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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又一桃色福報

  歐陽戎有些理解,離閑最近為何蠢蠢欲動了,甚至連實封藩王都差點大意通信。

  翌日上午,潯陽王府門口,歐陽戎一身筆挺的緋紅官服,目送又一批外地使者離去。

  元正過后,新年末尾,送到潯陽王府的,不光有洛陽宮廷的女帝封賞,還有關隴貴族、五姓七望、江南勛貴等天潢貴胄們的人情禮贈。

  目不暇接,而且他們總能找到一個送禮的合適理由。

  歐陽戎稍有些開了眼界。

  嗯,這才是一位大周親王的正常社交常態。

  此前貶低龍城時的無人問津、門可羅雀才是難得的稀罕之事。

  饒誰,遇到這種強烈反差,都會不禁意氣風發,某些吃飽了撐著的念頭萌生。

  所幸有歐陽戎在,及時給離閑劃了一條紅線。

  除了此事,總體而言,歐陽戎覺得離閑父子還是不錯的,至少聽勸。

  結束上午在潯陽王府的監督視察,午后回到江州大堂,歐陽戎面色如常的走進正堂。

  一住m.quanzhifash

  元懷民那小子意料之內的不在大堂,也不知去哪鬼混。

  歐陽戎沒有在意,正好正堂無人,他落坐后,取出一份空白奏折。

  “此事…還是上報一下為好,走走程序。”

  歐陽戎稍作思量,埋頭書寫。

  少頃,一封奏折,書寫完畢,靜靜躺在桌上。

  他放下毛筆,垂目瀏覽了遍,輕輕點頭。

  奏折內容很簡單。

  潯陽王離閑,天佑二年一月十七日,主動向有監察之責的江州長史上交了洪州都督朱凌虛的來信,態度恭敬等等,等等。

  其實類似的監察匯報的奏折,歐陽戎此前寫過不少。

  算是例行報告了。

  包括王冷然等官吏也是,這種奏折私下都沒少寫。

  比如記錄潯陽王離閑某年某月某日見了什么客人、參加了誰家府上的宴會、宴會上醉酒說了什么話之類的,皆能匯報。

  甚至不止是記錄潯陽王。

  在江州潯陽城,還有一些監察御史或者洛陽宮人,會默默記錄歐陽戎、王冷然這些江州主副官們的一些行徑。

  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能被打小報告。

  反正歐陽戎不用猜都知道,王冷然肯定是打了不少關于他的小報告的。

  笑死。

  誰不會啊?他也寫。

  歐陽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只是這種徒耗精力的例行匯報之事,他往常都是在月末,隨便寫幾封“夸”王冷然的,上交完事罷了。

  今日例外。

  歐陽戎又瀏覽一遍奏折,提筆潤色了一番,再將朱凌虛的那封信附上。

  奏折完工。

  歐陽戎起身,拿起奏折,親自送去,交給了御史臺在江南道分院的某位常駐江州的老御史。

  這類奏折會快馬加鞭的送去洛陽。

  簡單走完這道程序,歐陽戎繼續忙碌公務。

  此后的一段日子,歐陽戎特意留意了下監察御史與洛陽那邊的動靜。

  一切都風平浪靜。

  按照流程,他這封奏折應該會如期送到鳳閣。

  鳳閣長官之下,設數位中書舍人,再下面是給事中。

  一封奏折會沿著這條線,層層上報。

  若是章奏涉及職權較小、問題較小,鳳閣可自行解決,若是嚴重,會呈送御前。

  如果始終未有回應,那大概率是停在某一層。

  倒也正常,天下十道,上千位地方官員每日遞呈鳳閣的章折如雪花紛飛一般,能夠引起重視的僅有寥寥。

  歐陽戎輕輕點頭,很快忙忘了這一回事。

  潯陽城西,星子坊一條江畔街道,掛牌“云水閣”的酒樓二樓。

  臨窗座位上,歐陽戎往嘴里夾了一口菜,瞇眼打量著外面那條星子坊鬧街,他不時轉頭,瞧一眼通往三樓的樓梯口。

  面前的桌子上,除歐陽戎的一副碗筷外,還多出了兩副多余的碗筷。

  此刻,這兩副碗筷前無人。

  時值正午,歐陽戎悠哉夾菜,也不著急,似是在等待著什么。

  少頃,前方樓梯口處,出現兩道男子身影,下至二樓,迅速朝歐陽戎走來,在桌前落座。

  “呼…”

  歐陽戎聽到面前離扶蘇與燕六郎這兩家伙長呼出一口氣,他嘴角微微扯了下。

  從三樓走下來的離扶蘇與燕六郎默默對視一眼,不動聲色的挪開目光。

  他們眼睛看著面前的菜肴,露出些許滿足之色,但就是不下筷,也不知道在磨蹭或回味什么…

  歐陽戎頭不抬道:“你倆不吃吃,填肚子?”

  燕六郎握拳捂嘴:“咳咳,有點飽。”

  歐陽戎點頭:“秀色可餐對吧?”

  離扶蘇解釋:“不是不是,是茶水喝飽了。”

  燕六郎嘿嘿一笑。

  歐陽戎臉色古怪,看了眼已經被六郎隱隱帶歪的離扶蘇,想了想,叮囑一句:

  “大郎注意下衛生。”

  離扶蘇頓時漲紅臉,支支吾吾:“檀郎誤會了。我是一緊張,就喜歡喝水,剛剛飲飽了。”

  “還緊張呢?”歐陽戎忍俊不禁。

  今日歐陽戎休假半日,三人許久未聚,便常服出行,來云水閣吃飯。

  只不過歐陽戎點的菜還沒上齊,穿著清涼的酒樓侍女就把兩位好友的眼睛勾走,六郎拉著離大郎,一起上樓喝養生茶道去了。

  說起來,來到云水閣吃飯,也算是三人之間的保留節目了。

  是從龍城認識起,養成的習慣。

  只不過當初,還有柳阿山陪同。

  眼下少了一人,歐陽戎三人有時想念,都會來此搓一餐,算是默契了。

  當然,上樓喝什么養生茶不算。

  離扶蘇忍不住問:“檀郎不上去喝下茶嗎?”

  歐陽戎搖搖頭,提起正經的茶道:“她們那茶藝還沒我好,笨手笨腳的,看了都頭疼。”

  燕六郎插嘴:“明府是怕謝姑娘查崗。”

  歐陽戎瞪了他眼,離扶蘇失笑:“謝姑娘還沒回來呢,還有幾天,檀郎有什么好怕的。”

  他眼神羨慕,“況且檀郎又不是我家那情況,可以三妻四妾的…”

  “沒興趣。”

  歐陽戎立馬換了個話題,語氣無奈問:“大郎何不讓伯父為你找一門婚事?或者納一房妾室也行,省得被六郎亂帶,他鬼混不要緊,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

  “大郎你不一樣,需要注意安全,身份太敏感,這種三教九流的地方還是少來。”

  燕六郎舉手表示抗議:

  “明府不能這么說啊,什么叫鬼混,這叫適足的放松,又不是去什么黑窯子、銷金窟,我燕六也不賭不毒的,只是喝喝茶而已呀。

  “哎明府伱有所不知,咱們這些舞刀弄槍的職務,平日壓力有多大,得及時行樂啊。”

  “哦。”歐陽戎轉頭:“這就是你小子跟在后面、白嫖大郎的理由?”

  燕六郎:“…”

  歐陽戎看向離扶蘇,繼續剛剛的問題,離扶蘇趕忙擺手:

  “此前阿母問過的,我回拒了,還是…還是以后再說吧。”

  歐陽戎看了眼訕色拖延的離扶蘇,嘆氣:“是韋伯母與你小妹給你的壓力太大?不想再找個祖宗?”

  離扶蘇苦笑,不好承認。

  不過想了想,離閑一家的男丁,似乎都遺傳有懼內基因,歐陽戎倒也理解。

  離扶蘇環視一圈熟悉的云水樓,眼底懷念:

  “每次來這兒,我都忍不住想到去年在龍城的時候,那會兒剛與檀郎、六郎認識,阿山兄弟也在。

  “咱們第一次來這種地方,當時真是看什么都是新奇的,又慌張又期待,哪怕現在想起,那里的養生茶比不上這兒,但就是難忘…”

  歐陽戎點頭:“好好好,還喝出感情了對吧?”

  離扶蘇眨巴眼睛。

  “世子?”

  就在這時,不遠處一張飯桌前某位東張西望許久的文衫青年忽然起身走來。

  他走到桌前,一臉吃驚的打量離大郎,似是認出一身常服的潯陽王府世子。

  “世子為何獨自出府?還有,剛剛大公子從樓上下來?”

  歐陽戎與燕六郎皺眉看去,只見這位文衫青年一臉匪夷所思神色,義正言辭的質問離扶蘇。

  幸虧眼下二樓客人少,沒引起太多看客。

  可離扶蘇依舊漲紅臉龐,表情十分尷尬。

  似是認識這文衫青年。

  離扶蘇慌忙擺手:“子昂兄勿怪,我只是陪好友出來吃個飯而已。”

  “世子別以為在下不知道三樓是做什么的,你來如此地方,王爺知道嗎?小公主殿下知道嗎?袁老師知道嗎?”

  越子昂越問越激動,眉頭大皺道:

  “其他人倒也罷了,可世子是太宗嫡曾孫,身負使命,怎能來此,消磨意志,若王爺、小公主殿下知道了,定然失望透頂,世子快跟我回去!”

  說著,就要拉離扶蘇走人,離扶蘇推拒道:

  “好了好了,我知道,下次不會來了。待我吃完這頓,子昂兄聲音小點,我好友還在呢。”

  說完,他轉頭朝歐陽戎苦色解釋:

  “冒犯檀郎了,子昂兄乃袁先生早年在洛陽收的弟子,最近剛來江州不久,也住在王府。”

  歐陽戎點點頭。

  “什么好友?你們竟帶世子來此,”越子昂一身正氣,手指戳向歐陽戎二人:“世子,這種狐朋狗友不要也罷,跟我走吧!”

  離扶蘇頓時瞪眼,呼吸急促。

  “呵,哪里來的狗叫。”燕六郎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潤了潤嗓子,冷笑說:

  “既然寄宿潯陽王府,那不就是投奔討飯的?平日也是這么對主公說話的?看來大郎還是對你們太客氣了些。”

  “爾等何人,竟敢狗吠!”

  燕六郎直接拍出腰牌:“本官是江州司法參軍,你又是誰,再狗吠什么?”

  他話語一套接一套:“本官來此是在辦案,有人舉報這兒窩藏疑犯,本官正在潛伏調查,結果你這小兒突然跳出打擾公事,信不信我現在就逮你罰銀?”

  越子昂頓時噎住,滿面通紅,氣急結巴:“你你你…”

  燕六郎撇嘴,“你什么你,再不滾蛋,后果自負。”

  越子昂怒瞪圓眼,似是想起什么,猛然轉頭,看向一直夾菜的歐陽戎:

  “他是司法參軍,那你就是歐陽良翰?”

  歐陽戎夾菜,沒抬頭,沒說話。

  燕六郎赫然起身。

  “虧…虧我此前還敬慕你是君子,倒是看錯人了!”

  文衫青年慌忙丟下一句話,憤憤甩袖離開。

  燕六郎轉頭不忿:“這種窮措大,就得這么嚇唬對付。明府與六郎還是太心善了。”

  “檀郎。”離大郎臉色有些不好意思,解釋了下。

  原來是潯陽王府最近收到不少投奔的幕僚,有直接投奔的,也有走袁老先生等龍城舊人渠道的。

  還有通過離裹兒的那個菊華詩社,搭上潯陽王府的。離裹兒也利用此詩社,招納了不少“郁郁不得志”之人,畢竟江州的貶官極多,眼下的潯陽王府,隱隱有起復的希望,自然吸引士人官員投靠。

  聽離大郎說,這個越子昂也是菊華詩社的成員之一。

  白日里,歐陽戎不在的時候,越子昂這些文人幕僚們,經常圍在離閑一家人身邊,詩詞歌賦、或者計謀決策,似乎都樣樣精通。

  只不過離閑與離扶蘇沒怎么采納過而已,更多的,是單純養士。

  特別是離大郎,菊華詩社的成員,他都不愛理會。

  歐陽戎此前倒沒在意這些,反而覺得這些投靠之人中,萬一真有英才冒頭,對大伙都有好處,并不擔心危及什么地位,能者居之。

  “大郎回去后,還是主動與伯父伯母交代下吧,別太被動,就說…說是我帶你來這里吃飯的,過后,我會與他們解釋。”

  “好吧。”離大郎嘆氣。

  歐陽戎轉頭看了眼越子昂離去的方向。

  比他當初還要憤青。

  “檀郎還不睡嗎?”

  “晚點睡,還有事,薇睞你先休息。”

  “檀郎怎么又在制傘。”

  “靜心。”

  葉薇睞小聲:“是謝小娘子喜歡吧。”

  歐陽戎笑了下。

  少頃,葉薇睞只好聽話去里屋睡覺。

  桌前,歐陽戎看了眼做好的油紙傘,上面還有他寫的某些肉麻句子。

  歐陽戎準備找個機會送給小師妹。

  “若是回來看見這些,應該挺開心的吧。”他嘀咕。

  突然耳畔有福報鐘聲驟響。

  歐陽戎一愣,閉目潛入一看,功德塔內,福報鐘正源源不斷往外涌著紫霧,其中,隱隱夾著一縷桃紅之色。

  一千功德值嗎。

  可這種顏色的福報好像不太對勁?

  歐陽戎消化完訊息,不禁尋思。

  這是怎么觸發的…難道與小師妹有關?

  他犯起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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