們遵紀守法,有家有業,不是那種勾結反賊的蠢貨,本宮勉強算是接受,還是先按名單找。

  “至于你們,接下來可以互相舉報,若是能找到此物,找到私通之人,監察院會有豐厚的獎賞。

  “另外,本宮再強調一點,諸位的產業都在江州城內,這些反賊是朝廷深惡痛絕的,若是有人私通了反賊,那是要砍頭的,滿門抄斬。

  “諸位都有家室,最好替家里想想,跑得了和尚跑的了廟嗎?

  “反正從今日起,全城戒嚴,各家是不許大規模遷出的,諸位也是如此,明白嗎?這才是本宮暫且同意歐陽刺史建議,暫時相信你們的底線…”

  容真語氣不善的說完。

  眾人紛紛稱是。

  “多謝女史大人信任!草民們一定配合監察院。”

  “是是是。”

  眾人紛紛誠懇表忠心。

  “好吧,先回去吧,等我們消息,本宮和歐陽刺史還要去收拾沒來的那幾家呢,過去看看抄家的情況如何,哼。”

  眾人紛紛散去。

  大堂空蕩下來。

  容真突然平靜下來。

  回頭看了眼。

  歐陽戎沒看她,低頭給浪費許多口水的女史大人倒了一杯茶。

  “口渴不?”

  “你倒是輕松,不說話,那你過來有何用?本宮一個人也行。”

  歐陽戎認真道:“在后面更方便瞻仰女史大人的風采。”

  容真:…??

  方抑武跟隨大部隊們,一起從江州刺史府里走出來。

  他是城南方家的現任家主,生的孔武有力,人高馬大,一張國字臉輪廓分明,方方正正顯得剛毅有力,就像是經過雕琢一樣,一看就比較正派,不過年過四十,皂服難掩一些大腹便便。

  等待馬車之際,方抑武與道上朋友們一起,再度痛斥起那些耽誤大伙賺錢、影響潯陽民生的天南江湖反賊們。

  “你說他們干啥不好,偏偏選造反?和朝廷作對,這不找死嗎。”

  “就是!哪有這么多造反?說到底不還是上面爭權奪位,利益分配不均嗎。”

  一群豪紳員外們十分贊同。

  說句實在話,他們雖然是潯陽城道上有名的人物,但是天南江湖很大,包括江南道、嶺南道,有近百座州府。

  潯陽城或說江州的地方江湖,不過是個小魚塘罷了,越低層的所謂江湖,越是人情世故,而不是打打殺殺,大伙其實都是做生意的。

  此前星子湖大佛工地外,那些天南江湖練氣士們與大周朝廷練氣士的廝殺,在他們眼里,簡直是神仙打架。

  這時,只見后方刺史府內涌出烏泱泱的黑甲將士、白衣女官,朝城中各地奔去,一看就目標明確。

  很顯然,是女史大人所說的,抓那些沒有到場的名單上的嫌疑家族。

  門口眾人面面相覷,有人不禁舔了下干燥的嘴唇,臉色慶幸,沒被禍及殃池。

  “幸虧有歐陽刺史擔保,不然這么搜查一遍,高低得脫一層皮,萬一再有栽贓…欸,都說兵過如篦,閻王好過,小鬼難纏啊,真是無妄之災…”

  “沒錯,女史大人也是聽勸,明察秋毫,堂里那牌匾沒掛錯。”

  郭姓豪強感慨。

  方抑武默默聽著,不時附和,或跟著笑一下。

  不多時,脫離伙伴,他迅速登上自家馬車。

  “回城南莊子。”

  “老爺今日不去碼頭了?”

  一位跟隨多年的貼身小廝好奇問。

  方抑武用力搖頭:“不去,回城南莊子。”

  “可那邊的管事都在等老爺,剛剛還派人來問…”

  “你他娘的別廢話!”

  方抑武忽地變臉。

  小廝嚇得趕緊鉆出去,老實駕車。

  馬車匆匆離開潯陽坊,駛過西城門,一路來到了城南郊一處占地不小的建筑前。

  方家莊園。

  匆匆走進莊園大堂。

  “老爺,夫人找您,是大小姐、二小姐的事…”

  “滾開。”

  沒空搭理老管家,一把推開他,方抑武匆忙往后宅深處趕去。

  方家是潯陽城有數的豪強家族,祖上有人做過大乾武官,在潯陽城落根,憑借人脈關系,發家致富,置購田地…現在算是城里的納稅大戶了。

  方抑武年輕時,本來立志要去從軍,卻被家中長輩按下,后來叛逆的游蕩過江湖,摸爬滾打了一陣,“無奈”的被長輩喊了回去,繼承了豐厚不菲的家業。

  回家繼承家業真香,這不比在外面風餐露宿好?

  不過雖然回來潯陽城,但是方抑武一顆尚武崇俠之心不熄,不滿足于農莊、商鋪的收租。

  于是,前些年在城里搗鼓了幾家武館,還資助了一些幫派,算是稍微在江州的道上,闖了點名頭,雖然是氪金玩法…

  眼下年過四十,育有三兒二女,除了生活平淡,缺了點熱血刺激,也算是啥也不缺了,平常沒事,還能和兒女們吹噓下年輕時闖蕩江湖的事情。

  不過今日,似乎刺激來了。

  方家在城南的這個莊園,占地很大。

  往日這是豪俠仗義接待各地游俠朋友時,謙虛之中暗爽炫耀的家底,可眼下…家太大的弊端陡然凸顯出來。

  方抑武走了半天,七拐八繞,終于來到莊園深處一座位置偏僻的三層小樓前。

  他打開緊鎖的樓門,沖上樓梯。

  來到頂層閣樓,面前是一間藏書房。

  方抑武擦了擦汗,抖擻著手,用鑰匙打開了門,走到了一處書架前,開始翻找,

  似是在整理書本。

  方抑武整理的滿頭大汗,嘴里念叨著:“放哪了,放哪了…”

  “找什么呢,要不要幫忙?”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一道好奇的女子嗓音。

  方抑武勃然大怒,頭不回的脫口而出:

  “誰讓你們進來的?找抽!”

  喊完突然覺得聲音聽著熟悉,他回頭一瞧,頓時亡魂大冒。

  一位冰冷冷宮裝少女出現在門口,她的腳步宛若貓般,絲毫無聲,就這么跟在方抑武的身后走進了書房。

  方抑武連她什么時候來的,都不知道。

  完犢子了!

  方抑武頓時面色煞白,手中書本掉在地板上。

  聲響很大。

  容真籠袖站在書房門口,瞧也不瞧方抑武,臉色頗為好奇的打量起了這間偏僻書房。

  “這…這…女史大人怎么光臨寒舍,不是去查…查名單上的人嗎。”

  不等方抑武開口解釋,一陣腳步聲響徹樓梯口。

  只見容真的身后方,有一眾白衣女官身影涌入書房。

  很快占滿了閣樓書房。

  容真經過方抑武身邊,語氣輕描淡寫的丟下一句話:

  “你不就在名單上。”

  方抑武摔倒在地。

  在漢子又驚又撼目光中,一眾冷酷女官仔細搜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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